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然而,楊家宅院,家主書房,依然燈火通明。
老而彌堅的楊家家主,與他三個兒子,長子楊玉澤、次子楊玉龍、三子楊玉清、以及長孫楊陽。
罕見的發生了爭吵。
“宋長勝為什么會提前察覺我們的布置,究竟是在哪里走漏了消息?”楊陽憤怒道。
本來必死的局,沒想到只網進了宋長勝一個人,他的家人、心腹,還有大量手下,從網兜里逃了出去。
楊玉澤為兒子說話,“老三,唐-布萊克這個人選的不好。他是聯邦司法院的探子,上一次變故很明顯還沒調整過來,與宋長勝直接對上,能力相差太遠!”
老三楊玉清無語了,“大哥,之前制定策略的時候,是我們全體通過的。切斷他的所有關系網,將他限制在南城警署牢房,再由殺手出手,滅了宋長勝之后,再肢解他的心腹余黨!”
“但是現在情況發生變化了,消息走漏了!我當時就說,聽我的,碾壓過去就完了。何必和他一個小家伙玩這些手段!”老大楊玉澤非常強勢。
老二楊玉龍,看大哥和三弟要吵起來,扯開話題,“現在留下不少隱患,提起啟用守夜人,雖然以執行任務的名義,但貿然插手守夜人隊伍,難保王安不反擊。
臨時抹去南城地下議會,但是夏新、卡爾、葉飛三人皆是逃走,南城陷入混亂,之后難免有隱患。父親直接知會蔣瓊玉,為了宋長勝交割一部分家族利益是否值得?
還有之后的防火墻,該如何布控,宋長勝逃過這一劫,或者真的身死,菲爾德若為其出頭,我們該如何應對?這一次動手太倉促了!”
“我說就該聽我的,對他搞這些東西有什么用?”老大楊玉澤不忿道。
老三楊玉清反問道,“如果不提前滲透,朱仁義沒把消息傳出來,宋長勝早就跑了;
如果不派出守夜人,唐-布萊克早已死在他的刀下了,人都抓不到;
如果不打亂南城地下議會的秩序,南城警署很有可能因壓力把他釋放;
如果不提前解決蔣瓊玉,他還有籌碼兌換的機會......
除非我們楊家直接丟掉臉皮,不顧可能的風險,我們就得這樣做。
當菲爾德想要收他為徒的時候,他就不僅是一個爛人了,懂了么?”
“聽我的!直接碾壓,根本不用朱仁義、唐-布萊克,聽我的!南城警署敢不給我們面子,那是他們的問題!蔣瓊玉能不給我們楊家的面子,我不信!”楊玉澤逐一反駁道。
楊玉清怒了,“聽你的!你以為你是誰?若是像你說的怎么簡單,直接擊殺他不就完了?
菲爾德態度考不考慮,我們楊家的臉面考不考慮,可能引發的惡劣影響考不考慮,本地家族與地方教會的勢力糾紛考慮不考慮,可能引發市政廳的反彈考慮不考慮?
你去處理試試,你以為我想為你兒子收拾一個爛攤子?
一個投壺游戲的成敗都放不下?
占用家族資源,還比不上完全沒有根基的爛人?
輸了兩次,還他么的要家族動用大量資源,為他出頭!
一個明明沒有多少恩怨的事情,非要搞到死敵的地步,這就是你的道理?
聽你的!我去你的!”
楊玉澤被罵的臉色通紅,指著自己的三弟,“你......你!”
半天說不出話。
楊陽見自己老爹受氣,硬氣道,“我這也是為了楊家百年大計,得到王海燕,就能得到虛空王家的支持。
到時候武技、功法,甚至血脈......全部都能更新換代,稱霸北方三省不成問題。三叔怎么反對,到時候你別享用啊!”
“你聽聽,你聽聽!老爹你聽聽。”楊玉清氣笑了,望向楊天舒,“先不說你能不能贏得王海燕的歡心,即使你贏得了,虛空王家為什么同意王海燕下嫁,就因為你長得帥?”
他嘲諷道,“我只見過用聯姻鞏固家族的地位的,沒見過借此飛躍壯大的!
就說萬一,縱使虛空王家同意了,也給了我們幫助,到時候是鹿泉楊家,還是鹿泉王家?
長點心吧,我的侄子,你真以為老爹為你出頭是為了什么楊家百年大計,因為你的狗屁說法?
只是因為你是楊家長子罷了!”
楊玉清直接把楊玉澤、楊陽父子,懟的臉色通紅。
“少說兩句,少說兩句......”楊玉龍連忙打圓場。
楊天舒敲了敲桌子,這場鬧劇,結束。
他望向自己的長子楊玉澤,“玉澤,讓宋長勝永遠留在南城警署牢房。”
“父親,我們已經派了殺手。”楊玉澤回道。
楊天舒掃過自己的三個兒子,還有長孫,慢悠悠道,“老三說的對,宋長勝給了我們不少意外。你說的也對,現在我不想和他玩這個游戲了,碾壓過去就完了。”
他又望向楊陽,“這次之后,你重新納入家族繼承考評之中,也該鍛煉一下你了。”
“父親!陽兒是長孫,應該是三代第一繼承人!”楊玉澤有些驚恐道。
而他的兩個兄弟,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楊陽臉色也煞白,重新納入家族繼承考評,即意味著他被半剝奪了三代第一繼承人的身份。
楊天舒緩緩起身,“就這樣吧,將事情手尾處理好。人,要經過磨練,可以笨一點,但是不能過于自以為是。
當然,如果他能真的得到王海燕,得到虛空王家的認可,一切照舊。”
而與此同時,南城牢房之中。
宋長勝一邊時刻戒備著那邊一動不動的人,手上卻不停,搜索襲擊者的尸體。
他清楚記得,這個人和他一樣手腳被綁住了,但現在手腳自由,身上應該有開鎖工具。
他先將刀片收起,食指長短,用上好的百鍛精鋼打造而成,以這玩意的鋒利程度,絕對能割喉必殺;
嘩啦啦。
手腳鎖鏈發出一陣清脆響聲。
他一寸一寸,摸索著死去襲擊者的身體,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嘶!
宋長勝低頭什么都沒看,但是指尖一道光影閃過。
捏在他手上的刀片,劃出一道閃光,斬斷了飛來的細如筷子的毒蛇。
那毒蛇在地上,蹦跶了一下,就死了。
“忍不住了么?”宋長勝嘲諷一句,然后整個人如猛虎一般,朝角落里的人撲過去。
先是啟動血脈能力【力量】,然后【熊斗術】。
在原力和血脈能力都被限制的情況下,只有武流派的【熊斗術】能發揮出威力。
嘶嘶!
那人絲毫不亂,又發出兩聲輕微的嘶吼聲。
一連五條毒蛇發起自殺式的襲擊。
他養的毒蛇并非普通毒蛇,而是能吸收原力的快蛇。
這種蛇,只有筷子大小,但是有利箭般的速度,能發起奪命攻擊。
在他的控制下,殺人于無形之間,是非常強大的手段。
宋長勝眼神一凝,手臂小幅度移動,手中的鎖鏈輕輕一震,將三條快蛇打飛出去,化為肉泥。
不過,依然有兩條從其他地方襲來。
宋長勝手中刀片再是一閃,斬殺其中一只,然后左手輕輕一捏,將最后一只快蛇從中間捏斷。
再快,也不敵他的反應!
“這個人不會犯錯的么!”那名殺手不敢置信,大大吃驚。
第一次同伴發起襲擊,宋長勝就有所準備,他用快蛇襲擊,還是被識破。
前兩次,警惕就能做到。
但是五條快蛇一起發起攻擊,被他一一殺死,在如此緊急情況下,竟然依然沒有犯錯。
殺手手腳一動,手中的腳銬手銬應聲解開,嘩啦啦扔到一邊。
翻身朝著宋長勝殺去,他吸收上一個同伴的教訓,并沒有搞近戰肉搏,而是依靠速度游走突擊。
嘣!
嘣!
“艸!”宋長勝忍不住爆粗口。
那家伙手中竟然有短刀,速度快,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條滑不溜秋的黃鱔。
想抓卻抓不住。
兩人互拼了十多擊,主要是殺手在攻,宋長勝防守。
“我刀上有毒,只要你被我劃上一刀就完了。”殺手累的氣喘,采用攻心戰術,“再說了,不被我殺掉,你明天也要死。這牢房專門為你清空,就是有人擺明了要你死,你躲不過去的!”
“你的話也未免太多了。”宋長勝發起攻擊。
手腳被限制,手上的鐵鏈三十公分,腳上的鐵鏈也差不多,他只能小步騰挪。
如果不是牢房狹小,以及【熊斗術】強悍,他早就敗亡了。
而殺手卻是五級原力師,原力充沛,活動自若。
正常來說,耗也能把宋長勝耗死,只要宋長勝犯一個錯誤,就能要了他的命。
時間流逝。
“你不累的么?”殺手無語了。
兩人激斗近百次,雖然都是一觸即收的攻守,但是生死相爭,所消耗的體力、心神,是巨大的。
出乎殺手預料,宋長勝明顯變得疲憊了,可是依然能保證不犯錯誤。
“是的,我能永遠不犯錯誤。”宋長勝冷冷一笑。
【機械思維】之下,他能堅持到累死也不犯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攻心道,“接下來你不能犯錯了,只要你犯錯,我就能制住你。
到時候,死的就是你!”
壓力到了殺手身上。
再是十幾次交手之后,殺手短刃刺向宋長勝的手臂,卻被他輕輕一架,以毫厘之間的距離,躲過了攻擊。
然后腳步輕輕挪動,手中鎖鏈,欲要纏住他。
攻守互換只在一剎那。
“你這個變態!”殺手連忙跳出戰圈,再次縮到一個角落里,利用速度靈活優勢,甩掉宋長勝。
喊道,“有人么?快來人啊!我殺不了他!”
這個心智堅硬的殺手,已經接近崩潰了。
他想要拉開距離,采用遠程原力武技,一點點耗死宋長勝。
但宋長勝快速逼近,根本不給他使用原力武技的機會。
纏斗,還是纏斗!
殺手選擇了一條他認為能一點點磨死宋長勝的道路,卻沒想到,自己一點點墜入深淵。
顫抖,顫抖!
宋長勝再次用鎖鏈企圖拿住殺手的短刃。
之前殺手會直接抽走,可是這次,宋長勝卻拿住了。
猛地用力,短刃脫手而飛。
宋長勝平靜的眸子中閃過一道精光,手中鎖鏈豁然一拉,直接將殺手的脖頸勾住。
猛然間用力!
“你這個變態......難道真的不會犯錯誤么?”殺手眼神絕望,喃喃自語,體力接近極限的他,已經累傻了。
只下意識的將脖子上的鎖鏈往外拉。 ωwш¤т tκa n¤c ○
“我啊......”宋長勝張嘴,聲音沙啞,喉嚨發干,想說,卻說不出來。
殺手發現宋長勝的臉色煞白,已經不見血色,汗水如雨落下。
面貼面,殺手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人,手腳被限制,原力也被制住。
按理說,應該先到達極限才對。
“你!”殺手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掙扎。
他看到了勝利的希望,眼前的目標,并非不可戰勝,他不該怎么早放棄。
宋長勝只覺得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甚至不知道是第幾次到達極限.....
這一刻,他身邊只有自己,這一場生死之戰,再沒有史苦為他掠陣,也沒有絲毫僥幸可言。
甚至,殺了眼前的人,能否逃出這個牢房尚不可知。
菲爾德在閉關,南城地下議會化為廢墟,蔣瓊玉不愿相助,焦土公司緊急撤離。
他所有能想到的幫手,統統不見。
是啊。
誰能幫助他呢?
誰呢?
他仿佛再次回到了那個不甘的夜晚。
那個絕望的夜晚。
心神在剎那間重又到達了某處玄妙之地。
流淌在血脈中的力量,宛若怒濤瀚海滔滔不絕。
只是這一次不再有血與火的畫面。
而是冰冷的場景。
宋長勝看著“自己”被人放入一處器皿之中,看著“自己”任由別人擺布,看著“自己”陷入一陣又一陣的祈禱狂潮之中.....
一幅幅本不應該忘記的記憶,反復交織。
不明生物的嘶吼再次出現,遠天的水月,似乎猛地變亮。
繁雜的信息,巨錘一般轟擊著他的大腦。
瘋狂、狂暴、吶喊、不甘、誘惑......
仰天怒吼。
天不答。
跪地無門。
地不應。
“如此,便是殺!”
宋長勝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
血管之中那滾燙的鮮血,從來沒有冷卻過。
那不是血,是不甘沸騰的巖漿!
去他娘的鳥命!
宋長勝只覺得一股比之前更為龐大的力量從血脈中復蘇。
被束縛住的血脈力量,猛然掙脫了枷鎖!
二階血脈力量【成長】。
能快速恢復耗盡的體力、原力,并且進一步增幅體質,使用之后,身體素質能達到高級原力師水平。
是比【力量】要強大多的能力。
咣咣!
肌肉鼓脹,血管暴起,肌肉似乎要炸開,皮膚發癢,一道道肉芽猶如受到了莫名浸染,如雨后竹筍一般,想要突破皮肉。
血脈到了失控的邊緣。
咔咔!
咔咔!
鐵王座之下的齒輪不斷轉動,圓桌之上的霧氣翻騰如龍。
【機械思維】猶如一桶冰水,迎頭澆下!
宋長勝滿是血絲的眼睛,漸漸清明,體外的肉芽一點點消失不見。
驟然間!
手中的鐵鏈收縮,絞斷了殺手的脖頸,滾下一顆好大頭顱!
殺手最后一剎那,望向宋長勝的眼神,恍如見到了神明!
夜色寂寥。
史苦如愿以償的見到了王海燕,不過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而是當著她父母的面,把當前的困境說了出來。
王海燕著急相救,王安不同意。
兩人在客廳中大吵一架。
王安書房。
王安望著自己的女兒,唯一的女兒。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長大了。
她以為王海燕把宋長勝當好朋友看待,但沒想到,真的喜歡上了對方。
那個比她年齡大,手上還沾滿鮮血的幫派分子。
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照顧好好的大白菜,突然有一天被豬拱了。
王安覺得自己夠開明的了,換做以前,他早就弄死宋長勝了。
王安打破了僵局,“你真喜歡他么?”
“是的。”王海燕肯定道。
王安深深吸了一口氣,“據我所知,他并不喜歡你。你李叔和我說過,他不喜歡你!”
王海燕身邊有保護人,也是他的兄弟,最信任的人,王安相信對方的判斷不會出錯。
“但我喜歡他,已經愛上了。”
“你!”王安一拍桌子,“如此不自愛.......你!”
“是你!你關心過我么?讓我自生自滅,被人綁走也不過問,李叔就看著我被人恐嚇,是不是都要我被人輪—奸了,你才樂意!”王海燕反唇相譏。
王安怒其不爭,“這還不是為了讓你覺醒血脈能力!結果不是好的么,你覺醒了最頂級的虛空血脈,這是世間少有的能力啊!
女兒,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我能讓你受辱么?”
“血脈能力,血脈能力!”王海燕眼里蓄滿了淚水,“除了這些還有什么,家族榮譽么?
是不是你娶了我媽,也是為了什么家族榮譽,生下我也為了家族榮譽!”
王安拳頭握緊,又無奈松開,讓自己冷靜下來,無力道,“你想讓我像對大人那樣對待你么?那就拿出大人的態度吧。
告訴我,為什么要去救宋長勝,不要像一個得不到糖果就要哭哭啼啼的女孩,這不是你!”
王海燕漸漸收住淚水,倔強道,“你不是一直想讓我回到本家么?那我就去本家,入虛空秘境,為了家族的榮耀而戰,這個承諾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