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下一個,陸九。”
安先達將資料遞給黃傅生。
“嗯,我來考他。”黃傅生接過資料。
坐在黃傅生身旁的一眾學(xué)生紛紛側(cè)目。
“老師,沒必要吧。”
“是啊老師,這事哪能讓您出馬。”
“先達,這個陸九是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老師,你要是想淘汰他就讓我來,我保證讓他回答不上來。”
“老師……”
面對眾師兄弟的詢問,安先達只能無奈地攤了攤手。
他怕說出陸九的水平,這幫師兄弟會驚掉下巴,然后繼續(xù)跟他追問。
與其如此,還不如等陸九進來了,讓他們自己看看陸九的水平如何。
既然老師想出手,那這場考試可就有的看了。
“十九號考生請進。”
話音落下,陸九走進了考場。
面對不算陌生,但也不是很熟悉的黃傅生,陸九盡量讓自己表現(xiàn)的更加平靜一些。
這是他在學(xué)生時代,就已經(jīng)知道的國醫(yī)大師,敬仰是絕對有的。
崇拜的話,有,但崇拜的不是醫(yī)術(shù),而是他做的這些事。
無論是建藥材基地,還是助力中醫(yī)藥進中小學(xué),這些都是在為中醫(yī)的未來做事。
當?shù)闷痍懢诺某绨葜椤?
“陸九,坐。”黃傅生道。
陸九并沒有覺得有什么異樣,只以為前面幾位考生也是黃老出的題。
“謝謝黃老。”陸九道謝一聲,隨即坐下。
黃傅生凝視著陸九,又想起了此前他施展透天涼針法的畫面。
既然針刺有這個水平,那黃傅生肯定就不能考一些基礎(chǔ)的東西了。
沒意思。
“準備好了我就開始出題了。”黃傅生道。
“您請。”陸九道。
“跟我講講肺癰的病因,病機,以及演化過程,并給出你用方的思路。”黃傅生道。
啊?
安先達幾人瞥向黃傅生。
不是吧,上來就這個強度?
這題比前面十八個考生所有的題都要難上兩三倍不止。
因為一個病的病因,病機,以及其演化過程,這都是需要你閱讀大量的古籍醫(yī)書,才能準確掌握的。
光是知道就已經(jīng)好花費大量時間了,如果再加上記住,并且能講出來,那么此人必須具備非常完善的知識體系。
也就是說,他得把人體弄懂了,弄通了,有自己的一套思維邏輯,那么再用這套思維邏輯去記住這些病的病因,病機,及演化過程,就水到渠成了。
但陸九才多大?
他能做到隨便一個病,就能脫口而出這些東西?
老師,您這是存心刁難啊,過分了!
聽到這個題目,陸九低頭沉思了一會。
他讀的醫(yī)書并不只有幾本經(jīng)典之作,在上大學(xué)之前,他就已經(jīng)把《黃帝內(nèi)經(jīng)》、《傷寒論》等五大著作看了個遍,所以在大學(xué)期間,應(yīng)付學(xué)業(yè)的同時,他也在熟讀大量其他醫(yī)家的著作。
有了經(jīng)典古籍給他樹立一個正確的辨證基礎(chǔ),其他醫(yī)家的著作對他就不會是干擾,而是補充。
此刻,他也在努力搜索有關(guān)肺癰的記憶,順便開始組織語言進行回答。
坐在他對面的考官們,看著陸九沉思的模樣,不禁嘆氣。
哪怕是他們,要想完美回答這個黃傅生這個問題,也是不太可能的。
半分鐘過去,陸九還在沉思。
黃傅生沒有催,他就這么靜靜地看著陸九,期待著他的回答。
他之所以問這個問題,就是想看看陸九的基礎(chǔ)扎不扎實。
如果僅僅是針刺厲害,基礎(chǔ)不扎實,也是走不遠了。
中醫(yī)最核心的東西不是針灸、經(jīng)方、正骨、拔罐等等治療手段,而是辨證。
辨證是道,手段是術(shù)。
只有辨證準確了,手段才能發(fā)揮作用。
這就跟行軍打仗一樣,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辨證就是那個將軍。
很快,一分鐘過去了,陸九終于抬起頭,緩緩開口,“肺癰是以咳嗽,胸痛,發(fā)熱,咳吐腥臭濁痰、膿血相兼為主要表現(xiàn)的病癥,屬內(nèi)癰之一。”
“這個病名最開始是出現(xiàn)在《金匱要略》之中,且列有專篇進行論述。”
“《金匱要略·肺痿肺癰咳嗽上氣病脈證治》有‘咳而胸滿振寒,脈數(shù),咽干不渴,時出濁唾腥臭,久久吐膿如米粥者,為肺癰。’的記載,并認為本病起因于外感,風(fēng)熱傷肺,以致氣血凝滯,而成癰膿;提出‘始萌可救,膿成則死’的預(yù)后判斷,強調(diào)早期治療的重要性,同時還指出未成膿者治以瀉肺,用葶藶大棗瀉肺湯;成膿者治以排膿,用桔梗湯。”
“《外科正宗·肺癰論》根據(jù)本病病機演變及證候表現(xiàn),將肺癰分為初起、已成、潰后三個階段。初期惡寒發(fā)熱,咳嗽,胸痛,當疏散風(fēng)熱,清肺化痰,銀翹散可治;成癰期身熱轉(zhuǎn)甚,汗出身熱不解,胸滿作痛,咳吐黃稠痰,當清熱解毒,化瘀消癰,我認為葦莖湯加如金解毒散合方可治;到了潰膿期,出現(xiàn)咳吐大量膿血痰,有時咯血、面色赤紅、煩渴喜飲,氣喘不能臥,就只能是排膿解毒了,這里我覺得加味桔梗湯可治。”
“以上就是我給的答案,當然,我說的這些經(jīng)方只是一般情況,能不能治還得看患者究竟是個什么狀態(tài),畢竟肺癰達到成癰期,就已經(jīng)有實證了,這個時候肺癰對患者的腎臟功能到底造成了多少損傷,無從知曉,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單治肺病我認為是不夠的,極有可能治標而無法治本。”
話音落下。
全場寂靜。
沒有驚訝,沒有掌聲,有的,是一張張目瞪口呆的臉。
僅一分鐘,陸九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而這個答案,簡直就是標準答案中的標準答案。
不僅引用典籍說明了肺癰的成因,還講了它的病機和演化過程,從初期到潰后三個階段,他都給出了不同的方子。
單單是這里,安先達等人就覺得已經(jīng)是完美答案了。
結(jié)果陸九還結(jié)合實際,談到了病以外的內(nèi)容。
這也是中醫(yī)最重要的知識,單個疾病惡化到一定程度,它所影響的就不是一個臟器了。
單單只是治這個病,有時候往往還會治不好,因為病機已經(jīng)不在這個臟器,極有可能傳到下一個臟器了,哪怕治好了,也會像陸九所說的那樣,治標不治本。
因為傳導(dǎo)到下一個臟器的病氣,伱沒有解決掉,等到這部分病氣再次壯大時,患者就會有新的病出現(xiàn)。
所以,陸九這個回答,可以說是在完美答案的基礎(chǔ)上,又進了一步。
這也是安先達等人如此驚訝的原因。
陸九此刻所展現(xiàn)出來的基礎(chǔ),根本就不像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應(yīng)該有的。
眾人看見黃傅生不僅沒有驚訝,反而露出贊許的笑容時,臉上八卦的意味便多了起來。
他們立刻盯上了安先達,隨即眼神交流起來。
【先達,老實交代,老師是不是認識這個陸九?】
【確實認識。】
【怎么認識的?】
【這,我三兩句話也說不清楚。】
【嗯?還很復(fù)雜?】
【老師失散多年的私生孫?】
【滾,中醫(yī)什么時候以血統(tǒng)論醫(yī)術(shù)了?】
【哈哈哈,開個玩笑。】
……
黃傅生滿意地看著陸九,對于這個回答,他挑不出半點毛病。
這就足以說明,陸九在辨證上,也是沒有任何短板的。
如此,黃傅生就放心了。
那么接下來,他就要考一考陸九另外一方面的能力了。
“嗯,不錯,那就來試試第二道題,你覺得,人體的自愈能力源自何處?”
這個問題屬實是有點抽象了。
不過陸九卻一點也沒有遲疑。
他瞥了眼窗外,然后笑道,“源自太陽、月亮,還有……天上星辰。”
黃傅生眼底掠過一抹精光,“哦?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