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女的哭哭啼啼地跟胖子吵了起來,他們說的家鄉話,我一句都沒聽懂。班長無可奈何,命令幾次她纔不說話,可是不一會兒她又哭起來。另一個悶著頭,一聲不哼地跟著我們亦步亦趨,生怕落到後面。胖子和那女的不時又吵兩句,把負責帶他們的老虎1號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把他們的嘴給堵上。不一會兒,胖子忽然想起了什麼,扯著班長說:“哎呀,哎呀,還有東西沒帶出來呢,你們快幫我去拿!”文件?我想,估計是文件。他這麼一說,讓我們又重新緊張起來。現在再回去,危險性很大,但是爲了完成任務,我們必須要回去!班長問:“是文件嗎?在什麼地方,拿地圖,指給我們看。”胖子說:“什麼文件啊,比文件更重要,300多萬啊,我帶了300多萬出來,現在沒帶回去!”我心中騰的一下火就起了!原來他是個賭徒!怪不得團長說:可以就地解決呢!我想那不過是他的賭資,這值得我們再回去一次嗎?我狠狠地給他一槍托,把他砸到地上,可他還在哭哭啼啼,剛纔盛氣凌人的樣子沒了,哀求我們把錢搶回來,一把鼻涕一把淚,還給我們跪下。這也是個男人!哭得跟攤爛泥一樣。
你當我們是什麼?我們是你的僱傭軍嗎?班長說:“不行,現在估計對方已經發現你們不見了,回去很危險,人出來了就行了,快走!”他賴在地上不起來,嘴裡說:“沒錢我就不回去了,300多萬啊,300多萬啊!說不定我還會被槍斃。我不回去!不回去!”女的也在旁邊哭哭啼啼地求我們:“同志,再幫我們一下吧,300多萬啊!不是個小數目,我們下半輩子都指望這300多萬了呀。同志,幫我們一下吧,要不我們不敢回去呀……”還是另外一個目標沉穩,靠著樹根喘著粗氣一聲不吭。媽的!我心想,這兩個還真是要錢不要命的主兒,你不回去更好,省得帶你們這累贅增加我們的危險。我冷冷地對他說:“那是你的事情,我們接到的命令是如果你不願意回去,就地處決!你自己考慮吧。”老虎1號很配合地抽出手槍拉開槍栓指著他。他膽都嚇破了,老老實實跟著走了。把人移交後,我們趕快去洗澡,身上一股惡臭,見到我們的戰友都躲著走。洗澡的時候,我忽然感到很害怕。第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用刀殺人,以前都是遠距離狙殺,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恐懼和害怕的感覺。我的手真的沾上了另一個人的鮮血,確確實實地沾著。
當時那個人脖子噴出的血濺在牆上,我忽然感覺噴頭裡彷彿流出了他的血,滿地都是……我害怕了,真的感到害怕了!但是很快,我就恢復了平靜,剛纔的感覺只留下了一段不愉快的回憶。到了軍醫室,抽血化驗,心理醫療,一切都那麼自然,跟以前一樣。我想:我們到底是什麼?我們只是執行任務的工具嗎?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們爲什麼要執行任務,只是告訴我們目標,我們只是執行。抓回來的人我們從來不知道會去哪裡。這次任務讓我很不舒服,爲什麼要去救一個這樣的人?我想不明白,也就沒再去想了。我心裡默唸著:“我是一個士兵,我永遠忠於我的祖國,我要執行上級的命令。”這次行動讓我們小隊非常憤怒,竟然動用特種部隊去解救一個垃圾,大家都很想不通。連長說:“這樣的人死都要給抓回來,讓法律懲罰他。你們沒做錯,這是爲了維護祖國法律的尊嚴!”是啊,我們只是士兵,我們只要執行任務就行了,沒人會給我們解釋爲什麼要執行。連長的解釋讓我感到了行動的價值。連長對我們也有所擔心。
作爲一線的作戰部隊,我們參與的行動最多,心理壓力也是最大的。連長申請讓我們休整半年,讓我們恢復恢復,不過指導員卻不同意,說部隊需要我們,因爲我們是最有經驗的叢林部隊,我們從來沒有失過手。他們兩個人像往常一樣又大吵了一架,連長指責指導員不體恤士兵,把士兵作爲他升遷的墊腳石。指導員說連長違反部隊的規定,私自將不經檢查的書籍報紙帶回連隊,最後兩個人都向上頭打了報告。最後上頭沒有給我們休息的時間。雖然鴉片一年四季都可以成熟,但五六月的成色最好,因此在這個時候毒品是最氾濫的。作爲最有經驗的叢林特戰士兵,這時候我們當然不能休息。“河馬”依然不斷地接我的戰友去執行任務,我們小隊則有了將近一個月的休整時間。6月的一天,上頭點名我們小隊出發,派直升機將我們接走了。這次任務簡報是摧毀一個車隊。據說是運送毒品的車隊,將在兩天後運送到邊境,我們的任務就是不能讓車隊通過。潮溼的叢林異常悶熱,散發著一股股叢林特有的臭味,不過我們已經習慣了。
我們在叢林裡排成雙個縱隊,安靜地行軍。因爲要摧毀車隊,我們帶了火箭筒,每個人都分配了兩個火箭彈的配重。帶著這麼重的東西行軍很不舒服,我們的裝備很不人性化,帶火箭彈的揹包和背囊不兼容,火箭彈放哪都不合適,最後只能用膠帶綁起來掛在了背囊外邊。經過一段時間的行軍,我們到達了計劃襲擊的公路旁。那是一條小土路,感覺就像進我們連隊駐地的那條馬路,坑坑窪窪,一面靠山,一面是斜坡。胡狼1號到離我們500多米的拐彎處作預警偵察,他負責報告敵人的情況,比如,有沒有裝甲車、敵人的火力等,以方便我們調整部署,選擇彈種。根據簡報,他們可能有裝甲車輛。另外我們開火後他負責把敵人的後路截斷。我們排好了伏擊的L字隊形等待著。這裡是個S形的路段,我們選擇了中間大約300多米的直路段伏擊。我帶著山鷹和拳擊越過公路,在正面堵住敵人的前進道路。拳擊在一塊石頭後面架好了機槍,我在一個土坑處找到了陣位,要是遭到反擊我可以趴到裡面躲避子彈。
山鷹先幫我報告目標參數,然後參加戰鬥,班長帶著其他人埋伏在山坡旁,從側面攻擊車隊,操縱火箭筒的是老虎1號。現在一切準備完畢,胡狼2號和3號在路邊的溝中裝好了導爆索和地雷後,也撤了回來加入了突擊組。胡狼1號發來了預警信號:“目標已進入,六輛車,前面兩輛有裝甲,中間三輛卡車,後面一輛有裝甲,裝甲車有機槍,速度20,5分鐘後進入伏擊圈,完畢!”班長下達命令:“注意,目標已接近,最後檢查裝備,聽命令開火,完畢!”各組都回答:“收到!檢查裝備,聽命令開火!”對付裝甲目標,普通子彈肯定不行。我趁這個時候重新選擇了彈種,將鋼芯穿甲彈換上,把穿甲燃燒彈準備好,一邊換一邊還納悶:什麼時候他們那麼有錢?換裝甲車了?然後報告:“獵鷹1號準備完畢。”班長回答:“明白!”因爲突擊組伏擊的陣地位置不太好,只在距離公路只有不到150米的斜坡上,沒有什麼掩蔽物,且在敵人的火力範圍內,所以,這次將由我先狙擊對方車隊,給他們造成混亂後突擊隊才發動進攻。車隊轉過彎,慢慢地進入了伏擊圈。
這時我才發現所謂的裝甲車只是用普通小卡車改的,上面架著機槍,四周焊上了鋼板,對付它用一般的762毫米子彈就可以了。車隊行駛速度不快,副射手開始給我報目標參數:“距離250,速度18,風速2,溫度35,相對溼度適中,目標角度30,建議糾偏1至2,鋼芯穿甲彈。”狙擊車隊在常人看來應該先敲掉先頭一輛,但是實際上要從最後一輛打起,這樣前面的車發現受到攻擊到有所反應再到搜索狙擊手,需要轉槍口等一系列動作,我至少有45秒的時間慢慢來解決整個車隊。這是個上坡路段,6輛車看來都有些年份了,都在吃力地爬坡。中間3輛是破舊的卡車,正噴著濃煙喘著粗氣!目標已經完全進入伏擊圈了,班長下令:“獵鷹可以開火,其他人員待命!”副射手最後一次給我報目標參數:“距離200,速度18,風速2,溫度35,相對溼度適中,角度25,建議糾偏2,鋼芯穿甲彈!”我的準星已經牢牢地盯住了最後一輛“裝甲車”的駕駛位,它的車窗也焊有鋼板,只留了不大的一個觀察孔。不過在這個距離上,狙擊槍的鋼芯穿甲彈絕對能穿透。
不能再等了,距離已經很近了,萬一被發現,我們都在對方的射程之內,而且“裝甲車”上的機槍有鋼板保護,我們會很吃虧。“砰!”狙擊槍一聲悶響,鋼芯穿甲彈脫膛而去,在目標的鋼板上濺起了些許火花,車就歪到了山坡下。副射手報告:“命中!”我立即轉槍口向倒數第二輛,又是一槍,卡車撞上了山邊。前面的車現在才反應過來他們遭受襲擊了,不過他們根本不知道子彈來自什麼地方。車隊開始混亂起來,第二輛卡車想加速衝過去,第一輛卻停車向後倒,兩輛車擠在了狹窄的道路上動彈不得。兩輛裝甲車試圖轉彎,找一個好的陣位反擊。可道路太窄,他們在戰場上做出這個動作是非常錯誤的決定,而且我也不會給他們轉彎的時間。第一輛裝甲車自己把車隊給堵死了。第三槍,駕駛員的血濺在車窗上,第四輛、第五輛、第六輛,我冷靜地一輛接一輛地射擊,整個車隊已經癱瘓了,裝甲車的炮塔開始轉動尋找襲擊者了,機槍“噠噠噠”地胡亂朝山上槍響的大概位置掃射。反應過來的押運士兵紛紛跳下車找掩護。我停止了射擊,趴進土坑裡隱蔽起來。班長一聲令下:“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