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壽啊,為師昨天傳授給你的口訣可還記得?背來聽聽。’
‘李長壽!煉氣士怎么能這么貪生怕死,都不去拼一把,怎么能得到機緣!’
嘖,怎么師父變臉變得這么快。
好像這兩段記憶相隔了幾十年吧,自己剛入門的時候師父是那么的和藹可親;而幾十年后的師父……
超兇。
李長壽啞然失笑,隨后就發(fā)覺,自己的道軀似乎在沉睡,此前連續(xù)修行的疲倦感還在。
這是……在做夢嗎?
好久沒做過夢了吧,修為高了之后,睡覺的次數(shù)就減少了許多,每次睡覺也都是像這般,因為長時間高強度修行,積累了太多疲倦,哪怕法力保持充盈,也需要睡一覺緩解神魂的壓力。
‘老田,老田,你別特么裝睡!給老子起來啊老田!’
又聽到了那家伙聲嘶力竭的呼喊,警笛聲由遠而近,依然如此清晰……
李長壽面露苦笑,像是在黑暗中轉了一次身,直面那些紛沓而來的記憶。
他如走馬觀花般審閱著一幅幅畫面,仿佛是在看另一個人的人生故事。
這個故事中,沒有飛天遁地的修士,沒有高高在上的神靈。或許也是有神靈的,只是一直不為人知曉。
故事的主角叫田祖光,發(fā)生在一個名為地球的蔚藍星辰上。
田祖光,從名字也能看出,起名者對他有濃濃的期許,盼著他能為祖上增光添彩。
他也努力了,二十八歲前過得一帆風水,但二十八歲時突然被查出了不治之癥……
生命最后一刻,他靠在輪椅上輕輕呼了口氣,感覺到了最后一點力氣在被抽離自己的身體,意識像是要跌入無盡的深淵。
他心底突然有了濃濃的不甘,就宛若是生命之火最后的那一撲騰,他扶著輪椅的把手用盡全部力氣站了起來,但還沒來得及向前邁出一步,就直接撲向了地面……
所以就有了這句,來自于上輩子最鐵哥們的呼喊:
‘老田,老田,你別特么裝睡!給老子起來啊老田!’
記憶戛然而止,出現(xiàn)了少許斷檔;
這個斷檔持續(xù)了大概三年,后面的畫面就變得更加清晰了起來。
一個穿著開襠褲、扎著羊角辮的小男孩奔跑在草地上,然后迅速成長,一直到七八歲那年,被一位老神仙碰到,收做了徒弟……
這大概就是孽緣吧,孽緣。
李長壽輕輕的一嘆,將這些記憶封好,放在了心海最深處。
不管如何,這些都是自己最珍視的東西,雖然在被歲月慢慢的磨去痕跡。
不可懈怠,不可松懈,自己周圍的環(huán)境并不如看起來這么安穩(wěn)。
李長壽念及于此,就在黑暗中轉過身來,感受著自己已經漸漸沒了疲倦的身體,靈識鋪展在自己身周,發(fā)現(xiàn)也沒什么異常,一時間也不愿醒過來。
許久未見的惰性出現(xiàn)了吧。
雖然能再活一世挺好的,也很感謝那個為自己開了個后門的、不知道是不是真正存在的‘大神’,但……
能不能給他整個現(xiàn)代生活?
就算現(xiàn)代回不去,那搞個盛唐、強明這種時期的古代也行,他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混混日子,開開心心度過一生,順便三妻四妾什么的。
一下,就給他發(fā)配到了一個修仙世界,還是修仙世界中,最冷酷、最無情、最無理取鬧的
上古洪荒!
拜師之后十五年,通過度仙門內的典籍,以及自己師父講述的各種見聞小故事,李長壽總算弄明白了自己所處的大環(huán)境。
也就是那天開始,他點亮了‘自閉按鍵’的綠色按鈕。
沒錯,他來到了后世所說的上古,神話故事傳說中的洪荒,降生在洪荒兩次大劫之中的一個小時代。
朝著洪荒歷史軌跡的前路眺望,巫妖大戰(zhàn)的影響還在持續(xù),人族雖然大興,但妖族余孽的勢力還相當強橫,且有人族圣母、六圣之一的女媧作保,妖族賴在五部洲各處交界,做著中興的美夢,跟人族煉氣士連年戰(zhàn)火。
六位圣人早已經歸位,且彼此算計,為了一丁點面皮就能讓無數(shù)生靈死來死去。
西方教的兩位大佬,接引和準提實際控制了靈脈貧瘠的西牛賀州,到處宣揚自己西方教的教義,不斷挖道門墻角。
道門三教人、闡、截早已興起,闡教十二金仙剛剛名聲大作,成為了最近幾千年煉氣士們的討論熱點。
截教萬仙來朝的氣勢也已經擺出來了,各路出身的強人在通天教主的座下聚合,跟闡教這邊天天吵來吵去,但好在還沒真的摩擦起電。
這是道門最好的時代,三教大興,三教護持的人族大興,中神州遍地都是道門的山門,三千大世界中,到處都是三教弟子的蹤跡,道門道承傳遍三界,元神道和人族煉氣士成為洪荒的主流。
這也是普通煉氣士最壞的時代,上升通道的競爭異常激烈,天庭剛成立沒多久,完全是看三教仙人們的臉色行事,五部洲、三千世界根本就沒什么秩序,煉氣士想要成長起來,全憑自己拼搏與運氣。
運氣還占了極大的比重!
李長壽唯一覺得慶幸的,是自己師父雖然不是很強,準確來說并不強,但背后好歹還有點人教的背景。
雖然李長壽嚴重懷疑,度仙門真正的開山祖師,或許就只是度厄真人的一兩個記名弟子。
關于西昆侖度厄真人,李長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位神仙在封神大戰(zhàn)中培養(yǎng)了徒弟,成了哼哈二將中的哼將;其他,也就是一些不著邊際的傳聞。
八成,度厄真人也是太清圣人的記名弟子吧,神仙排名完全不高……
說回自己。
沒背景、沒神通、沒氣運,自己在這個時代還想混出名堂?
開什么玩笑,能活下去就不錯了。
所以,從那一年開始,李長壽給自己定下的目標,就是【活下去】,活的盡量長久些,努力躲避開各種劫難,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自己這好不容易混來的第二世。
出人頭地、揚名立萬什么的,跟自己完全絕緣。
再努力修行,拼得過三教大佬?
再玩命去找機緣,能抵得過那些所謂的劫運之子?
下一場大劫就是封神之戰(zhàn),這場大劫,自己離著越遠越好,與其去封神做個天庭神仙,真不如自己快些修煉,在天庭式微的時候主動投靠,做個天庭元老……
洪荒公務員?
這個倒是可以有。
哪怕摘不到長生果,只要平穩(wěn)活過自己應有的壽元,那就對得起自己重活來的這一世!
所以,從那一天開始,李長壽的終極目標,就是
活到老死!
為了這個目標,他……
“師兄?”
“師兄!”
“師兄你怎么睡在這了?主峰那邊開始集合了,咱們再不過去就遲了!”
耳旁傳來悅耳的呼喚聲,李長壽停下胡思亂想,慢慢睜開雙眼。
映入眼中的,是一張精致的少女面容,明眸、柳眉、瓊鼻、俏耳、粉薄的嘴唇,這些本就十分出眾的五官,又完美搭配在她那張鵝黃臉蛋上,秀眉輕皺就惹人憐愛,眼波流轉又是滿滿的靈氣……
“美女你誰?”
“師兄!”
這少女伸手捏住李長壽鼻子,輕輕揉了揉,“你又睡迷糊了!”
“啊,靈娥啊,一眨眼怎么都長得這么大了!”
李長壽打了個哈哈,身形貼著草地飄了出去,在三丈之外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我都上山十年了!”
藍靈娥跺跺腳,嘴角略微鼓了起來,說不出的可愛迷人。
不只是有張美人臉蛋,如今的她身段也已經完全長開,纖腿細腰十分勻稱,身上的仙裙也將她那身材中段那迷人曲線完美襯了出來,肌膚欺霜傲雪,青絲柔順醉人。
噹
鐘聲從云間飄來,藍靈娥催促道:“師兄快駕云!再不過去真的要遲到了!”
李長壽皺眉道:“你不是會御空了嗎?”
藍靈娥挺胸抬頭,理直氣壯地回了句:“我又飛不快!”
“行吧,”李長壽似乎有些不太情愿,招來一朵白云,先行跳了上去;
藍靈娥目光透著少許狡黠,那粉色的布靴在草地上輕輕一點,飄到了李長壽身旁,她剛要伸手去挽住師兄的胳膊,就被李長壽不著痕跡地躲了過去。
李長壽板著臉道了句:“約法三章不要忘。”
“知道啦!師兄你真是的!小氣鬼!”
藍靈娥抱怨一聲,氣呼呼地朝著一旁挪了半步。
“這才對嘛,人前保持三尺距離。
你現(xiàn)在可是咱們度仙門的后起之秀,數(shù)千男弟子傾心的靈娥仙子,師兄可不想被他們施展巫術詛咒致死。”
李長壽伸了個懶腰,回頭看了眼草廬的方向,“師父他老人家一直在閉關?”
“嗯,師父在靜心閉關,隨時有可能會沖擊成仙天劫!說不定我們這次出去回來,師父已經是仙人了!”
藍靈娥輕笑了聲,大眼中帶著少許期待,隨后又對自己師兄發(fā)了會楞,臉蛋掛上少許微紅,抿了抿嘴唇,小聲道:
“本來門內這種組織弟子外出試煉的事,師兄你一次都沒參加過,這次能來……是因為……擔心我……嗎?”
一只大手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隨后就是李長壽那張‘麻木不仁’的面容,以及語速輕快、吐字清晰的連環(huán)回答:
“不是。
請容我拒絕。
你是一個好姑娘。
我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待。”
“哼,我也沒說什么!煩死了!不理你了!”
藍靈娥額頭掛滿黑線,嘴角鼓成了小肉包,甩頭給了自己師兄一個氣憤難平的背影,小拳頭攥了又攥。
李長壽安然一笑,眺望著天邊白云,計算著自己和師妹進入集合地的時間和角度。
不過計算也是白計算,有個光彩奪目的師妹在身邊,想降低存在感……
真是越來越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