穿上衣服出來,我來到指揮部,看到昨天被我抓到的小丫頭站在指揮部裡,臉上還掛著淚花,裡面還有團長和師參謀長,陣勢不小啊。我一進門,小丫頭就指著我哭喊:“就是他,就是他!”我怎麼了?我向領導敬了禮,直挺挺地站著,心想:這小丫頭到底是何方神聖?昨天說讓他老爸斃了我,不會那麼快吧?參謀長問我:“是你抓住她的?”我回答:“是!”參謀長問我怎麼抓的,小丫頭搶著要回答,參謀長狠狠地對她說:“住嘴!”我報告說:“報告首長,昨晚我滲透進目標營地,在我完成任務撤退的時候,她沒有按照作息時間睡覺,而是跑出來找哨兵聊天,把我當哨兵了,我就把她給俘虜了。我完全按照俘虜規則來做,沒有打她。”我報告完畢,參謀長問:“你爲什麼沒有按時移交俘虜?”我心裡直打鼓,嘴上回答道:“我忘了!”參謀長看看我:“還有嗎?”我回答:“沒有了!”參謀長看來是蠻生氣的,氣呼呼地對小丫頭說:“胡鬧!給我滾回去!黃團長,給他們部隊打電話把她帶走!”小丫頭還想爭辯,參謀長黑著臉:“你還想反了你?滾出去!”我被打發出來了,還莫名其妙,一個戰友看著我出來了,問我:“你沒事?”我能有什麼事?他吐吐舌頭:“你知道你的俘虜是哪路神仙嗎?她是參謀長的女兒!你完蛋了你。”參謀長的女兒怎麼了?我可沒打她,我是完全按照俘虜規則來做的。我不喜歡這些,飛揚跋扈的。看來女子偵察連不怎麼樣嘛,都是些嬌嬌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難怪高連那麼討厭她們。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接著我到軍醫室抽血化驗,這是叢林拉練完的必須步驟,因爲怕我們會帶回有害的微生物。30多個參加拉練的狙擊手已經回來了大半,我還不是最早回來的,最早的已經回來快一個星期了。有個不好的消息傳回來,說有個狙擊手失去了聯繫。
我們都帶有單兵對講機,每天有個固定的通話時間,好讓指揮部掌握我們的行蹤。可是這個狙擊手已經十多天沒有跟指揮部聯繫了,搜索直升機也沒找到他,今天,看來指揮部要派搜索小組出發尋找他。下午,高連來到指揮部,把“神仙姐姐”接走,還來看了看我,說:“小子,有你的,把我們特勤大隊當猴耍,從我們眼皮子底下劫人偷車!”我笑了笑,說:“不好意思,你們太厲害了,根本沒給我狙擊的空間,我只能這樣。”神仙姐姐在車裡坐著,眼睛一直惡狠狠地盯著我。我很平靜,微微地笑著看她。過了一會兒,她不敢看我了。我心想:小樣的!治不了你俺還叫獸醫?跟我玩心理戰術你還嫩著呢!高連跟我瞎扯了幾句,就帶著她走了。陸續有拉練的狙擊手回來了,大多都疲憊不堪。看來我運氣不錯了,一路不但能吃飽,還享受了一頓特勤伙食。今天繼續吃粥就鹹菜,我的腸胃功能恢復得不錯,晚上跟炊事班要了兩個饅頭。
準備熄燈睡覺了,忽然外面一陣騷動,我跑出營房一看,那個失蹤的狙擊手回來了,不過樣子有點兒滑稽:揹著槍和弓箭,腿上彆著野戰刀,手中握著一把石斧,腰間還掛著些其他的石制工具,軍服已經快變成了布條,整個一石器時代回來的新人類!原來這小子想泅渡過河,誰知道一腳踩空,背囊和其他裝備被衝跑了,忙亂中就抓回了槍。槍是士兵的生命,這點我非常瞭解,在任何情況下都要首先保護好槍。野外生存訓練幫了這小子的大忙,他就用野戰刀做了弓箭,還打製了石制工具。很快他就去報到了,戰友們都鬆了口氣,慶幸這小子命大。沒有特殊情況,我是不會泅渡的,部隊有句話:欺山不欺水,欺水變水鬼!山一次爬不上去我可以爬第二次,水一次遊不過去就很難有下次了,我寧肯繞遠路。訓練很快結束了。各部隊的狙擊手們互相交流著,然後我們到軍區去參觀特勤大隊的訓練和裝備。我又碰到高連。女子偵察連也來了,我看到了那個兇巴巴的神仙姐姐,但是沒看到高連帶的那個眼睛亮晶晶的女兵。特勤大隊的裝備比我們好,訓練跟我們差不多。我們和女兵們一起聯歡,還示範戰術給她們看。各部隊的戰友們使出渾身解數,什麼動作驚險就做什麼。
女兵們不斷地發出驚呼。這一點兒也不奇怪。爭強好勝是軍人的本能,特別還有女兵在看著的時候。女子偵察連的女兵們對我們一臉景仰,讓我們覺得無比自豪。之後,7月中旬,我們回到了各自的部隊,繼續原來的生活。回到部隊,暫時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現在我的主要事情是將野戰生存的體會寫下來。我們連一共去了兩個排,6個參加單兵拉練的狙擊手,大家這幾天就是集合討論並寫出來,存檔。特勤大隊還要參加其他的演習科目,聽說軍區的司令都要來觀摩,今年是新中國成立50週年嘛,肯定有些大動作的。特勤大隊不是一線作戰部隊,我們說他們是儀仗部隊。要進特勤大隊不光軍事素質要過硬,還要有長相,至少要一米七五的個頭,身材相貌都要看得過去。他們一般都是在演習裡出來,接受上級的檢閱。士兵都有這毛病,永遠認爲自己的部隊最好。每次演習、拉練,特勤大隊都是扮演追捕我們的角色,雙方關係不太好。我們總說特勤大隊是儀仗兵、空架子,在演習裡,好多次被我們特偵隊的耍;而特勤大隊說我們是土匪軍,在演習裡不按照規則,亂出牌。
土匪就土匪吧,我們的信條是:能完成任務,保存自己的規則就是打仗的規則!哪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條條框框?畢竟我們是一線的作戰部隊,和平時期還有仗打,很多戰場技巧他們是學不到的。光這點,特勤大隊就眼饞得不行。馬上就八一建軍節了,聽說軍區司令部的大員要視察部隊,我們連續幾天都打掃衛生,我們討厭這工作。軍營在大山裡,爲了僞裝需要,我們很少打掃,營房上面都長滿了草,完全融入了大山中。這次費了很大力氣,把僞裝網全掀起來,把裡面的泥土全清理乾淨。營房裡一塵不染,連顆灰塵都找不到。大家連訓練都不用了,辛苦了好幾天,結果通知我們到軍區去接受檢閱。8月1日這天,我們一早就排好隊接受檢閱。軍區領導們快9點纔出來,檢閱完部隊的裝備之後,已經中午12點多了,才輪到檢閱我們團。太陽很大,我們就站在操場上頂著烈日。帶頭的聽說是個上將,我們的隊伍太遠,看不清楚。原來給上將準備了遮陽傘、桌子、椅子,還有話筒,不過上將似乎並不買賬,也跟我們直挺挺地站著,一言不發。就這樣站了兩個多小時,其他部隊裡的士兵已經倒了一大片,不斷地有士兵被醫務兵擡出去,最後,連醫務兵都倒了好幾個。
我們雖然也很難受,不過畢竟受過嚴酷的訓練,倒還撐得住。直到下午4點多,全團只有一半還能站著的了。上將終於對著話筒說了句話:“叢林特種偵察連的戰士不錯,一個沒倒!”然後就走了。我們的檢閱就這樣結束了。後來聽排前面的戰友說,上將同志說了不止一句話,前面都是說:“擡走!”倒一個就擡走一次,估計上將同志嘴也說幹了。這個上將那麼一把年紀了,還跟著我們在烈日下站了那麼久,真是個好將軍!這個八一建軍節過得不錯,連長還抽空跑到K市軍犬訓練基地弄了一隻漂亮的黑貝回來。黑貝剛來到我們連裡的時候,柔柔弱弱的,大家都搶著抱它,把它折磨得夠嗆。連長呵斥我們:“一幫兔崽子!弄死了它我扒你們的皮!”大家七嘴八舌地給它起名字,最後叫它“馬達”,跟我們連長的姓。一個戰友抱著馬達說:“馬達啊馬達,你就要跟著我們這些光棍混了,別擔心,有機會我找個‘電動’給你。”我們問他:“電動是什麼?”他答道:“電動是馬達的老婆。”馬達真是個當兵的料兒,沒兩天就跟我們混熟了。它很活潑,我們訓練的時候就跟著跑來跑去,它的到來給我們增添了許多歡樂。我們爲馬達專門建了一間“單人營房”,還放了好多玩具給它玩兒。
連長還專門把炊事班班長叫來交代:“你給我聽好了,兵一天伙食20塊,馬達就是40塊,少了半塊,看我怎麼收拾你!”我們起著哄:“連長,太過分了吧!人不如狗啊,你太傷我們的心了!等把它養肥了我們拿來打火鍋!”連長罵我們:“一羣兔崽子,全連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誰敢動它的歪腦筋老子扒誰的皮!”我們嘻嘻哈哈地說連長:“養兒子都沒這樣養,馬達真幸福。”文工團是8月中旬來的。我們一大早就站在營房門口伸長脖子望穿秋水地等,手上還拿著野花,兩個戰友還跑到幾公里外作預警偵察。直到11點多,我們的脖子都伸成長頸鹿了,野花都蔫了。爲了保證規格,幾個戰友跑來跑去摘野花,換掉我們手上蔫掉的花。
性急的戰友喃喃著:“怎麼還不來啊,軍區不會又耍我們吧?”都快12點的時候,終於傳來了好消息,前哨在對講機裡報告:“來啦!來啦!文工團的來了!”我們立刻來了精神,戰友把從倉庫角落裡翻出來的不知哪年用過的一面大鼓給敲了起來——銅鑼沒找著,就用臉盆代替了。敲敲打打,我們扯著嗓子揮舞著野花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我想,司令來視察估計也沒那麼大動靜。連長就穿著個背心,把敲鼓的戰友給推到一邊,親自操槌,敲得大鼓咚咚咚響,還玩出很多花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請了哪個馬戲團前來客串的。營房已經再次打掃過了,窗明幾淨,還專門修了女廁所,搭了個臨時的舞臺。我住的營房被貢獻出來給文工團住,就跟其他戰友擠到一起。文工團的戰友一個接一個地從軍車上下來,疲憊不堪,我們簇擁著將他們送進了營房,趴在營房的窗口朝裡望,跑前跑後地伺候著,生怕他們累了。文工團好多漂亮的女兵。連長不斷地呵斥著:“唉!唉!唉!注意影響,別把女兵嚇著了。”女兵也好奇地看著我們。今天可以放大假了,晚上,我們圍在訓練場上,唱歌,跳舞,文工團的女兵戰士唱了一首又一首,我們怎麼也聽不夠,猛喊著:“文工團,再來一個!文工團,再來一個!”文工團深受歡迎,唱得他們嗓子都快啞了,也學著我們喊:“偵察連,來一個!偵察連,來一個!”“來就來!”連長很豪邁地喊,起了個頭:“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唱!”我們就跟著唱起來,其實我們那不叫唱歌,那叫吼歌,沒辦法,我們都是些破喉嚨。吼完的時候,文工團的女兵戰士已經笑得東倒西歪了,弄得我們怪不好意思的。接下來的幾天,文工團晚上給我們唱歌,白天看我們訓練,感受我們的生活。有些女兵還給我們洗衣服,這樣的生活簡直是神仙般的生活啊!連長警告我們:“你們這羣狼啊,別給我惹出什麼麻煩。”連長晚上親自巡查女兵的營房,把窗簾都放下來,加派崗哨站崗,保護得跟國寶似的。
幾個調皮的戰友,晚上帶著特種偵察儀器,跑到山上去偷看女兵的營房,其實我們什麼都看不到,純粹是爲無聊的生活找點兒樂子。有女兵在旁邊,我們訓練也格外賣力。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連長對文工團的團長說:“有你們在,這些兔崽子的戰鬥力起碼提升了300%!”我們還帶文工團到附近巡山,告訴他們一些野外生存的技巧。他們很好奇,唧唧喳喳地問個不停,我們耐心地解釋了一遍又一遍。巡山的時候我們把所有負重都背了,一會兒提醒這裡不好走,那裡小心兒點,這裡扯一把,那裡推一下,自己都嫌自己囉唆。走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停下來休息,深怕把女兵們累著,走了一天也沒走完巡邏線路。我現在終於明白女子偵察連爲什麼被特勤大隊寵成那樣了!這是人性的弱點,女性在男人面前總是被保護的對象。文工團走了以後,好些天我們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每個女兵都被我們津津樂道地討論了一遍又一遍,比如哪個活潑開朗、哪個沉靜甜美、哪個潑辣、哪個適合做老婆……連長搖搖頭說我們:“這羣兔崽子!”我們又恢復了平日的生活,只是身邊多了個快樂的玩伴:調皮的馬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