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的人流不很多,我順著人潮往路口走去。那是一家很安靜,很整潔的書店。正如陳翠染所說,門口的展櫃上擺放著許多當季流行的書籍。書籍邊上還附有許多文字版的讀書推薦以及書評,讓人能很輕鬆得一眼就能瞭解書本的內容以及是否會有興趣讀完。而簡單的色彩,整潔的佈局,讓人覺得看書是一件減壓的事情,讓人從各種繁瑣的世俗中脫身開來,尋找最後的淨土。但我萬萬沒想到,這樣一家書店,本應該是一個高雅如同智者一般會做的事,竟然最後是由一個這樣卑劣無恥的小人所完成,並將它經營得如此成功。
我步入其中,一整排書香和寧靜瞬間把我繁雜的思緒沉靜。我繞著展櫃走了一圈,終於找到一本我想看得書。我把它拿在手裡,走到窗臺前問道:“你好,我喜歡這本書,想要給我的員工每個人都發(fā)一本,作爲我們公司的企業(yè)文化。想要大批的訂入,你們老闆在嗎?問下你們老闆能給我多少折扣?”
窗臺前坐著一個年輕的小夥子,一頭蓬鬆的栗色頭髮,他正在雙手拖著手機打著遊戲。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高陽,但看身型,應該不是,略顯瘦削。他似乎遊戲到了關鍵時刻,嘴裡唸叨著稍等我一會,而後手上動作飛快的敲擊著屏幕,同時屏幕在他手中不住得朝著一個方向傾斜,似乎在躲避著些什麼。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我應該做何反應,應該是像一個被冷落的顧客大肆發(fā)泄著自己作爲上帝的不滿,還是應該像一個讀書人多些忍耐,在一旁默默等待?
好在,我沒有糾結許久,又來了一個高個子男生。他推著一輛小推車,車上擺滿了許多被人看過的書籍,正等待著圖書管理員將其一一歸位。他見到了這幅場景,於是開口詢問我。他個子很高,濃眉大眼,看著就讓人容易產生信任。我將原話複述一遍,他笑著點了點頭表示知曉了。隨即眼神微轉,似乎看到了我手裡的書本,詢問我是什麼書讓我這麼決然要大批購入。
我將書本遞給他,那是我隨意選的一本書。只因爲那個書本的封面讓人覺得很清新,會是一本讓人舒服的書。他眼神一亮,再次詢問我爲什麼會是這本書。我並不想多言,只是隨意胡謅著說道:“這本書之前在別的地方有看過,當時就很喜歡,我喜歡這本書最後想表達的精神。有點讓我向往。當時之前那書的封面以及排版並不讓人舒服。這次看到你這裡有這本書,所以就覺得很驚喜,想要大批購入。能給點優(yōu)惠折扣嗎?”
他臉上的笑意忽然消失得一乾二淨,我不知道哪裡說錯了話,他忽然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我。我只能強裝鎮(zhèn)定得調轉視線調換話題,我自認爲自己這番話是對於所有書都適用的百搭話術,但後來我發(fā)現自己大錯特錯。
他的表情管理十分到位,不一會臉上所有的情緒都收斂得一乾二淨,認真得同我回話道:“確實這本書的精神也是我想表達的,我是這家書店的老闆,我叫高陽,很高興認識你。”
我同他寒暄。我雖然有一絲預料到,但我沒有想到看起來這麼正直的一個人,昨晚會有如此瘋魔的行徑。我想要再試探看看。
他隨即又認真得說道:“你的員工有多少人?想要訂多少本書?數量大的話,折扣也會相對多一點。”
“差不多要500冊左右。”我當然不是老闆,也沒有那麼多員工,我只是想用要接近他,能有多近就多近,這樣可以方便我去做一些事情,多準備多瞭解總歸是沒錯的。
“這本書的定價偏高,500冊的話,最多隻能給你打93折。現在現貨沒有這麼多,可能要等15天左右。一本書是35塊錢。你先付訂金還是要繼續(xù)看下?”
“只能打93折嗎?我真挺喜歡這本書的。那就這樣辦吧,訂金怎麼付?”我在想如何和他有進一步的談話。
“訂金付20%,就是3255元。如果您訂的話,我這邊就先給您開發(fā)票?”
我點了點頭,表示可以。隨即我看著在窗臺前仍舊在玩手機的小夥子,認真得說道:“你這家書店的員工太懶散了,怎麼在上班時候玩手機?”
高陽坐到那年輕男子身邊,打開電腦,看了那人一眼。隨後笑著說道:“唉,小孩子,有點玩興是正常的,因爲我這小書店,也沒給人那麼多的工資。能招的到人,還願意做的,已經很不錯了。況且這時候也不是忙碌的時候,客人也沒有那麼多,就隨他去了。”
“你這老闆當的,也是很隨意啊。這性子,我喜歡!有對象沒有?”
高陽瞬間不太好意思看了我一眼說道:“您說笑了,這個年紀要是還沒有家室,在以前是要被父母拿著掃帚掃地出門的。”
“真是可惜,一點都看不出來呢,你和您的妻子一定十分恩愛吧!”
“是的。我們應該會一起到白頭。”
“哈哈,祝福你們。不過你家的書店不像其他書店那麼花裡胡哨,而且有好多地方的書店每天都要擺一些花,都說淡香宜人,但是我對於那種有味道的空氣,唯一的感覺就是薰鼻。我很喜歡這裡,有看書的氛圍。”
“是嗎,您喜歡就好,可以常來。不過您觀察得很仔細。因爲我自己有花粉過敏癥,實在是無奈之舉。之前還有常客覺得我們這不夠高雅,我不得已只好用一些假的絲絨花來裝扮,但是後來越看越覺得虛假。我認爲看書是一件沉浸的事情,桌面太亂或者太過繁瑣,很難讓人沉浸在書本本身所描繪的內容裡,所以,我又把所有裝飾的東西都拆掉了,只保留了一些舒服的東西。”
“對,這也是我在看到書店的第一感受,那就是曠。”
“但是現在看書的人越來越浮躁了,太容易被其他新鮮新奇的事物所吸引。我這書店來的人也越來越少了,但是,不管怎麼說,開書店就是這樣。發(fā)票給您好了,請問您怎麼支付?”
“哦,現金吧。你稍等我一會,我去對面銀行取點錢。”我拍了拍腦袋,裝作忘記了這一回事。於是快速的到對面銀行取了點錢將訂金付清。跟高陽坐在書桌前又聊了一會關於寄送地址以及後續(xù)金錢賠付問題。
“我聽說花粉過敏好像很多人都有,發(fā)作起來很嚴重的。”
“是啊,發(fā)作起來,難以呼吸,就像是被死神掐住脖子一般。”
“這麼可怕,那你可得好好照顧自己。”
“你放心,我出行都戴著口罩。”
“那就好,我覺得你這個人挺有意思的。”
“是嗎?其實我也覺得你很有意思。”
通過談話,我發(fā)現他從外在接觸起來,其實並沒有那麼多的惡意。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把我放在了和他同一階層的水平面上。所以與我同等得對話。但是我感覺到的就是,這個人是個好人。有著對著生活的熱忱,書本的愛護,以及對大家習以爲常的現狀有一種隱隱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