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長壽很想先去三仙島放松放松,但他始終還是一個有底線的普通權臣,最終選擇了先回天庭,找玉帝陛下稟告前事。
他是如今天庭發言人,自身的每個動作,都會被解讀為天庭的意志,必須跟一把手做好溝通工作。
雖然是在事后。
于是,李長壽先回了太白宮將本體藏好,就開著自己的紙道人一陣溜達,于一處仙山遇到了也在溜達著等他的荃峒元帥。
李長壽喊一聲元帥,玉帝化身道一句將軍,兩具化身就找了個無人之地。
小桌一放、烤架一起,來點瑤池特曲,整點仙界小調,板凳一坐、兩腿一抻,說幾句三界大事,品評品評帝乙帝辛、龍王閻君。
濃濃的生活氣息。
“長庚,你在凡俗呆了這些年,可有什么收獲?”
荃峒嚼著李長壽從凡俗帶回來的普通肉類,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李長壽自袖中摸出了一份卷軸,正是他此前搞的‘凡俗能臣錄’。
“陛下,凡俗之中確實是有不少可造之材,他們所缺的只是眼界,帶來天庭培養培養,大有可為。”
李長壽話語一頓,出于個人安危的考慮,還是小小地贊揚了一波天道:
“天道此前所顯,需有最少三分之一的正神之位許給人族,大多就是從人族現今的凡人文臣武將身上應驗了。
這也算天道對人族的關照之處吧。
畢竟天庭之中多些人族出身的仙神,對我們人族終歸能多些照應。”
荃峒看了幾眼,緩緩點頭,笑道:“長庚辛苦,長庚辛苦。”
但顯然,荃峒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他將這卷軸鄭重地收起,又閑聊幾句,見李長壽不主動提及,只好主動將話題引到陳塘關一戰,問起了前因。
李長壽輕嘆了聲:“此事……一言難盡。”
“那就慢慢講嘛,”荃峒笑道,“今日咱們就在這吃吃喝喝,你該不會有下一場吧?
嗯?長庚愛卿?”
李長壽:……
“這個自然沒,與陛下匯報這些年的收獲是重中之重,但既然陛下在意的是靈珠子,那小神就從頭開始稟告。”
當下,李長壽從靈珠子初來天庭開始講述,盡量說的詳盡一些。
荃峒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會問幾句與天庭相關的內容。
想來,此刻玉帝已是通過天道推算到了靈珠子轉世身的命途,知道這又是一員天庭未來的大將,頗為上心。
當李長壽說到,自己此前就有預感,那西方教圣人定會以此事報復……
“他們還不服氣?”
荃峒嘴一歪,當即罵道:
“就西方暗中做的那些臟事,道門全滅了他們也不為過,還有臉說報復!”
李長壽笑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外人不知的西方黑料?”
“西方教圣位本就有問題。”
荃峒搖了搖頭,顯然不愿多說此事,只是道:“長庚,下次若有這般事,直接用天庭名義、借天道鎮壓就是。”
李長壽嘆道:
“楊戩此前點出了他天庭戰將的身份,那位圣人并無收手之意。
陛下,而今天庭雖已算崛起,自身實力和影響力也都有了長足進展,但依然缺少威懾這般圣人的手段。
在西方教圣人眼中,放下面皮便是放下枷鎖,自可肆無忌憚。”
“肆無忌憚?”
荃峒搖搖頭,淡然道:“長庚你這般想就錯了,除太清師兄之外,其他五位圣人,都須得揣摩老師心意。”
李長壽點點頭,對此也不敢發表什么高論。
涉及道祖,自是小心再小心。
“長庚繼續言說靈珠子之事,后面怎么樣了?”
“唉,”李長壽嘆了口氣,先渲染下情緒,隨后緩聲將殷氏中了煞氣、靈珠子主動承擔之事講了出來。
玉帝陛下的化身,都差點聽淚目了。
“此子宅心仁厚,唉……那煞氣可解決了?”
“尚未完全解決,不過有老師給的符咒,穩固自身應不成問題,”李長壽道,“陛下放心,我稍后幾年會一直盯著此事,也給他準備好了一系列安排。
定不會讓他再出事。
不過,陛下,有件事小神要提前找您報備。”
“何事?”
“有關龍族之事。”
“哦?”
玉帝化身頓時又來了興致。
……
與玉帝聊了兩天三夜,又在小瓊峰歇息了幾日,讓紙道人在各處活躍了一陣。
半個月后,李長壽將太極圖與乾坤尺歸還于太清老師畫像前,本體再次溜出天庭,朝三仙島而去,履行此前約定。
根據老師給的反饋,西方教的二圣人這幾年是下不了床、咳,是無法自由活動了。
但李長壽依舊不敢大意,一路上都是能隱就隱、能藏就藏,偷偷摸摸溜進三仙島的大陣之中,宛若做賊一般。
順帶一提,這次出門,李長壽特意選了從中天門繞路,看了看柏鑒的狀況。
封神臺已是被柏鑒那雙大手,修成了七七八八。
這是一只四方高臺,看似有些普通,像是巨石巨木堆砌而成,實際上每一階層都大有講究,可溝通天、地、人三界三書。
柏鑒干了這么多年苦力,已算是對他上次狂妄的行為,承受了合理的苦楚。
李長壽也是見好就收,與柏鑒談了談,言說稍后趕工期,必須派一隊天兵來幫忙做收尾之事。
柏鑒為此頗感愧疚,對李長壽連連告罪,說自己偷懶怠慢了。
李長壽安慰柏鑒幾句,代表天庭為柏鑒頒發了一枚‘封神勛章’,讓柏鑒感動不已,差點就是涕泗橫流。
畢竟是人族老將,李長壽也不忍忽悠的太過,就此寬容大度的揭過了當年之事。
他畢竟不是什么惡神。
到得三仙島,會了仙佳人。
李長壽故作疲累,直接就歪在了云霄身側,云霄略微有些拘謹,卻依然主動讓他入懷中,為李長壽輕柔地揉捏肩頭。
些許清涼氣息流轉,讓李長壽頗感舒適。
在云霄面前,李長壽并不想提什么天地大勢,云霄也不去多問這些。
兩人說一說風月,談一談今后,相處頗為放松愜意。
但云霄還是叮囑了李長壽幾句,讓他莫要與圣人正面開懟,不成圣始終是懟不過的。
李長壽虛心接受仙子的一切批評。
撫琴弄月、作畫飲酒,二人就在那座玉像守護的閣樓中待著,卻不覺絲毫枯燥。
但李長壽總歸不能耽誤太久,他還有一攬子計劃,必須按部就班地實施。
李長壽這時的目光,已是放在了南贍部洲居中地帶的西北方向。
周。
周國的強盛,其實已超出八百諸侯許多,但很多時候,他們都是故意將實力隱藏起來。
吃過虧,完全不敢嘚瑟。
姬昌之父季厲時代,周國就已有崛起之勢,一方面對商國加大進貢、得了當時的商王文丁的信任,成為了西路諸侯的‘老大哥’。
季厲不斷向外擴張周國版圖,時而吞并與自己有私怨的小國,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征討西北方向的‘蠻夷’。
文丁,也就是帝辛祖父感覺很贊,表示季厲很有精神,對季厲賞賜豐厚,并將季厲騙到大殷城關起來,最終活活餓死。
自那之后,周國風聲鶴唳,姬昌連繼位都不敢繼位,歸還大部分商王賞賜,將自身實力死死地捂住,龜縮一團、不敢動彈。
這也是闡截兩教在各處搜尋新王時,會忽略掉周國的主要原因。
在茍、咳。
在穩之一道,李長壽對周國的決策層頗為欣賞,但也僅限于此。
南洲王權是商是周,對李長壽沒有任何區別,也沒什么特殊感情摻雜其中,李長壽所在意的只是自己身邊之人的安危。
籌謀這些、安排這些,都不過是為了在大劫方便撈人罷了。
《初心》。
李長壽在三仙島時,也在分心注意南洲局勢變化,最近出現的較大【事件】,就是帝辛召集各路諸侯入朝歌城。
這應是帝辛開始加速推動變革,削弱諸侯實權,加強商國對諸侯的控制。
過往這九年,帝辛一直在做的就是這幾件事。
前兩年,他先為歷代商君的忌諱‘伊尹’翻案,并力推武丁時期所重用的奴隸‘傅說’,為自己后續動作做鋪墊。
待時機成熟,帝辛就開始啟用奴隸之中的賢才,尤其是在軍中,提拔了許多小將領。
雖引起軍武大家的不滿,但因帝辛把控有度,并未生出事端。
王權、大臣、階層、諸侯……
帝辛這些年就如走鋼絲一般,在各方勢力中走出了一條小路,建立起了自己對商國的絕對掌控,除卻輔佐自己的托孤老臣之外,手下也有了一批能臣。
這才有勃勃雄心,要動一動各路諸侯。
李長壽稍作推算,便知這次朝歌城各路諸侯相聚,八成就是商國與諸侯國漸漸鬧翻的轉折點。
估摸著,帝辛是要將‘討伐征戰之權’收歸自己掌中;
而各路諸侯,與被帝辛打壓下去的商國老舊勢力,怕是會產生共鳴,形成一股較大的阻力,從其他方面開始抨擊帝辛。
比如,帝辛最近開始推行的,祭祀免人祭、改為牛羊,且將牛羊祭祀過后犒賞軍武。
這在很多老人眼里,是犯了忌諱,是亡國之征兆。
祭祀天地如何能不用活人?他們商國又不是沒有奴隸。
玉帝、后土:……
總感覺有被這些家伙冒犯到。
李長壽之所以觀察西伯侯姬昌,其實是因另一個封神小將雷震子。
他如果沒有記錯,姬昌應該就是在趕去朝歌城的路上,在一處荒地聽到了嬰孩哭聲,抱回來了雷震子,收為了第一百義子。
隨之,雷震子就被路過的云中子收為弟子。
該安排的,總是要安排上,自己最起碼要過過手,走個流程,有一個儀式感。
但李長壽為此卻是頗為犯難。
他也不知雷震子具體跟腳,父母何人,紙道人又不能去盯著云中子,被云中子發現就是解釋不清。
故,他只能暗中盯著姬昌的車隊,看能否找到插手點。
但李長壽萬萬沒想到……
【雷震子是云中子直接抱過來,放在了姬昌前行路上,以雷霆閃電吸引姬昌等人注意。
又在姬昌抱起這嬰孩、取名且收為義子后,云中子迅速現身,主動表露身份,將雷震子抱回山中撫養教導,并說雷震子日后會下山輔佐姬昌。】
壽,出手出了個寂寞。
云中子這一手‘結成因果’、‘增厚福源’,確實耍的漂亮。
而云中子也像是在提防有人會搶他徒弟,全程都在暗中護著雷震子,完全沒有給李長壽半點機會。
不對勁。
地下深處,李長壽的紙道人盯著云中子遠去的背影,很快就陷入沉思。
闡教為何主動找上了姬昌?
是發現了所謂的天命于周,又或是看到了周國隱藏起來的實力,決定對周國下注?
李長壽仔細思考了一陣,分析清楚此事對自己毫無影響,隨之就土遁走人。
雷震子沒能安排上,也算是給自己的千年大計留下了一絲絲隱患,自己總不可能去想辦法,把那兩枚仙杏兒偷過來。
不過也無妨,自己還有諸多后手,以后還有機會跟雷震子接觸,稍后補上安排,問題應該不大。
這云中子,也是真夠賊的。
李長壽輕笑了聲,本體與云霄辭別,趕回天庭安穩閉關,將大部分心力放在了即將出世的小哪吒身上。
于是,三個月后。
……
‘李長庚!’
混沌海邊緣,彌勒雙手攥拳,目中帶著幾分憤怒,注視著前方那一片雷幕。
他,又被天地拒絕了。
而這一切,都源于天庭為他羅列的罪狀!
什么鯤鵬第二元神,這話天道為何會信?!
彌勒輕輕吸了口氣,身周的混沌氣息朝他涌來,卻被他身周仙力阻隔。
除卻孔宣那般,能分解混沌氣息納為己用的先天大能,又或是如鯤鵬那般,擁有某個忌諱的遺產,可以建造靈能大陣;
生靈在混沌海都是不斷消耗自身靈力,而無法得到靈力補充的。
彌勒現在,就處于這般尷尬的境地。
尤其是此前在混沌海意外發現了一處密地,與幾個遠古的魔將爭斗了一番,雖然得了好處,但耗損著實不小。
彌勒此前喜歡在混沌海闖蕩,欺負欺負那些古時逃出來、日漸衰弱的洪荒生靈,就是因自己可隨時回洪荒天地補充靈氣。
但現在,他失去了這個絕大的優勢。
一切都源于那個人教弟子!
濫用神權的人教弟子!
彌勒道心泛起少許雜念,被他隨手撫平,冷哼一聲,轉身就要回自己在混沌海中的藏身地。
‘彌勒。’
一聲有些蒼老的呼喊突然在心底泛起,彌勒怔了下,有些機警地看向各處,做好隨時遁走的準備。
‘彌勒。’
那呼喊聲再次傳來,這次卻似乎就在自己耳旁。
彌勒豁然轉身,卻見背后靜靜站著一名灰袍老道,這老道面容模糊、自身道韻有一種‘粘稠’之感,卻讓彌勒道心莫名震顫。
幾乎瞬間,彌勒全身緊繃,心弦幾乎繃斷。
這般感覺他體會過,曾感知過,自身大道留下了鮮明的記憶。
無物可脫離其推演,無靈可擺脫其束縛。
其名!
天……
‘你,可想回這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