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的幽也扶著頭, 慢慢轉醒,因爲宿醉頭疼的厲害,剛清醒過來, 睜眼一看自己竟然躺在牀上, 還以爲會像在英國一樣睡在大街上呢。
“醒了?”齊輝有些壞心的笑著, 這小子是被小靈‘扛’回來的, 這件事會不會讓他覺得很糗?“宿醉的感覺怎麼樣?竟然還被一個女生扛回來。怎麼沒去英國, 反而跑去喝酒了?”
“女生?”他被女生扛回來的??天啊,丟死人了。“沒護照怎麼走?”看到路邊的酒吧就想借酒消愁,想暫時忘記滿腦子裡的人, 可他隱約記得,自己在醉酒的時候看到了她, 那個他日日思念的小靈。
“你收拾收拾起身吧, 早飯已經做好了, 快點起來吃,別讓大家等你。”回過身背對著幽也的齊輝邪笑著, 看來邪惡細胞是會傳染的,等他看到小靈,會不會跟‘范進中舉’一樣?嘿嘿嘿,真想快點看到兩人正式面對面是什麼場面。昨天小靈回來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就去洗澡換衣服, 看她臉色不是很好, 一臉厭惡的樣子, 肯定是這小子吐了她一身, 還有可能抓著她一頓苦訴衷腸吧?
“知道了。”鬱悶, 又是幻覺嗎?果然只有喝醉的時候才能見到她。
一切發生的是那麼自然,他以爲自己看見的又是幻覺, 卻捨不得離開那個幻覺,不想走出幻覺,明知道她不是真的,卻仍想緊緊的跟隨。
“幽也,你在看什麼呢?還不坐下吃飯?”看到他不知道幹什麼愣愣的看著我,嘴角帶著一絲笑意。二哥肯定不安什麼好心,不然他不會故意說他看什麼。從他一出來他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我身上,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得罪了二哥,竟然這麼想讓我出醜。
“你看夠沒有?再看就把你的眼珠挖下來!”我惡狠狠的兇他,他竟然還對著我傻笑,真氣人。“有病!”
“幽也?”齊輝碰了碰他,“你沒事吧?”不錯,這個反應真是超乎想象,難道說他一直以爲自己看見的是幻覺?
“社長,可能我好久沒吃藥了,最近總見到幻覺,我總是看見小靈在我眼前。”他邊說著邊對著我癡癡的笑著,心莫名的加速,讓我有種煩躁感。
“你不會認爲她是幻覺吧?”二哥指著我,臉上似笑非笑,眼中帶著幸災樂禍。
見二哥那一臉讓人討厭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再看那個衝著自己傻樂的幽也,更覺得生氣。他就站在我旁邊,伸出手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疼不?”拿出我最最淑女的笑容,看他捂著頭,疼得呲牙咧嘴樣,憤憤地說,“還是幻覺不?”他在那裡發呆,愣神的樣子,很是搞笑,就像是在發夢的孩子突然被驚醒,還沒回過神。
“靈,電話響了。”雪好心的提醒我,可能是看我欺負他欺負得太狠了,替他解圍。
“知道了。”掏出手機,一看是思思打來的。“喂?思思。”
“小靈,我已經在著手你的演唱會了,兩個月後的3號,在上海的體育場舉行。”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一分期待。
“思思啊,你的效率也太高了吧,我還想回日本一趟呢,你別排得太滿了。”真是哭笑不得啊,也不怕累著我。
“呵呵,我給你留時間了,節目賽選、舞蹈排練、演唱歌曲、表演形式、舞臺主題等等,我都已經請好人設計安排了,下下週一你來排練就行。怎麼樣,還算夠意思吧?”這也叫夠意思,有這麼壓榨的嗎?還好我的經紀人不是她。
“對了,日本方面你跟齊輝好好談談,我失憶之前就是他負責我的事業。這次重新出道我會大力宣傳,日本方面是我的主打市場,如果不是答應你第一次演唱會由你承辦,我很有可能會回日本開。你最好跟他聯繫一下。”
“……”思思在電話那頭沉默是金,好長時間才悠悠的說,“小靈,你越來越成熟了。”
“你應該說我是越來越積極了。”跟以前比起來現在的我可是主動多了,不像以前總被二哥趕鴨子上架。
“是,是,越來越有自覺了。”思思無奈的跟我調侃。
“那當然。好了,不說了,下下週一我就回去,順便找幾個日本的嘉賓來。”
“那就太好了,這段時間我會把事情都準備好。”
“嗯,好,拜拜。”
掛了電話後,剛一回頭,就被嚇了一跳,幽也就像是鬼魅一般靜靜的站在我身後,一動不動的看著我,盯著我的臉,不敢相信的眼神,讓我不敢輕易動作。他的手慢慢伸向我,我死死的盯著他的那隻手,想看看他到底想幹嘛。
“小靈……小靈……”想碰卻又不敢碰,淚從那雙漂亮的眼睛中涌出。
那樣純淨的淚水,又一次顫動了我的心,他好傷心,又好高興,看著眼前的人,我的心變得疼痛起來,眼睛好乾澀,這種感覺是想哭嗎?可是我爲什麼會想哭,是因爲他的傷心傳染給我了嗎?還是說,關於他的記憶太深太深,深到我都撈不起來,不然我爲什麼還是記不起他?
他蹲在地上,肩膀微微抽動,爲什麼他剋制住了想抱住我的衝動?剛纔的動作是想擁抱我吧?爲什麼沒有呢?是害怕嚇到我嗎?我擡起頭,發現雪憐憫的看著幽也,二哥沉著臉看著我,又看向地上蹲著的幽也。這種氣氛不禁讓我吞了一口口水,好大的壓迫力,好灰暗的空氣。
“哎呀,這是幹什麼呢?吃飯,趕緊都過來吃飯。幽也,你哭什麼哭啊,要高興纔對啊,靈靈平安的回來了,我們應該……應該……”媽媽本來想救場,可說著說著自己的眼淚也跑了出來,衝過來抱住我,“靈靈,你終於回來了……”
“老婆子,你怎麼也跟著添亂呀。”爸爸斥責著媽媽,走過來對著我勉強的笑著,把我跟媽媽一起抱住,“不是說要高興嗎,怎麼……都哭了呢……”一滴水滴到我臉上,這鏡頭爲什麼這麼熟悉,爸爸他也在哭。
“老頭子,你還說我,你自己呢?”媽媽沒好氣的說著,把我摟得更緊。
“看來都屬於慢熱型的。”雪擦了擦被感動的眼淚,對著身邊的齊輝說著。
“早就該發泄了,有十多年了。”十多年前,自己帶著小靈回來,他們沒有像現在一樣激動過,一直以爲二姑和二姑父是在介意現在的小靈並不是他們親生的,在心理上總是有疙瘩,現在看來,一切都是自己瞎操心。
“老爸,老媽,我再重新說一次好了,”被他們的抱著,心更加抽痛,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一股暖意遊遍全身,好幸福啊。“我回來了。”我伸出雙手,緊緊的挽住他們倆,享受這種幸福的感覺。
好久好久,他們才放開我,看到我幸福的笑容,他們尷尬極了,可能覺得這麼大歲數,還這麼感性,有點不好意思吧。
我的幸福剛好跟那邊的幽也形成對比,他還浸染在陰鬱中,讓人不能忽視。
“幽也,”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看著他,他擡起頭眼中有一種渴望,渴望被愛,渴望得到。“我回來了。”我抱住他,感覺到他的身體瞬間僵硬,不過一會的功夫就緊緊回抱住我,把臉埋在我的秀髮中。
“爲什麼?”他哽咽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聲的問起,我知道他要問什麼。爲什麼不回來找他?爲什麼要忘記他?我不知道爲什麼,爲什麼會不記得他,爲什麼想不起他。
“給我時間。”雪曾經帶我去看過醫生,醫生說我可能是因爲驚嚇而失憶,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排除了外界影響的因素,頭部沒有受到過任何撞擊,也沒有疑似腦震盪或輕微腦震盪的跡象,對於我突然一瞬間想起關於某人的記憶,醫生分析可能隨著時間的推進會慢慢的恢復。
所以幽也,請給我時間,只要我能夠記起你,那麼對你的感情就不會像現在一樣迷茫,也不會對你產生偏見。我知道現在的自己對你有種偏見,可是我很清楚的知道,這種偏見來自於特別的在乎,來自於強烈的嫉妒。看到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就覺得礙眼,看到你蕭條的背影心就會擔心,看到你傷心的模樣心會疼。
日本,東京。
站在一座豪華別墅外面,真是佩服日本人的審美,受西方文化渲染如此之深,這座別墅一看就讓人想起名著裡的所描述的房子。這就是我家?這輩子我家還真有錢。
“小靈,這座房子你有印象嗎?你只住了四年。”幽也在後面指著眼前的房子,眼睛一直看著我。
“沒有。”我搖搖頭,這座房子我只住了四年,之後就再也沒進過這個家門。
看著她毫無波瀾的眼,這個家遠沒有那只有老兩口的家來的溫暖。替她按響門鈴,這個時間長念已經放學了吧,茗子嫂子也該下班回來了,爺爺肯定帶著小衝(藤武的兒子)在花園玩,媽媽肯定在喝下午茶。
“幽也少爺,您回來了!”門口的視頻通話口出現一位老先生的上半身,應該是管家之類的人物。
“咔!”一聲響,門自動開了,從大門到房子有二三百米遠,左面園子裡以樹爲景,在最中間是一顆櫻花樹,也是這花園中最粗最大的樹,櫻花樹的周圍是一些楓樹、柳樹,還有一些棗樹、桃樹,都是一些可食性或欣賞性相結合的美麗庭園。右面的是花園,是各色的玫瑰、薔薇,如果沒認錯的話還有一些是菊科類的花,在這些花牆的中間有一座亭子,亭子一般的部分被玫瑰的藤蔓纏繞。左右風格各異,這種完全不同的風格進行視覺衝擊,卻不會給人不協調的感覺,別有一番情趣。
才走了十幾步,就發現從屋子裡走出來很多人,三個女人穿著僕人的衣服,兩個男人看起來像是園丁,還有兩位五十多歲的老人,一男一女都穿著制服,那個男的就是剛纔在門口電子視頻出現的人,如果沒有猜錯,他們應該都是管家,男女搭配,各管其職。
“幽也,你終於回……”一位非常優雅的婦女出現在門口,她的長相讓我有一瞬間的遲疑,好像在哪裡見過,一種熟悉感席捲而來。她看到幽也時的興奮,轉向我後慢慢變成狂喜,她伸出手捂住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緊緊的盯著我,不一會淚水就盈滿她美麗的眼睛。“靈……靈子……?”
我看了看幽也,想知道她是誰,他卻看著我笑著,轉身去安慰她。
“媽媽,我們回來了。”他把我拉到這女人的面前,“靈,也回來了。”
“靈子……”這婦人不再多說,一把抱住我的瞬間,關於她的記憶全都跑進我腦子裡。她是我母親,親生母親,是我這一世的生身母親,對我有生育之恩的母親。
“媽媽,……我,我回來了。”對這一世的父母、家人有些愧疚,我沒有真正的付出過什麼,不像對前世的父母那樣有著深厚的情感。
“靈子,我的靈子……,我的女兒……”她嗚咽著說,我被她叫得更加愧疚,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她好受一些,順順氣息。
“幽也!你終於回來了!!”長念已經長成了小小少年,個頭已經一米四多,五官已經慢慢脫離稚氣,漂亮的臉蛋越來越像自己。看著他傻傻的盯著我,不知道該怎麼反映,不禁笑了起來,來到他面前。
“長念?”我的聲音讓後趕來的幾個人注意到站在幽也身後的我,他們的眼中充滿著驚訝、歡喜,還有淚水。
真的有點造孽了,讓這麼多人爲我擔心,這麼多人的關心,讓我更加慚愧。長唸的記憶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恢復了,卻沒有跟他相認。眼前的這個老人,看到我時眼中帶著迷離,如果沒看錯的話那裡面還有癡迷,是因爲這張臉嗎?我疑惑的看著這張嚴肅的臉上浮現出複雜的感情。
“小靈,他是爺爺。”不知道什麼時候,幽也已經拉住我的手,走到這位老人的跟前。
“您好,爺爺。”我對著他微微一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隔膜,很想逃,不過被自己強制壓下,面對這個曾經趕走自己的爺爺,心裡有著下意識的不安。
“捨得回來了?”爺爺冷冷的問道。
“小靈,爺爺並不知道你失蹤的事情,他一直都有心悸,不能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你說話注意點。”幽也小聲在我耳邊提醒,我看了他一眼後對他點了一下頭,表示明白。
“爺爺,這兩年我在國外讀書去了,學到了很多東西,爺爺……”手在撫上他的手時,一些記憶回到腦中,有不好的,也有幸福的。是他讓我本來的決心陷入了崩塌,讓我本以爲幸福歡樂的生活變得孤獨冷清,決定忘記的記憶卻因爲他的冷然開始慢慢復甦,回憶起前世家庭那種普通的溫暖。
“學東西,連一個電話都不打一通,家裡又不是缺錢,那麼節儉幹什麼?看看你瘦的。”他冰冷的話語中出現了絲絲溫柔的關心,讓在場的人突然覺得他們一直敬重的老人,在這一瞬間更加蒼老。
“那是因爲我忘記了家裡號碼,手機又……”本想隱瞞過去,可還是不經意說出了‘忘記’,剛說到一半就覺得自己失言了。
“你不記得家裡的號碼?”他驚奇的聲音中帶著怒火,可能以爲我心裡還在跟他鬧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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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忘記了。”我點點頭,並沒有因爲他生氣的聲音而感到擔心,可能對他我還有著怨恨。怨恨他把我趕出家門,怨恨他的無情,也怨恨他是如此的瞭解我深藏在內心深處的情感。“我失去了很多記憶,您的,爸爸媽媽的,哥哥的,甚至是幽也的。爺爺,我忘記了很多東西,忘記了對我好的人,也忘記了對我不好的人,所有人。”
“那現在記得了?”他的怒火在聽到我忘記很多東西時突然擔心起來,像個孩子般有著無助感,卻迫使自己硬是掩飾起來。
“是的,記得了,記得爺爺在我週歲之前一直都很疼我,記得哥哥無以復加的寵愛,記得爸爸媽媽的關心,記得弟弟的渴望,記得的都是好的,忘記的都是不需要記得的。”是的,該記得的,該忘記的,要賽選出來,不想再記得那些刺心的事情,平復所有傷口,重新開始儲存更多幸福快樂的回憶。
她沒有怪自己,反而反過來安慰自己,她知道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最在乎的事情。爲什麼自己會鬼使神差的認爲她將來會成爲另一個欣優?她明明那麼像美優,藤武說過自己太過於執著固執,以至於看不清很多東西,造成了對方的傷害,也同時傷害了自己。
“靈子……,爺爺……對不起……”不等他說完,我已經岔了過去,作爲老人家,特別是日本傳統的老人,一般是不會向晚輩低頭道歉的,況且今天還有這麼多人在場,爺爺竟然說出‘對不起’三個字,夠了,有爺爺這份心就已經夠了。
“我很開心,這些年來在外面生活的非常自由,每天都很充實、愉快,讓我知道生活還可以這樣隨心所欲。”我不怪他,真的不怪他,如果不是他,我怎麼會遇到現在的二哥,怎麼會認識那麼多人,雖然我現在還想不起來。
“……”他錯了,真的錯了,讓她從小就生活在外面受盡孤獨的折磨,越老越懂得身邊親人的重要,越老越能感受到身邊沒有人陪伴的痛苦,她當年只有四歲,四歲啊。
“爺爺,”他的沉默讓我感到他很後悔,後悔自己的固執,後悔當初把自己扔出家門,後悔讓自己孤單一人。“不是你的錯,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特別嗎?”我微微對他笑著,“我明白,爺爺,我都明白。”他驚疑的看著我,眼神說著‘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經知道了爺爺的過去,二哥早就找人查過爺爺,也明白他心中的那份感情是不會那麼容易消除的,因此那份芥蒂轉嫁到我身上,就因爲我跟姨奶奶小時候一模一樣?二哥當時還大罵爺爺老頑固呢。“爺爺,”他定定的看著我,好像剛剛認識一般。“您的孫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