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醒了一夜, 早上終於睡了。
海卡睡眼惺忪,來到廚房,打開襪子一看, 裡面有個禮物盒子, 瞬間清醒, 咔嚓一聲, 帶子鬆開, 揭開盒子一看,裡面居然是一雙彩色毛絨襪子。
“竟然還是襪子!”
海卡氣鼓鼓地坐到飯桌前,一連拆了五個禮物盒, 裡面都是各種顏色各種款式的襪子,哪裡有什麼聖誕老人, 只有襪子生襪子!
奧尼爾太太盛了一碗土豆泥, 戲謔地看著海卡:“聖誕老人送了你七雙襪子, 穿一週都不重樣呢。”
“哼!”海卡的勺子在土豆泥裡挖來挖去,挖出一個大洞, 悶聲道:“下次要多修幾個煙囪,在裡面放滿老鼠,嚇一嚇這個聖誕老頭。”
今天學校還有課,海卡往書包裡塞了一把糖果和零食,就戴上深藍色格子圍巾, 騎著自行車去學校了。
“呼, 好早!”海卡把自行車停靠在教學樓前, 搓了搓凍僵的手, 環顧四周, 今天比平時早到了半個小時,校園裡人稀少的很, 他不急著到教室,就把手揣進兜裡,沿著教學樓周圍逛一圈。
花壇裡的玫瑰,經過一夜風雪,怒放滿園,粉色的玫瑰花瓣上還覆蓋著層層的薄冰,海卡一手撫摸著嬌豔欲滴的玫瑰花,低下頭輕嗅,冬日裡的玫瑰香氣還帶了一絲清洌,海卡閉上眼,將臉藏進玫瑰花叢,調皮一笑。
“海卡!”
聽見有人叫他,海卡連忙從玫瑰花叢裡伸出頭,“嗨!菲利!早啊!”
菲利從書包裡拿出一個牛油果麪包問他,“剛買的,你要不要吃?”
“我吃過早飯啦,你給約蘭留著吧。”海卡甩了甩袖子上的碎冰塊,從花壇裡走出來,手指攪著兜裡的糖果,“什麼時候纔到中午啊?”
菲利手裡摩挲著麪包,轉過頭不解道:“纔剛早上就想著中午,是不是要去哪裡玩?”
見海卡不回答,只是嘴角上揚,神秘一笑,菲利便不再問,順著視線往下移,驚奇地看著花壇,“這玫瑰花前幾天還是花苞,今天怎麼就開了,真漂亮!”
兩人分頭朝各自的教室走去,完全沒注意到花壇邊上的西尼爾。
“果然開了。”西尼爾扯下一枚玫瑰花瓣,右手拿著一把鐵鍬,正好就是約蘭的那把。
上午的課都是數理化,沒有生物實踐課,畫畫課之類可以渾水摸魚的課,海卡百無聊賴在草稿本上畫波浪線,眼睛卻一直都望著窗外的那片花壇。
不知道那墨水瓶裡的紙條,還看不看得清字跡。
只可惜他想見到的人一大早就被科南喊走,去清理初中部的花壇雜草了。
“叮叮鈴鈴鈴——”
約蘭擰開水龍頭,指甲縫裡都是泥土和草漬,洗了好幾遍才洗乾淨,摸了摸懷裡的東西,溫柔一笑。
昨晚,涼風掀起窗簾,他小心翼翼打開墨水瓶,拿出那張早已被墨水浸潤的紙條,還好,墨水瓶裡的墨水是藍色,寫字用的墨水卻是黑色。
拿著小紙條,湊到燈下,清雋的字跡幾行:
你抱著向日葵,
我抱著你的影子,
若對太陽說,
我愛你,
你是否會回頭看我?
原來,他早就,對我說過這句話了。
約蘭手裡拿著一大朵玫瑰,在風中奔跑起來,朝著海卡最後一節課所在的實驗樓衝去,幾縷髮絲揚起,愈發少年英氣。
“喂!”
海卡提著書包剛踏出教師門,就被一個人喊住了。
十分鐘後。
學校後牆一角,幾個人圍住海卡。
“嘩啦——”
一盆水潑向海卡,冰水沿著脖子緩緩流進來,他冷得打了個寒顫。藍色格子圍巾被扔在垃圾場旁,書包被翻得七零八落,五彩繽紛的糖果滾落在地,被西尼爾一行人踩碎。
“聽說你不正常?不能淋水?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淋了水會怎麼樣?”
西尼爾又再潑了一盆水,海卡上半身完全溼透,冰水順著頭髮滴下來,海卡的耳朵已經開始發生變化,呈紙質狀。
“還有事嗎?”
海卡踹飛腳邊的盆,一臉冷漠地說道。
“這把鐵鍬是你家的吧?竟然可以使植物增長速度增長三倍,你再給我多弄幾把我就放過你怎麼樣?”
西尼爾歪著頭,眸子裡露出了一絲貪婪。
“沒有。”海卡的聲音聽上去越發虛弱了,他的手指也在緩慢變成紙質狀。
“你們看,他果然是個怪物,你看他的手,和我們不一樣耶!”西尼爾旁邊一個同學指著海卡的手,驚呼道。
海卡一驚,猛地從人羣中衝出來,卻被西尼爾一行人按住,拳打腳踢一番,海卡死死護住身子,嘴脣裂開,薄薄的血珠沁出來,他拳頭攥緊,身體痛得就快要撕裂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四下已經空無一人。
他站起身,撿起髒兮兮的書包,步伐匆忙地朝學校後門走去。
他必須要快點回去,否則就會在大庭廣衆之下變回原形,不行,不能這樣!
陽光照在身上,他卻覺得更冷,路過花壇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滿園狼藉不堪,玫瑰花瓣鋪了滿地,像打碎的蜂蜜罐頭,不再甜蜜。
“海卡!”
小路盡頭,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對面。
“嗯。”海卡站定,仰起滿是泥濘的臉看著約蘭,釋然一笑,“還有一朵呢,一朵就夠了。”
說完就直直地朝後倒了下去,手一直伸向約蘭,那朵玫瑰,比花壇裡任何一朵都嬌豔欲滴。
“你和玫瑰都很好看。”他閉上眼,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海卡!”約蘭手裡的墨水瓶和玫瑰瞬間滾落,往前幾步扶住他的身軀,一顆糖果從手心裡漏出來,上面寫著幾個字:園丁先生,聖誕快樂!
“海卡!海卡!”約蘭跌坐在地,懷裡的人變成了一副油畫,溼透的。
聖誕節那天下午,奧尼爾太太來學校辦理了暫時休學手續,約蘭也辭退了藍葵高中的兼職工作。
海卡因爲被涼水淋透的時間過長,陷入了長期昏睡狀態,院子裡那些花草,不知怎麼,生長速度也開始減弱,甚至比正常生長速度還要慢。
“這可怎麼辦?已經一個星期了,海卡還是沒有任何甦醒的跡象!”奧尼爾太太急得跺腳,“到底是誰幹的!竟然往海卡身上潑這麼多冰水!”
約蘭抱著變成油畫的海卡,坐在壁爐前,面色平靜,“溫度還不夠,溼氣還沒完全蒸發出來。”
身後,桃樂斯和菲利倚在門口,表情複雜,“原來海卡的真實身份是一幅油畫,怪不得以前他說不趕去河邊釣魚。”
“我居然一直不知道,這小子瞞得夠深啊。”
過了一會兒,約蘭將海卡放到沙發上,拿起陽臺上得園藝工具,大步走出了院子。
“喂!約蘭!”
“你去哪?”
藍葵高中後面的森林。
西尼爾正把玩著那把鐵鍬,鏟了鏟面前的這棵雜草,不一會兒,這棵草就竄高了一釐米,一行人驚呆。
“哇!這玩意兒真的有用!”
“才半小時就長高了一釐米,這可是寶貝啊!”
西尼爾滿意地拔出鐵鍬,抽了根菸,瞇著眼道:“喂,那小子肯定有古怪,上次沒問出來,他肯定和這把鐵鍬有關係,你們想,上次我們在約蘭花園裡放了紅蜘蛛,按道理來說,普通花草再怎麼長得快,也不可能長成花園觀賞大賽那樣。”
“前兩年,我們一直都在約蘭的種子裡做手腳,今年也不例外,可是今年他卻順利通過了預選賽,還一路過關斬將,成爲熱門奪冠人選。”
“這一切都是在海卡出現後,才發生的,你們還記得上週他被水淋溼後,手的樣子不?像紙一樣,真的!”
西尼爾吐了吐菸圈,若有所思道:“我們要不要去奧尼爾太太家看看,說不定真的是怪物,我也能名正言順把他趕出去,這小子整體彈那破琴,把克萊兒迷得神魂顛倒,實在是受不了了!”
“啊——”
西尼爾話音剛落,就覺右肩吃痛,連人帶鍬都滾到灌木叢裡。
“你,你幹嘛!”西尼爾臉上被綠藤上的刺得生疼,指著約蘭質問道。
“是你先惹我的。”約蘭衝上去和西尼爾扭打起來,拳拳用力,彷彿實在宣泄自己的痛苦。
“這是你欠海卡的!”約蘭猛地一踹,西尼爾就再次翻滾,落入一個泥水坑裡。
他站在面前,看西尼爾在泥水坑裡掙扎,只要他一爬出來,就再次將他踢進去。
沒有人可以傷害海卡,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海卡手臂上那個紅色的數字,突然不亮了,就和他一樣,暗淡了下來,約蘭拳頭緊攥,一絲恐懼涌上心頭,如果海卡再也醒不過來會怎麼樣?如果他再也見不到他,不!不會這樣的!
“你們在幹什麼?”
圍牆那頭,一個威嚴的身影匆匆趕來,厲聲喊道。
約蘭一臉坦然,擡起頭,和那人四目相對,毫不退讓。
“你們幾個,還有你,都跟我到辦公室來。”校長招了招手,頭疼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