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秋桃的指示,我摸到了這婉妃的院中。
本以為皇帝在這里逗留,這周圍的防守肯定緊密,可我一到這院子里,幾乎沒有發現什么崗哨。
一定是親善王完全控制了皇宮,對這皇帝毫不關心,任其行走。
夜這么深了,院子里的一間屋子卻還亮著燈。我到了這間有燈的房子門口,挑開窗戶紙,往里面觀看。
房子里的桌子上點著兩盞燈,照著房間里的兩個人。
一個頭發高高盤起的女子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好像已經完全睡著。
女子對面,一個男子蹙著眉盯著桌子。
桌子上放著酒壺酒杯,酒壺歪倒在桌子上,里面卻沒有酒滴流出。
這男子盯著桌子上的一張紙,一只手還提著筆,筆尖的墨跡未干,皇帝正在出神,沒注意到筆尖的濃墨滴到了桌子上,在桌子上形成了黑黑的一圈,繼續慢慢延伸。
這個男子就那樣呆呆地盯著那張紙,好像已經癡呆。我看不到那張紙上的內容,不知道這男子寫下了什么。
這個男子的臉龐很是英俊,只是臉上顯得很是疲憊,滿是沉迷酒色的惺忪。
看到他頭上戴的王冠,我確定這個男子就是當今皇帝。
這皇帝早已沒有了龍威,倒像是個紈绔子弟,我心里嘆氣。
夜靜悄悄的,我走到了門邊,托著門,不讓任何聲音發出,從門里走了進去。
我順手取過門邊臉盆架子上的毛巾,走到了桌子旁,將那一圈黑黑的墨水用毛巾遮住,不讓它繼續蔓延。
那張紙上的幾個字躍入了我的眼簾。
“愛妃,你不是喝醉了嗎?怎么又清醒了?果然是我的好愛妃,每次都能陪我喝到最后!”皇帝眼神呆呆地舉起了那個歪倒的葫蘆。往一旁的杯子里繼續倒酒,“來,愛妃,別管這惱人的墨跡了。難得糊涂!咱們繼續喝!這人生得意須盡歡,人生潦倒時也當飲酒,縱情忘憂!”
皇帝沒有發現我的存在,皇帝以為遮擋墨跡的是這女子。
皇帝倒了半天,沒有倒出一滴酒來,索性扔掉了自己手里的筆,兩個手開始倒,“朕到了這步田地,這酒壺今天也來欺負朕了嗎?”
終于從酒壺里倒出了一滴,皇帝把嘴巴湊在酒壺邊上。伸嘴接住,這皇帝滿意地用一只手抹了抹嘴巴,又開始倒。
這回一滴都沒有倒出來,皇帝一把扔掉了手里的酒壺,酒壺砸到了地上。“鐺啷啷”響了一陣,停在了地上。
我側耳聽著外邊,屋子外邊沒有任何動靜。
“愛妃呀愛妃,現在連這酒壺也來欺負朕了,你說朕該怎么辦呀!”皇帝用手搖著桌子邊的那女子。
那女子嘴里囈語,動也不動。
皇帝突然意識到了不對,抬起頭來。轉身看到了我。
我微微一笑。
皇帝一驚,兩手抓住自己手里的那張紙,搓成一團,塞到了我用毛巾蓋著的那團墨跡里,那張紙轉眼變得漆黑。
“不要緊張,要不是看到這張紙上的幾個字。說不定我早已離去!”我坐到了桌子旁邊的一張椅子上,看著這皇帝。
“你要干什么?你是秦嘯天的人還是親善王的人?”皇帝盯著我,臉上恢復了嚴肅。
秦嘯天?這皇帝親自吐出了秦嘯天這三個字,難道秦嘯天來過這里,這皇帝親自見過秦嘯天?
“不對不對。你不是秦嘯天的人!”皇帝對著我自言自語,“秦嘯天他看不起朕!早都已經離去了,他怎么還會在這里!”
這皇帝果然見過這秦嘯天,秦嘯天竟然看不起這皇帝?
“是的,秦嘯天看不起朕,不光是他看不起我,這個世界上的人都看不起朕,誰都要來欺負朕!”皇帝搖著憔悴的腦袋。
“你是親善王的人!那朕也不怕,在那親善王眼里,朕早已是個沒有用處的傀儡,他還沒有殺了朕是覺得名不正言不順吧?這張紙條你已經看到了吧?正好可以堅定親善王殺朕的決心。你去告訴他吧,朕還有喝酒,不要打擾了朕喝酒的雅興!”
皇帝端起了自己眼前的杯子,那杯子里早都沒有了酒,皇帝伸著嘴巴使勁往下倒。
一國皇帝,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不過這番話說到不卑不亢,讓我覺得這皇帝還有一股骨氣。
“我既不是秦嘯天的人,也不是親善王的人!”我將葫蘆從懷里掏了出來,接過了這皇帝的杯子,給這皇帝倒了一杯心醉神明。
“好酒!這么香的酒,朕在這宮廷里都是第一次聞到啊!”皇帝端起了杯子,鼻子聳動,盡情地聞著,“這么香的酒,這酒里應該沒有下毒吧?下了毒,終歸會影響了酒的味道!”
“親善王想要用這種手段結束朕的生命,很是正常,他可以隨便捏造一個理由,說是朕服毒自殺。換做我是他,我也會用這種手段結束自己對手的生命!哈哈哈……”
皇帝有點瘋癲。
“朕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朕只恨不能手刃了這惡人,出朕這口惡氣!”
我沒有回答,看著皇帝,皇帝仰著脖子,一口灌了下去。
“好酒好酒,可有酒名?”皇帝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心醉神明,只此一家!”我輕輕地回答。
心醉神明,一酒半僧的杰作。我敢打賭,皇帝的御用酒都沒有一酒半僧的這心醉神明好喝。
“心醉神明,心醉神明?”皇帝重復這個名字,“如此好酒,你怎么舍得給朕一頹廢之人賞賜!”
“是因為你的那幾個字!”
“朕的那幾個字?”皇帝的酒杯仍然舉在半空,皇帝望向了那一團漆黑的紙。
“奈何奈何?恨哉恨哉!”我重復著紙上那八個字。
“為什么是這幾個字?這只是朕煩悶之時,隨意寫上的!”皇帝有點驚訝了。
“本來我只是不忍心看著有人傷心,來給你帶個話,順便跟你談一談的,沒想到看到了你的這幾個字!我覺得你并不是無藥可救,你還有希望?”
“傷心?帶話?希望?”皇帝對我的話根本反應不過來。
“明如秋水,艷如桃花!”我重復著他的這句話、
“這話好像很熟悉,朕怎么感覺朕在什么時候說過?”皇帝思索著。
“你可能忘了,你的這句話給一個女子起了一個名字,那個名字就叫做秋桃!”我提醒這位皇帝。
這位皇帝如果忘了,我覺得很正常,誰叫皇帝的女人哪么多?
“記起來了,確實是個很明艷的女子!”皇帝出著神記憶。
“因為你一句話,讓她天天在自己的院門口守望!”我說這話的時候觀察著皇帝,想看皇帝是不是有所發覺。
“哦?”皇帝看似很隨意。
“也對,這后宮守望你的女子多了,你怎么人人都能照顧?所以我只是給你帶來這句話,讓你記得那個叫做秋桃的女子!”我對皇帝的隨意迅疾理解。
“那你要準備跟我談一談什么呢?”皇帝記起了我話里面的其他內容。
“我想談一談你的恨!”
“一國皇帝,成為一個什么都不能做的皇帝?我的恨,人盡皆知,何須再談?”皇帝一把捏碎了自己手中的杯子,鮮血隱隱從手中滲出。
“或許我能幫你!”我沒有動。一個人不受傷,怎么能成長?
“幫我?請問你貴姓?”皇帝的神色里很是蔑視。
“狂笑!”我沒有生氣,淡淡地回答。
“狂笑?”皇帝終于動了容。我的名氣還真是不小,這皇帝肯定是聽說了。
“是真的嗎?朕聽說狂笑身邊有一位熊貓,從不離身,天下無敵,你怎么是一個人?”皇帝在我身后瞅了瞅,望向了門外。
“他不在這門口守衛,”我向著皇帝搖了搖頭,“他這回就在秋桃身邊,如若不信,你可以移步過去親自一看!”
“亂世出英雄,先是秦嘯天,又是狂笑,沒想到狂笑今天親自到此!我真是榮欣!”皇帝握緊了自己流血的手,“我早該想到的,心醉神明,我聽過這酒,這酒現在已經被列為了天下第一名酒,所有的宮廷玉液都比不上。這酒現在價格最高,普通人都買不到這酒!這酒的原創地就在西部,西部又是你狂笑的地盤!”
我沒來得及說話,那個旁邊的妃子此時動了一動,又繼續睡去了。
皇帝嘆了口氣,站了起來,將這個妃子扶到了床上,讓她安穩地去睡了。
“秦嘯天看不起我,說我茍活在這個世上還不如自殺,還能贏得一絲名聲!”皇帝走到了桌子邊再次坐下,“你卻為何這么看得起我,想要幫我?”
“第一,我看不慣弱者被欺負。”我說的很輕,但語氣很重!
“朕確實是弱者!”皇帝點著頭。
“不光是你,親善王目中無人,京城里所有的官員都被他任意踐踏!”我想起了色女家門外的重兵把守,“這城里的富商都被這親善王監管起來,時機一旦成熟,我估計這親善王會直接動手,掠奪這些富商的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