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像炮彈一樣急速朝著前方發射。
幾次險險擦過其他車身,我害怕地閉上眼,緊緊拽著安全帶,喊出來的聲音都在發抖,“靳少忱!停車!”
明顯感覺身.下的車速又快了。
我把手摸到車門的開關,咬著牙打開一道車縫,朝靳少忱大聲吼,“你再不停車,我就跳車了!”
車子減速,最后停到車道上。
我瞪著眼睛看向靳少忱,手上快速地解開安全帶。
這個瘋子。
我十指都在微微發顫,解個安全帶費了半天力,最后還是靳少忱傾身過來幫我解開。
他冷漠堅毅的下巴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看著我的眼神里注滿了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似乎笑了。
嘴角微微勾起,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楊桃。”他對我說,“你走吧。”
我完全搞不明白他這一出到底是什么。
我只知道,他讓我走。
我就很自覺地下了車。
幾乎是我的腳剛沾地,車子就開走了,疾馳而過卷起的帶著塵土味兒的風撲了滿面,我掩住鼻子,心口莫名涌起一陣無助和失落。
怔怔站在太陽底下站了許久,才想起來給顧隊打個電話。
口袋里還裝著靳少忱的手機。
他遞給我時,是解了密碼的。
現在打開手機就要解鎖密碼。
我從來沒有查看過他的手機,自然無從得知他的密碼。
試了他的生日,甚至自作多情地試了自己的生日都沒有解開,直到,我輕輕輸入了一串數字,手機立馬咔噠一聲解鎖。
我沒心思去想他為什么用這一天做密碼。
心無旁騖地給顧隊打了個電話,然后站在路口靜靜地等。
等待的時間里,我都在發呆。
靳少忱讓我走時的眼神,一直在腦海里回蕩。
那句你走吧。
像是,告別。
顧隊是十五分鐘后過來的,車上沒有橘子。
也對,他出來找我,怎么可能會帶上橘子。
我坐上副駕駛,才聽他說,“幸好你沒事。”
我心里一酸,朝他說了聲抱歉。
這兩天,他肯定忙前忙后不停打聽我的消息,卻不知道,我就在靳少忱的公寓里。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顧隊告訴我,他從李白那知道我的消息,就趕了過來,路上遇到靳少忱的車就知道我沒事,想給方劑一點教訓,所以又把車一直往前開。
“我剛去了姓方的家里,門口來了救護車,看樣子傷得不輕。”他開了保溫瓶的水遞給我,又伸手在我額頭上探了探,“你怎么樣,不舒服嗎,臉色怎么那么難看?”
“沒事。”我搖搖頭。
怕顧隊看穿我的心事,我就問,“你看到朱朱了嗎?”
“看到了。”顧隊點頭,“讓他撿了便宜。”
我喝了口水,順著食道滑進肺腑的水有些涼,沿著四肢百骸滲著一股冷意。
我打了個激靈,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什么便宜?”
顧隊一臉看智障的表情看著我,目光里滿滿的都是【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的訊息。
看到我懵逼的臉之后,他嘆了口氣,“你看不出來?一出苦肉計,專門哄你們女人的。”
我這才醒悟。
難怪,方劑一直不還手。
難怪,他滿臉是血的倒在地上,還笑得那么歡快。
顧隊專心開車。
路上提到橘子這兩天說的話,又說了橘子很想我之類的。
半句不提昨天晚上,靳少忱說他不是橘子爸爸的那段。
我聽得心口都是悶悶的。
直到車子到了半路,我才愕然地抓著顧隊的手臂,“顧隊,你的意思是,靳少忱故意揍方劑一頓,就是為了成全他們倆?”
“不然呢?”顧隊斜了我一眼,“不然怎么是苦肉計。”
不不不。
所以說,哪里不對。
不是方劑不對。
也不是朱朱。
真正不對的人,是靳少忱。
耳邊還回響起,他站在車門旁問我的那個問題。
“桃子,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勁?”
他真的很差勁。
我懨懨地枕著靠背,閉著眼睛。
顧隊先帶我去了粥店,簡單吃了東西,又把我帶到了靳少忱的獨立公寓。
橘子站在門口。
同樣,李白也站在門口。
我聽到橘子脆生生地聲音在問,“叔叔,你怎么不笑啊?”
腦子里恍惚想起另一張秀氣白凈的臉,那張臉在看到眼前面無表情的李白時,總是彎成最大弧度的笑容,眼睛里都是滿滿的笑意,“這個面癱,怎么一點表情都沒有?”
身邊的顧隊也站在那看了會。
不知道是不是和我一樣,想起了尋.歡。
李白托著右手,面無表情地說,“不喜歡笑。”
橘子就齜著牙咧著大嘴,“媽媽說,愛笑的人才好看。”
李白似乎朝她齜了牙。
隔著高大的盆景,我能清晰地聽到橘子咯咯咯笑的聲音。
顧隊騙她說我去忙工作,我以為她起碼會傷心難過一陣,卻沒想到,她能和李白都能聊到一起。
聽到聲音,橘子從門口的臺階上小步跑了下來,“媽媽!媽媽!媽媽!”
我蹲下來,等她沖到我懷里,才把她抱了滿懷。
“我好想你,媽媽,你去哪兒了,爸爸也好想你的。”
這個小人精,拍馬屁不忘了捎上顧隊。
我拍了拍她的小身體,“媽媽不是回來了嘛,現在還想不想了?”
“想!”橘子用力點頭。
我笑著抱起她,走上臺階時,才看到李白托著右手,右手像是骨折一樣,紗布纏著,卻沒吊在脖子上。
我朝他笑笑。
他只把公寓門開了,然后恭敬的站在門口。
如果不是因為娶了金家的金小妹,我不知道靳少忱會不會廢了他。
畢竟,方劑能成功地在靳少忱的公寓里把我藏得無聲無息,也是多虧了李白的暗中相助。
我不怪任何人。
我只知道,命數這個東西,不可違逆。
或許,我天生就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他們是天生的商人,資本家,慣于算計。
而我,習慣了被算計。
顧隊進了客房,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之后,就抱著橘子,跟李白打招呼準備走人。
我想起來手機還在身上,就讓他們等一下。
然后回了靳少忱的臥室。
這個房間,是監控里看不到的地方。
同樣的房間,還有一個。
我先去了臥室。
和四年前我離開時沒什么變化,櫥柜里的西服都沒動過。
我的衣柜里,依舊是他和我的衣服擠在一起。
他的柜子里依然沒有衣服。
只有一個高級絨布盒子躺在最上層。
我把他的手機放在了床頭柜上。
正準備走出去時,鬼使神差地又轉了身,打開了他的衣柜,踮著腳尖把那個絨布盒子給拿了下來。
是方形的,藍色絨布盒子。
里面是一條領帶。
深藍色的。
還是被剪壞的領帶。
記憶里有一道缺口被打破。
我想起那個混亂的下午,想起那人汗.濕的臉,耳膜里似乎飄蕩著若有似無的呻.吟,眼前仍能想起那個屈.辱的姿.勢,那人霸.道.強.勢的次.次.占.有。
以及,我用剪刀剪開扔進垃圾桶里的那條領帶。
我印象里。
唯一送過靳少忱的禮物就是這條領帶。
可當時在德國,和白士熵假裝情侶,最后也是送給了白士熵。
手里握著這條熟悉的領帶,我的心情還是有些沉重。
就好像,一不小心發現了什么秘密一樣。
這個秘密,還是我不能承受的。
和那條不經意間看到的短信一樣。
都是我不能承受的。
我把東西放回原位,走出來時,想去另一個房間時,卻在房間門口看到了李白。
他依舊面無表情,只不過此刻的面無表情里多了些其他情緒。
他看起來似乎有話對我說。
我就站在那,問他,“有事?”
李白的身體一直站得筆直,配上面無表情的臉,整個一蠟像館的假人一樣,倒是托著右手的的動作讓他接了幾分地氣。
他抬頭看向我,語氣十分鄭重,“楊小姐,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你說。”
如果是道歉,我會考慮原諒。
但李白并沒有向我道歉。
他認真鄭重的神色里,似乎還摻雜了其他的東西,像是看待陌生人一樣,言行中淺淺的滲出幾分疏離。
“麻煩你,從今往后,都不要出現在二少面前了。”他說完,恭敬的微微頷首,隨后轉過身。
我其實是很不爽的。
明明是他和方劑算計我,不然我怎么可能出現在靳少忱面前,還被關在這兩天。
“李白,你站住!”我惡狠狠地沖他喊。
他卻只是停下腳步,并沒轉身。
我上前兩步,走到他面前,被關了整整兩天的怒火齊刷刷匯集在胸口,所有的焦慮不安,所有的憤怒和委屈在一瞬間爆發,我的聲音不可抑制地拔高,“你不該向我道歉嗎?是我想來的嗎?!是你和方劑搞的鬼!你別麻煩我了!以后只要他靳少忱不出現在我面前,我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李白朝我張了張嘴。
我等了許久,才等到他喊了聲,“二哥。”
后背冷風刮過,激得我頭皮發麻。
我一回頭,靳少忱站在離我不到五米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