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被開天斧劈死的時候,李長壽心情略微有些復雜。
看著道祖的身軀被開天斧碾碎,心底不知怎么,像是少了一個老友的寂寞。
雖然此時很虛弱,雖然心底有些無奈,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李長壽扭頭對云霄小聲說了幾句,云霄立刻對三清老師傳聲轉達……
在李長壽的建議下,三清圣人出手,將大戰之地的乾坤包裹,用太極圖煉化,將這片虛空直接揚了。
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一同去了天地間,搜查是否有鴻鈞道祖的后手。
任誰都覺得,鴻鈞經營天地無數歲月,雖然被李長壽破了防,但被斬殺的太過輕易了些。。。
其實仔細想想,這種不太確信,還是來源于【斬殺道祖這一戰,沒有付出太多代價】。
本來,這是一場注定生靈涂炭的戰局;
哪怕是鎮壓鴻鈞和天地本源,天地間也會因缺少本源之力,而出現不同程度的崩壞。
李長壽給出了解決方案,且去推動、執行,終歸還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一次不用流血的大決戰,就這般完成了。
其實,哪里沒有流血。
遠古萬族的怨魂繁盛了整個血海,龍鳳在海眼與火山中無盡的悲鳴。
上古諸靈族被綁上了妖庭的車架,最后葬在了道祖袖袍一揮之下。
人族自被造化以來就在苦苦掙扎,天道給的所謂磨煉只是為了將仇恨埋在人族族運,完成洪荒的世代更迭,將生靈在天地間的能動性剝奪到最低。
洪荒生靈已流了太多血。
真靈長河貫穿虛空,真靈自其內緩緩流淌,他們跳躍到這個天地、投影到這個天地,許多都沒尋到自身的意義,已是再次歸去。
那個給了洪荒秩序的道者,卻讓洪荒變得無比險惡。
李長壽試著在順應天道的路上努力過,他幫助天庭改革,將自己對法理的理解帶入天庭中,鼓勵玉帝走玉帝要走的路。
可紫霄宮中的那個生靈,卻因自身偏執,繼續以劇本為樂……
所以才不想在最后去流血吧。
李長壽這般想著,不想把自己想的多高尚,畢竟他原本并不想插足這些。
不管如何說,師父的仇,也總算是報了。
“師兄,”靈娥紅腫著雙眼湊了上來,把頭埋在李長壽懷里,動作很輕柔地環著他的腰身。
李長壽含笑拍著她的后背,目中劃過幾分感慨。
看著鴻鈞消逝的地方,李長壽眼皮輕輕跳了下,并未多說什么。
大戰落幕,只是新天地的一個開始。
待天庭與新天道完成鏈接,李長壽這才安下心來,跟老君回了兜率宮,在靈娥、云霄的陪伴下,養了五天的傷。
自身雖還是沒有道境,但體內靈氣充沛、壽元依舊金仙,只是面容稍微蒼老了些。
尤其是在光彩照人的靈娥和云霄陪襯下,李長壽還是有幾分虛弱之感。
這幾天,兜率宮外一直站滿了人。
玉帝直接住在門外,放著新天道不去接管。
不只是天庭仙神,還有不少道門弟子來兜率宮看望,但都被兜率宮大門抵擋。
一直到這日,兜率宮大門緩緩打開,李長壽帶著靈娥和云霄踏步而出。
長發灰白、垂垂老相,微笑都顯得頗為慈祥。
真·老神仙。
老君保住了李長壽的長生道果,卻無法讓李長壽再次修行。
無他,眾道之庭對守護者的限制。
均衡大道雖化作了眾道之庭,卻并未徹底離開李長壽,并將李長壽所修諸多大道盡數排擠。
用句不恰當的話來形容,李長壽此刻就是……
最弱金仙。
僅能用靈氣鼓起點狂風吹一吹,恢復靈力的速度還無比緩慢,比濁仙還慘。
法由道生,無道則無法。
此時的李長壽,明明掌握著眾道之殿、在無數仙神大能之上,可隨時給洪荒換天,自身卻沒了斗法的實力,元神都近乎枯竭。
均衡,存于萬物之間。
萬幸的是,李長壽此時已不是很怕;畢竟師妹長大了,洪荒中絕大多數上得了臺面的高手都是自己人;
以后跟自家云云不分開就是了,混元金斗一出,除了原本的五位天道圣人,大多可以一戰。
《硬飯》。
看著兜率宮的院子,李長壽心底略有些感慨。
大師兄因為怕老君嘮叨催生,并未趕回來,跟諸多好友都在一處風景不錯的小千世界等著,稍后才是相聚的時刻。
現在,卻是要跟天庭正式告別了。
李長壽背著手,一旁云霄款款而來,為他整理了下道袍的衣領。
靈娥小聲問:“師兄,不在這里多住一段時間了?”
“不了,還有些事要處理,”李長壽對靈娥眨了下眼,“廣寒宮的拜帖送去了嗎?”
“嗯……讓哪吒小侄子送過去的,姮娥仙子說師兄隨時可以過去。”
靈娥抿著小嘴,憋了一陣,才小聲嘀咕:
“師兄你該不會真的對姮娥仙子有想法吧,我是不介意多個姐姐,但你也考慮考慮云霄姐姐的感受呀。
人云霄姐姐為了你一直默默不出風頭,都快被人忘記洪荒狠人的名號了。”
李長壽瞇眼笑道:“真不在意?”
“嗯……一點點。”
云霄溫柔地笑了聲,挽著靈娥,柔聲道:“莫要多想,姮娥仙子終究算是他同鄉的弟子。”
“你看看,”李長壽笑道,“多跟云學學,不要老是懷疑你師兄的品性。”
云霄在靈娥耳旁小聲道:“他現在打不過咱們。”
靈娥眨眨眼,突然想到了什么,臉蛋紅彤彤地看向李長壽。
李長壽:……
家庭地位堪憂呢為什么?
仙人家庭,就很真實。
“出去了,注意下表情。”
言罷,李長壽抬頭挺胸,端起了大丈夫的威嚴,邁步出了兜率宮。
“長庚!”
玉帝快步到了臺階最上端,看到李長壽的身形后稍微松了口氣,千言萬語卡在嘴邊,只剩一句:
“沒事就行。”
“陛下,我這般惜命,怎么會跟道祖拼命,”李長壽低頭做了個道揖,“今后,請恕小神無法再為陛下效命了。”
玉帝忙道:“你且安心休養就是,在天庭找個最好的地方歇息。”
“陛下,莫忘了眾道之庭,”李長壽正色道,“眾道之庭如今在我靈臺內,不可在洪荒久居,必須去天外。”
玉帝眉頭緊皺著,目中滿是不舍。
李長壽笑道:“我自會經常回來看望陛下,而且陛下,我都這樣了,總不能繼續在天庭干活,該讓我休息休息了。”
玉帝嘆了口氣,“抱歉,是吾這個天帝沒用。”
“陛下,您已經很優秀了。”
李長壽自袖中取出兩只寶囊,其內裝滿玉符。
他道:“望陛下今后繼續堅守如今信念,這里有我寫下的一些諫言,還有三十六神器的規劃。
都要陛下去一步步實現了。”
“嗯,”玉帝接過那寶囊,不料雙手向下一沉,隨后又重重點頭,“一定。”
李長壽帶著云霄、靈娥對于玉帝做個道揖,目光看向玉帝身后,向前走去。
“師父,”龍吉眼圈泛紅,低聲道,“弟子愿追隨師父左右。”
李長壽含笑點頭,言道:“那我就再教你一些東西。”
靈娥從旁向前來,將龍吉拉去了李長壽身后;龍吉連忙與靈娥和云霄見禮,開口就是師娘的稱呼。
繼續向前走,趙公明與金靈圣母,帶著一群截教仙涌來。
趙公明表情直接垮了下來,低聲道:“你說你這,老哥替你去多好。”
“就是沒了斗法的實力,”李長壽反過來勸道,“代價已經最小了,而且現在我還是眾道之庭的守護者,有失有得嘛。”
金靈圣母問:“無法再凝道修行嗎?解空大道呢?”
李長壽沉吟幾聲,正色道:
“眾道之庭的守護者,不宜有太強的實力,此間自有均衡在。
天地間的規則,不只是我寫的那些,那些只是最基礎的保障罷了。
這洪荒三界,自有它的均衡在。”
“原來是這般,”金靈圣母緩緩點頭,拉了下身后兩個粉雕玉琢的男童,“還不過來拜見你們叔父。”
那兩個穿著小號道袍的男童立刻向前,對李長壽躬身行禮,奶聲奶氣的喊一句:
“拜見叔父。”
這長大的速度,真?度日如年。
“哎,好,好,”李長壽溫聲說著,“你們好生學習,等我將鯤鵬秘境搬回洪荒附近,再去我那玩耍。
叔叔給你們準備最多的經文!”
兩個男童頓時雙眼放光,一陣歡呼雀躍。
李長壽看向趙公明,后者對李長壽豎了個大拇指,表示接收到了這般信號。
稍后去聚一聚。
再向前走,迎來的是天庭著名小將。
哪吒鼻子一抽,委委屈屈喊了聲:“長安叔。”
李長壽抬手摸了摸他的腦殼,溫聲道:“莫要這般,又不是這就分離了,我只是去個較遠的住處。
你得了假,就喊上金鵬他們來這邊看我就是,我先回去調養下身體。”
哪吒嘿嘿笑著:“那我攢著假,一次去就待幾年!”
“我在小瓊峰給你留個住處,有空多去廣寒宮跟玉兔仙子交流交流。”
“她太嬌氣了,”哪吒皺眉道,“還說我下手沒輕重,明明是她想來切磋的!不過她做的月餅很好吃。”
李長壽:……
拍拍哪吒肩頭,繼續向前走。
“星君!”
卞莊帶著大批天將低頭行禮。
李長壽看著卞莊,笑道:
“以后管好自己,雖食色性也,卻不可放縱自身。
不應以好色為真性情,不應以花心為自品性。
現在天地間沒了所謂的宿命一說,你若是敢犯天規,可沒了保命的退路。”
卞莊當即有些心虛,撓頭一陣支支吾吾,不知該說點啥,只能鄭重地點頭答應。
“義父。”
李靖主動向前拱手行禮,目中帶著幾分愧疚,嘆道:“李靖沒用。”
“哎,”李長壽拍拍李靖肩頭,“莫說這般話語,這義父二字也莫要喊了,免得讓人以為你在攀關系。”
李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特意刮了胡子的他,此刻在顯著老態的李長壽面前,卻是頗有兒孫之風。
李長壽想開口說些什么,卻發現李靖已不必自己多提醒。
“好好輔佐玉帝陛下,”李長壽溫聲道,“三界雖已安寧,但依然有所隱患,不可掉以輕心。”
李靖正色道:“弟子遵命。”
“善。”
李長壽老氣橫秋地道了聲,笑著越過李靖,走向了一旁笑瞇瞇的天庭老三仙。
壽星南極仙翁、姻緣神月老、天庭老信使東木公。
南極仙翁在袖中拿出一只寶囊,笑道:
“長庚師弟,這里有老師送你的一件護身法寶。
若有機會當去玉虛宮坐坐,興許會對你傷勢有所幫助。”
月老納悶道:“星君大人受傷了嗎?”
李長壽含笑搖頭,道:“并無大礙。”
“長庚……咳。”
木公不自覺自己嗓子有些沙啞,低頭一嘆:“終歸,沒能幫上你太多。”
“木公是天庭的頂梁柱,”李長壽鼓勵道,“是我選擇的路太偏僻,且沒有提前跟大家商量。
木公,這里有些制式文書,還有一些需你上奏的提議。
天庭今后能否走的正,能否讓生靈信服,就在于仁威兼并。
我希望看到的天庭,是一個敬畏天地、敬畏生靈的天庭,這一點就需木公時常監督提醒了。”
“嗯,星君放心!”
“月老,”李長壽笑道,“多謝關照了。”
“哎喲,不敢當不敢當,”某天庭懟玉帝化身第一人連忙擺手,“要不是您一路提點,小老兒早就沒了。”
李長壽低頭做了個道揖,三位老神仙同時行禮。
左右更有大批仙神低頭行禮,李長壽盡皆還禮。
三言兩語、依依不絕,本來還都在擔心李長壽傷勢的眾仙神,此時卻都發現了李長壽那奇妙的狀態,將安慰的話語變成了祝福。
道果還在,道沒了。
道境沒了,卻可長生。
更有一種飄然于外、不染凡塵的透徹。
大概,這也是一種境界吧。
李長壽下一站是月宮,他想在離開天庭前先去拜訪一次姮娥。
玉帝陛下親口給趙公明下達了天庭公差,要趙公明將李長壽送去鯤鵬秘境安頓下來,才可回天庭復命。
金靈圣母本也想去李長壽的親友團小聚,但沒辦法,要看倆娃。
紫薇與勾陳這兄弟倆此時正在成道的關鍵時刻,不宜外出胡亂走動。
哪吒和龍吉也在后面跟著,一路朝月宮而去。
臨近月宮,聽聞一聲“奏樂”,便有悠揚弦樂從前方徐徐而來,月桂樹下有數百嫦娥齊舞,展露著仙子的芳華與美好。
趙公明感慨道:“這里,也曾留下過長庚你諸多汗水啊。”
“咳!咳咳!”
李長壽氣息差點出錯,瞪了眼趙公明,趕緊對云霄和靈娥方向糾正道:“我曾做過一段時間的總教習,也就是坐在一旁喝喝茶、指點他們舞藝。”
云霄和靈娥各自輕笑。
廣寒宮前,宮門被推開,蹦出了個靈巧少女,對李長壽忙道:“星君大人您回來了!”
李長壽:……
能不能把回字去掉?
回有幾種寫法知道嗎!
怎么感覺現在的天庭對自己充滿了惡意?
這世道怎么了?他馬上就是要結婚的人了,到處都想給他搞個大新聞?!
偏偏……這廣寒宮,李長壽必須獨自進去。
李長壽咳了兩聲,緩聲道:“我去拜會下老友,你們在這里等我一陣,很快就會出來了。”
云霄柔聲答應,靈娥做了個催促的手勢。
推開廣寒宮木門,李長壽內視自身,看了眼靈臺在那微縮版宮殿側旁漂浮的圖老大、鐘二姐、塔三爺,淡定入內。
《安全感》。
木門慢慢關上,但留了個縫隙。
姮娥站在閣樓前,化著淡淡的妝容,雙手端在小腹前,身上的霓裳仙裙也是精心挑選。
她欠身行禮,喊一聲星君,隨后對李長壽投來了疑惑的目光。
李長壽笑道:“太陰星君不必多管我,我是來見個故人,或者說是帶這故人來見一見道友。”
姮娥指尖輕顫了下,低頭答應一聲。
李長壽有些反客為主,看到不遠處樹下有兩只石凳、一方棋盤,就近走了過去。
他自顧自坐在一側,看著棋盤上的殘局。
一旁姮娥有些不明所以,但當李長壽笑著道一聲:
“道友,你覺得這棋如何解。”
另一側的石凳上憑空現出米粒般的光點,光點抖動中,已是化作了一名中年文士,白面無須、說不上英俊,身著玄黑道袍,坐在了李長壽對面。
來人看向了姮娥,對姮娥露出幾分歉然的微笑。
姮娥低頭不語,手指卻攥緊了自己的衣袖。
來人看向李長壽,嘆道:“多謝了,只有一次的見面機會,還能帶我來看看這唯一的弟子。”
“不用客氣,”李長壽道,“我此前答應過太陰星君,當時有些搪塞了,今天引她來見見,真正記不起的師父是誰。”
“你贏了,”來人笑了笑,目中滿是安然。
他看著李長壽,像是在看多年不見的朋友,又略帶歉疚的說了聲:“抱歉了,給這個天地添了不少麻煩,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李長壽擺擺手,道:“不必多提,已過去了。”
來人納悶道:“不過我還是有些不理解,你如何知道,我還能最后與你相見一面?”
李長壽道:“浪前輩是你,但你不是浪前輩。
鴻鈞和浪前輩其實沒有主次之分,其他魔祖、燃燈本尊也沒有主次之分,都是你被無盡孤獨放大后的性格,歸根結底是你的一部分罷了。
沒有人的性格是單一的,所以他們看起來各不相同,性格上各有偏重。
只是你本身性格更接近于浪,讓鴻鈞和羅睺他們覺得,浪才是主體。
鴻鈞也好,浪也好,其實都是你,但你不是他們,只有當一切歸零,在零的狀態再次恢復了均衡,你才能完整、才能再次出現。
對嗎?”
來人自嘲的一笑:“你果然早就知道……”
“鴻鈞道祖放過我太多次了,”李長壽嘆道,“但凡涉及到我時,鴻鈞道祖都會變得有些遲疑,甚至有些優柔寡斷。
甚至,到了我反過來對鴻鈞施壓的地步,鴻鈞卻依然放過我在意的親友。
這就離譜。”
“這其實是鴻鈞那一面的性子,”來人笑道,“并非是我影響,‘他’原本算是我偽善的一面。
有時候偽善是能自我催眠的,想去做一些溫柔的事。
我又不是什么溫柔的人。
你可以把浪和鴻鈞當做不同年齡段的我,性格發生了一些變化。
我其實很矛盾,心底充滿了灰暗,偏偏又有求生的欲望,總是想著一死了之,又想繼續茍且偷生,甚至為此不顧一切。”
李長壽道:“偽善不好聽,算虛善吧。”
這人笑道:“其實我原本以為,你會號召三界的高手,搞一次轟轟烈烈的伐天,讓生靈與天道對決。
我若是死在這般大戰中,著實也是無悔了。”
李長壽眉頭微微一皺,凝視著來人,嘆道:
“前輩你受洪荒影響太深,對生靈性命看的太輕了些。
弱者不應該成為強者的配角,每個生靈都應該去敬重,這是師父教我的道理。
雖然很理想化,但這也是一份信念。”
來人訕笑了聲:“大概吧。
畢竟到了如今,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到底是想追尋什么。”
“我師父說過,”李長壽道,“要學會敬重與尊敬。”
“得得得,又被說教了。”
來人手一攤:“你我之間,完全沒點前輩和后輩的樣子嘛。”
李長壽笑了笑:“罷了,這時說這些也沒什么意義了。”
“唉,”這人嘆了聲,看著姮娥,緩聲道:“好想回去看看,可惜回不得,馬上就要消逝了。”
李長壽正色道:“可還有什么交托之事?”
“沒了,我能做主自己思維的時候,最后的念頭就是如何消逝,現在終于做到了。
那個,嘖。
抱歉啊,我不知道會把這天地搞成這樣。
我當時只是誤以為這地方是混沌海,我當時只是太無聊了,有些突發奇想,我真的不知道推世界一下,會誕生了那么多負面性格主導的分身,以至于讓他們定下了整個天地的宿命。
我……
自己控制不住的那一面,會害了這么多人,做了這么多惡。
太屑了。”
他身形開始虛淡,身周光點不斷飄散,嗓音也有些輕顫。
“你說,盤古老哥會原諒我嗎?”
李長壽露出幾分微笑,輕輕點頭,言道:
“盤古神在混沌海看到鴻鈞的時候,就已看到了今日的一切,真當混元無極圣人的道境是擺設嗎?
去吧,他在等你去道歉。”
“會嗎?真的……會嗎……”
來人喃喃著,化作一縷縷流光,再無半分痕跡留下。
李長壽坐在那出了會兒神,扭頭看時,已看不到姮娥的身影。
終歸是忘了問這老哥叫什么。
不過還是多謝了……師祖。
……
花果山,那一片焦黑的破碎山體上。
孫悟空愣愣地坐在那,看著天邊彩霞;幾丈遠的黑石上,楊戩抓著酒壺、看著面前的銅鏡,也不知自己為何非要在這陪這只猴。
一朵白云自天邊而來,楊戩抬頭看了眼,瞬間站起身來。
抓住三尖兩刃槍、戴起紅纓金戰盔,對白云上的十多道人影做了個道揖。
“弟子楊戩,拜見師叔!”
李長壽笑著點頭,一旁趙公明點出一朵白云,陪著李長壽緩緩落下。
趙公明示意李長壽隨意,李長壽徑直走到了那如同石化般的孫悟空面前,笑著喊了聲:“大圣?”
孫悟空這才扭頭,看了李長壽一陣,認出這是此前那個白發翁,連忙起身抱拳行禮。
他想開口,卻不知道如何稱呼眼前人,只能撓撓頭,道一聲:
“老英雄你就別擠兌俺老孫了,啥大圣。”
李長壽差點笑出聲,言道:
“悟空,此前我太忙,一直沒機會來此;又因丟了本身大道、沒了天魔之道的助力,也無法遠程操控假身,讓你久等了。”
孫悟空有點懵。
李長壽淡定的抬手對著不遠處一點,乾坤安安靜靜。
忘記自己不能施法了。
“楊戩,用你神眼看看那,解開那里的封禁。”
“是!”
楊戩定聲答應,額頭神眼大開,照出一面芥子乾坤的所在,又將芥子乾坤的門戶隨手扯開。
一只只猴精從其內蹦了出來,打量幾眼各處……
“大王!是大王!”
孫悟空渾身一僵,不敢置信地扭頭看去,看到了那蹦跳撲來的眾猴。
趙公明向前半步,將李長壽護在身后。
李長壽卻只是笑了笑,不忍打擾孫悟空與眾猴團聚,對楊戩道一聲:“去喝幾杯吧,你師父他們已經去前路等著了。”
“這個,”楊戩道,“師伯與師叔先去,弟子稍后跟上。”
趙公明笑了聲,帶李長壽與云霄他們匯合,隨后朝天邊兒去。
一片狼藉的花果山,因為這群猴的現身突然熱鬧了起來;孫悟空咧嘴笑著,已是不知該如何言說。
待那白云飛遠,孫悟空撥開猴群,沖到楊戩面前。
“那老英雄……”
“走了,”楊戩淡然道,“不過你要去致謝,本真君自可帶你一程。”
“要去、要去!”
“還算你識抬舉,”楊戩收起三尖兩刃槍,笑道,“且收拾收拾,莫要這般邋遢,你猴子猴孫若是沒地方安排,可送去我梅山。
還有,別什么老英雄老英雄的喊了。
這位是我師叔,也是……
道庭之主,人教大能,遁去之一,眾生解救者,天庭終生榮譽二天帝,玉帝之密友,道門話事人,三清圣人最信任的弟子,天庭三百嫦娥總教習,太白金星,水神,海神,昔日道祖之九成八,妖族毀滅者,圣母娘娘公開承認最喜歡的人族后輩,薪火大道傳承者,穩教大教主,云霄、靈娥二位仙子之道侶。
不過我聽說,此前他為了暗中對抗天道私欲,隱姓埋名用化身在洪荒天地行走,用了假身份叫菩提老祖。”
“菩……師、師父?”
孫悟空豁然轉身,看向天邊那已消失不見的云彩。
一旁楊戩笑而不語,突然還有點暗爽。
孫悟空剛要翻跟頭,卻被楊戩一把拉住,楊戩笑道:“急什么,先把你猴子猴孫安頓好了,我再帶你去尋就是。”
“行!中!沒問題!
沒想到你個三眼怪還這么有良心!”
楊戩臉一黑,直接一腳踹了出去。
孫悟空身形靈敏躲過,連連作揖求饒;畢竟有求于人,也不能太狂傲。
五部洲之外。
那朵白云剛飛出天涯海角,李長壽卻突然喊了個停。
同行眾仙滿是疑惑,李長壽朝天涯海角看了眼,示意趙公明撐開了個仙力結界,拿出了兩個小物件擺在腰上。
反偵察套裝——測感石、測感珠。
趙公明納悶道:“咋了老弟,這天地,咱們還不能橫著走?這么小心呢?”
李長壽笑而不語,徑直盤坐下來,閉目凝神。
他在袖中取出了一只金蟬,將這金蟬遞給趙公明,言道:“這是金蟬子,老哥有空了幫我還給接引圣人。
這算是接引半個弟子,我本來是用來威脅道祖的。
當時想的是,道祖要強殺孫悟空,我就強殺唐僧來著……不過后來沒用到。”
“對了,道祖那邊怎么回事?”
“情況很復雜,”李長壽道,“就是道祖的道心被影響了,他最后選擇不逃而是坦然面對命途,也算是自我和解的方式。”
眾仙緩緩點頭。
聽不懂。
“我先忙一下,別讓大家久等。”
言說中,李長壽在袖中取出了一只錦盒,將錦盒緩緩打開,其內閃爍出璀璨金光。
“師兄,這是啥呀?”
靈娥小聲問。
“金丹,”李長壽淡定地將這枚金丹拿起,緩聲道:“一點,小底牌。”
“嗯?”
李長壽道:“這不是,均衡大道祭出去了,眾道之庭不讓我修行其他道,但總歸我也要有點斗法的實力,不然在混沌海也無法生存。
莫小看這金丹,其內藏著一條道,太清老師教我的道。
道寄于金丹之間,金丹寄于我身,這不就又有道、能施法了?”
言罷,李長壽將金丹送入口中,仰頭吞了下去。
此正是!
一顆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也由天。
少頃,李長壽身周道韻再次凝聚,身周出現黑白玄光,太清·水德篇所承載大道再次流轉。
這還不算晚。
眾道之庭讓他道軀元神存在了極大的虧損,也就是傷了元氣。
這一塊其實……也有一點點小小的底牌。
李長壽雙手掐印,心神瞬間勾連起天地間埋藏的最初幾批、由他自己親手制作的紙道人。
霎時間,洪荒五部洲各處飛起了點點星輝,一只只紙人飛到空中,對李長壽所在方向敬了敬禮,紙人自行焚毀。
而其內蘊含的一縷縷元神之力,化作流光飛向天際,被乾坤大道送去天涯海角。
回來了,都回來了!
李長壽取出兩枚丹藥服下,又輕輕一吸,灰白長發緩緩恢復成烏黑,皺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
不多時,那青年道者站起身來,對身后看呆了的眾仙眨了下眼。
“別驚訝,只是讓我實力稍微恢復一些,”李長壽耐心解釋著,又想起了南極仙翁給自己的寶囊,將其內那件護身法寶拿了出來。
呃,普通一般盤古幡。
開天三件套守護眾道之庭,應該是老師定下之事。
嘆了口氣,李長壽將盤古幡收入體內,讓塔爺瞬間成了塔四爺。
《最弱金仙》。
李長壽看了眼天庭的方向,又看向云霄和靈娥,含笑道:
“順利從天庭退休,向二位報到。”
“師兄!”
靈娥歡呼一聲,不顧眾人看著,撲上來抱著李長壽一陣蹦跳,云上頓時充滿了愉快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