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從蒼穹上向下看著，這一群被收集起來的特殊種群，是被一名資深輪回者在解析宇宙信息時，偶然發現的。發現的那些信息，是對方求救的含義，而迫使他們進行求救的事情，正是他在本源世界建設黑洞防御附加的效果。

這些種群遺留個體，在精神天賦上有特異之處。當然這種特異，和諾亞系統比起來，是微不足道的。但這仍然有價值，價值就在于他們是在這個嚴實的物質宇宙中，仍然靠著天賦能夠開啟通向精神領域的大門，只是在發展道路上先天就受到制約。

為了超脫這個宇宙，以及徹底弄清精神領域規則的需要，還有做萬一防備的心理，李林勢必不能完全依賴諾亞系統，畢竟那是他人的造物，并非就完全歸屬于他。和他的手腳，精神不同，只有這些東西才是完全被他支配，除去死亡，無人能夠輕易剝奪。

他必須也要和其他高等文明一樣，通過對這個宇宙本身精神規則的研究，來將物質和精神合二為一，對這一點，諾亞系統只能被定義成輔助角色，他是不會讓自己被對方束縛住的。

這個系統只是工具，而不是他生存的目標，更不是他的全部，借助它，他可以在其他高等文明之前在精神領域中有更強的認知，更領先的發現。

現在人類在他的統領下，已經進入高等文明，現在解決了在這個宇宙的生存主動權的問題，剩下的就是發展的問題。就像人類掌握了火焰，從單純的自然生存競爭中，占據了優勢，除非是無力抗拒的天災疫病，否則靠自然本身的生物競爭，是沒有生物再能夠淘汰他們。其他生物都要在火焰的威脅下，給他們讓出生存的空間，刀耕火種，取暖防守，火在其中發揮了生命屏障的作用。從這一點說，文明的火種，這句話就是從人類掌握火焰來說起的。

對于發展，他當然做好了規劃。首先是在物質上，盡量爭奪這個宇宙中的物質，物質本身就是資源，到了他們這個高等文明的階段，早已經不局限于礦產和稀有元素以及能源了，不管是暗物質還是物質，本身就是爭奪的對象。

“滅燈計劃”當然是得到他批準的，太陽燃燒是會損耗質量的，絕大部分變成熱量散發出去，雖然說是能量不會最終消失，最后還是會重新轉化成物質，但那個時間太遙遠了，是在世界末日，是在宇宙重新收縮成一個點后，再次發生大爆炸，才能形成。相反如果世界一直膨脹，就沒有時間再讓二者進行轉化了，那么散發掉的再也沒有辦法收回了。

到了他這個層次，考慮的事情，已經不能再用戰略來形容，所考慮事情的未來發生期限，是用天文單位來計算，還不夠使用，至少也是宇宙的尺度。

曾經有人在發現光速飛船后，想用相對論效應去看這個宇宙末日，很顯然，就算他們看到了，也沒有辦法傳達給無數年前的祖先，不可能對當下有什么改變。

李林也沒有什么辦法去查看這個本源宇宙的終結究竟是什么樣的，他只能根據從各種次元空間的結局中來推測，并且以此制定發展的策略。

次元空間基本上只有兩個結局，一個是徹底消散，一個是進入輪回。不存在永遠存在的次元空間，總歸會進入兩個結局中的一個。

結合人類在物質文明上的理論，李林也可以推測本源宇宙的兩個結局，要么是不停地擴張，直到所有的物質和能量都消耗干凈，成為一片死寂的世界，要么是擴張到一定程度后，然后像彈簧一樣回縮，再次進入下一個輪回。

這兩個結局，對他的超脫目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前者，如果宇宙中所有物質和能量都消耗干凈，那他自己本身也難以存在。后者的結局，想必沒什么物質上的防御手段能夠抗得住宇宙大爆炸的威力，至于躲到小宇宙中，與這個本源宇宙分離。

這也只是一個美好的猜想，三體中沒有哪個文明做出過實驗，也沒有文明真正躲過宇宙的輪回，只是根據其作用來進行的推演。

如果說能夠躲過，那也是建立在小宇宙本身已經脫離了大宇宙的存在，他們已經找到了沖出大宇宙的道路。才能不受原本的影響。

對李林而言，最為靠譜的發展方向，是結合精神領域的成就，靠物質提供發展基礎，最后達到精神不滅的境界，不管出現了兩種結局的那一個，他都不擔心物質本身的損害，會影響到他意識的存在。

之前只是在次元空間中探索，積累了大量精神領域方面的研究成果，現在回到本源世界，自然要嘗試在這個物質規則無比堅固，任何精神產物，神圣仙魔都不能出現的世界中進行實驗。

而用來實驗的對象，當然是這些有著獨特精神天賦的種族，他們自己往往沒有發覺這些天賦的用途，只能是被動地在社會分工中進行盲目的碰撞，比如某些人有著精神天賦，恰巧進入了適合他這種天賦的行業，那么才能體現出來，否則只會被當成稍微有些才華的人埋沒掉。

這其實和人類的天賦有一定類似，不過人類的天賦與其說是先天給的，不如說是大半來自后天培養，先天給的只有**基因本身，以及在胎兒時期受到的外部刺激，其他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受到后天影響。

包括那些靠身體天賦吃飯的運動名將也是如此，如果沒有后天良好的訓練，這些天賦很快就會被消耗掉，不但得不到培養壯大，也會淪為和普通人一般。

李林正是要通過這種實驗，來檢驗在這個宇宙中精神領域的規則究竟是如何運轉，又是如何被迫屈從在物質法則之下的，以至于沒人可以看見鬼，也沒有人能夠靠著精神改變那怕一個原子。

……

“你是在抱怨，抱怨這個世界帶來了毀滅，我很同情你，但哪又有什么用，我們這個文明想要繼續存活下去，只能接受這個事實，然后嘗試去適應，去生存，這種災難，是神賜下的懲罰。”部落中的長老，正對著正在發泄怨氣的中年男子說道。

“我為什么不抱怨，那么多的人，肯定不會活下來了，我們連自己到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能夠來這里的原因，那種太空災難，想必在您看來，不過是神罰而已，可這個宇宙中的神，也不過是遠遠高出我們的文明，我們沒有辦法對抗他們，只能忍受這種結局，但不意味著，我會和你們一樣，將它歸咎于神的原因，歸咎于是我們自己的罪惡帶來了這場災難，我們是無辜的，有罪的是你們想象中的神”那名中年人反駁道，他來這里，本來是想找到一些心理安慰，結果卻被訓斥了一通，當然不會高興。

“你怎么知道他們死了？生與死的距離，也許在我們看來是不可跨越的，但在神的眼中，也許只是撥動一個時針的問題，”這位長老很快就抓住了中年男子的根源，和很多人一樣，在失去了父母親人之后，已經陷入了絕望和迷惘，難以找到生存的方向。

就算是虛假的方向，給他也比現在這種情形要好的多，因為許多人都只想欺騙自己，來獲取生存的動力，而不是這樣渾渾噩噩，每日里茍且偷生，以往在文明社會中干練和才能，都似乎一下子忘記了，完全只是依靠生存本能才繼續活著。

“你是說神有可能復活他們？”那名中年男子，抓住了這個長老的意思，當然他能夠想到不可能的地方，也能夠想到以那種天文能力，復活對方不過是舉手之勞。

“為什么不能復活他們，包括我們的文明，如果是在你看來，能夠做到毀滅我們的，是如此強大的文明，他們就應該有能力復活這些人，”長老蒼老的臉上帶有智慧的痕跡。

“也許你說得是真的，”不只是一個中年人這樣說道。

“對，我們不能這樣下去了，得把人組織起來，至少他們不讓我們死去，就證明我們還有價值，如果這個價值大到他們稍微多注意一下，復活我們的文明，也只是舉手之勞”

終于有人開始清醒了，并且說出了更加符合科學和物質事實的推理。

幾個中年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恭恭敬敬地給這個長老鞠了一躬，隨后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長老，這些人，怎么都走了”那個帶他們過來的年輕人，奇怪地問道。

“他們還會回來的，再次回來，就帶著希望，希望會再次降臨給他們，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領悟的，我只是給他們另外一個思考方式”

“是這樣的，那么長老，那些神，真得能夠復活我們的文明嗎？”

“神的心思是不能猜測的，我們只能自己去一步步地去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