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三歲大的小女孩,這么高點,眼睛是藍色的....”
“抱歉,沒有。”
...
“請問你有沒有看到個藍眼睛的小女孩...大概這么高...”
“沒有看見過。”
我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酒店大廳抓到一個路過的就問,各種比劃。
我的橘子,她在哪兒。
我不敢想象,她那么小的人,如果被人...抓走了。
我捂著嘴不敢想下去。
顧隊正在前臺調取監(jiān)控。
酒店經理也帶了一群人出來地毯式搜索。
眼前人來人往,耳膜里充斥著天南地北的聲音,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是微微晃動的,踉蹌著扶著酒店的墻壁,我顫著手快速地在手機上撥出爛熟于心的一串號碼。
電話只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靳少忱!是不是你?!”
酒店大廳瞬間安靜下來,行色匆匆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盯著站在大廳里對著手機歇斯底里的女人。
“是你把孩子抱走了是不是?!”
聲音吼得太大聲,導致片刻耳鳴,我在那一瞬間竟然什么聲音都聽不見。
直到肩膀發(fā)痛,顧隊掐著我的雙肩,疼痛讓我恢復所有感官。
電話那頭淺淺的呼吸聲。
面前顧隊的嚴厲低喝。
“桃子!冷靜點!”
顧隊奪過我的手機,我?guī)缀跏撬查g跳到他身上去搶,“你讓我怎么冷靜?!橘子不見了!肯定是他!!除了他還會有誰打橘子的主意?!!”
搶回來的手機界面已顯示掛斷。
我紅著眼睛打開通訊記錄,剛準備再次撥回去,顧隊伸出手蓋住我的手機,“不是他。”
我頓住手上的動作,人已經被顧隊扯著走了出去,他頭也不回地帶著我朝酒店門口走去,“酒店監(jiān)控找到了。”
所有的神智重新歸位,我快步跟上,“在哪兒?”
酒店的保安全體出動,先我們一步沖出去找人。
“她跟著個老爺爺出去了。”顧隊松開我,眼睛朝酒店門口的停車位搜尋了一圈,最后跳上一輛bmw的車頭,在門童過來勸他下去時,他突然看向我,“找到了!”
我和顧隊找到橘子時,她正被一個外國老爺爺抱在懷里。
幾個保安頓時圍住老人,老人預感不妙,一手還抱著橘子,另一只手舉了起來。
周遭的路人瞬間停下步伐,目不轉睛盯著這里。
顧隊沖過去就把橘子從老爺爺手里搶了回來遞到我懷里,橘子似乎被突然沖過來的七八個保安嚇到了,看到我和顧隊出現瞬間安心,甜著嗓子喊我,“媽媽...”
我卻快被她嚇出心臟病。
我抱著橘子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檢查,確認她好好的沒有受傷之后,才把目光投向面前的老爺爺。
面前的老爺爺六七十歲,穿著白色華服,頭發(fā)稀疏泛黃,唯獨一雙淺藍色的眼睛帶著善意地笑看向我們。
顧隊問他,“你剛剛準備做什么?”
老人并不會說中文,用英文說了幾句。
語速太快,我完全聽不懂。
只看到顧隊和他用英文溝通,眉頭越皺越深。
過了會,顧隊擺手示意保安可以離開,最后讓我把橘子放在地上,蹲下來問橘子,“為什么跟著他?”
橘子被顧隊嚴肅的面孔有些嚇到,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才小聲說,“爺爺蘋果掉了。”
我足足反應了十幾秒才知道,橘子就因為幫這個老外撿蘋果,居然跟著老外一直走出了酒店門口。
頓時心里后怕起來。
我簡直想把她帶回家里打一頓才解氣。
顧隊依舊蹲在地上,臉色一直黑著,“萬一他想把你帶走呢?”
如果不是在這么多人面前,我毫不懷疑顧隊會用單位訓練的手段讓橘子記住今天這個教訓。
橘子被顧隊的眼神嚇到,有些期期艾艾地看向我,最后看向那個老爺爺,表達的話都亂了,“不是的,他要走了,抱抱,再見。”
老爺爺應該是聽得懂再見這個中文詞,聽到時朝我們點頭,“yes,goodbye。”
橘子又咧開嘴,朝老爺爺笑得十分開心,邊招手邊回,“goodbye。”
我抱起橘子,冷著臉回了酒店。
身后的顧隊還在和老爺爺說些什么。
我卻什么都顧不得了,只想好好教訓這個不懂事的橘子。
進了房間,門一關上,橘子就可憐兮兮地問我,“媽媽,你是不是生氣了?”
裝可憐也沒用了!
我恨不得手里持一根鞭子抽在她屁股上,好讓我接下來的話更有殺傷力。
“橘子,媽媽有沒有告訴過你,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橘子低著頭不說話。
這是她慣有的認錯態(tài)度。
我不能縱容,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萬一,下一次,我們沒有及時找到她,那該怎么辦。
我又心疼又氣憤。
情緒交織,我忍不住伸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你為什么不聽?!”
橘子眼里包了一包淚,卻遲遲沒有哭出來。
我卻不小心讓自己的眼淚掉了下來,“你知道媽媽找了你多久嗎?!媽媽以為...以為...差點見不到你了...”
不想讓孩子看到我的眼淚,我把她摟在懷里,用力抱著。
就好像這樣用力的擁抱,就不會有任何人能把我們分開。
我沉浸在橘子失而復得的后怕與安心中,卻忘了一件事。
顧隊開車帶著我和橘子準備啟程回家時,接到了頭兒的電話。
頭兒在電話里說,靳少忱現在在單位。
顧隊把車停在路邊,目光復雜地看了我一眼,我頓時想起自己情急之下撥出去的那通電話。
只懊惱得不行。
耳邊顧隊對著手機問,“他想干什么?”
顧隊開了免提,頭兒的聲音就回蕩在車廂里,“他說,有人控訴他綁架罪,他過來申訴。”
“申訴也不是去派出所啊!他明顯就是故意找茬!”我愣了一瞬,忍不住對著手機咆哮。
頭兒嘆了口氣,“楊桃,我就知道是你。”
我頓時啞口無言。
“他說,二十分鐘后得不到控訴人的合理解釋,就去市人民法院申訴。”頭兒不緊不慢地補充,“他的目的單純到一目了然。”
我沉著張臉,試探著猜測,“想把我送進監(jiān)獄?”
“...噗—咳咳——”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噴茶聲。
就連駕駛座的顧隊都怪異地盯著我,眼底里盡數充滿了鄙夷。
我日?
他媽的靳少忱都想去市人民法院控告我了,顧隊不心疼就算了,這鄙視的眼神是什么鬼?
頭兒總算順好了呼吸,收線前對著電話說出最后一句,“他只是想見你。”
我梗了半天,才從喉嚨里憋出一個臟字。
“....懆!”
顧隊重新啟動車子,換了道之后才問我,“去還是不去?”
我指著他轉換的車道,差點又噎到說不出話。
去,當然得去。
靳少忱那樣精明,就算昨天晚上他沒看到橘子的眼睛,今天被我那通電話刺激得也會懷疑。
而且,他現在守在單位。
他怎么能篤定橘子被我們找到了呢。
還是說...他已經查過了。
腦子里開始天人交戰(zhàn),我一邊祈禱靳少忱沒有查出來,一邊想著對策,不論如何,這一戰(zhàn),我決不能退縮。
看著懷里的橘子,我不禁回想,自己撥出那通電話時有沒有說漏嘴。
我找出前置箱里的酒心巧克力,又有些不忍心,只抱著橘子問她困不困。
橘子眨著疑惑的大眼睛朝我搖搖頭。
我就哄她,“待會媽媽抱你下去,你閉上眼,千萬不要睜開眼睛,不論誰說話都不要睜眼,做得到嗎?”
橘子雖然不懂,但還是閉著眼睛乖乖點頭,“媽媽,我不睜眼。”
有那么一瞬,我似乎從她眼底看到熟悉的那抹難過。
應該是錯覺。
我把橘子抱在懷里,哄她睡覺,哄了一路,她都沒有困意,濃密纖長的睫毛眨呀眨的,卻是老老實實記著不睜眼。
我又心疼又無奈,只親親她的臉。
車子停下,顧隊當先下車,又打開后車門,從我懷里接過閉著眼睛的橘子,我才慢慢下車。
單位門口停著輛熟悉的黑車。
這輛車給我的回憶太多,似乎閉上眼都能感受到車廂里的溫度,以及灌入耳蝸里屬于靳少忱熱燙的呼吸。
顧隊回頭看我,我才尷尬地拍了拍臉,上前勾住他的手臂。
門口的保安看到顧隊依舊行了個正禮,肅穆的眼神里充滿了敬畏。
顧隊抱著橘子回了個端正的禮,我情不自禁也挺直脊背朝他們行禮。
踩著臺階一層層上去,我的心跳也開始越來越急促。
終于,隨著感應門打開。
入目就看到了四年前我坐著的位置上坐了個男人。
男人姿態(tài)慵懶,隨意翻著桌上的文檔,他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說不出的魔力,牢牢吸引著所有人的視線。
我也是進來才發(fā)現,往日嘈雜喧囂的一樓,此刻安靜得像個重癥病房。
一排保鏢分散著遍布整個一樓大廳。
同事們各司其職,但都默契地保持不發(fā)出一絲聲響。
聽到感應門啟動的聲響,靳少忱漫不經心地抬頭。
微微勾起唇角,削肅的側臉綻出如沐冬雪的笑容,墨藍的眼底卻毫無笑意,聲音冰冷得像一臺制冷機器,“總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