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長嫂如母!”
“你這小子!”
聽到洛景一時口不擇言,說出不恰當(dāng)?shù)脑捳Z。
女子嬌聲呵斥,面頰有紅暈浮現(xiàn),似乎是覺得被調(diào)戲冒犯了,抽出手掌便作勢要拍他:
“我叫你叫我姐姐,就是因為當(dāng)年與你宋家達(dá)成契約,只是在普通凡人眼里,裝裝樣子而已,你還真把我當(dāng)你嫂嫂了?”
“哼!”
什么叫做我把‘洞冥金鐵’交給了你,就相當(dāng)于是我要把我自己托付給你?
理是那個理,我能理解,但是.
她舉起了手掌,哼唧了兩下,到底未曾落下巴掌,隨即雙臂環(huán)抱托胸,靠在了背后盤龍玉柱之下,青絲垂于胸前,腳尖一點一點的,便斜瞥了洛景一眼:
“讓你叫我一聲‘澹臺姐’,你小子還占便宜了我跟你講。”
“本姑娘修至金丹,真算算年紀(jì),都得比你大了三十年,足以當(dāng)你奶奶了!”
澹臺月氣鼓鼓的,心生悸動,面頰微紅。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敏感’,明明以前宋無缺叫她這個稱謂,她一直都是神色如常,坦然接受的。
但自從.
這小子懷揣著滿身修行,自外邊回來,豎起‘刑法臺’斬仙自立,并且抵著她的身軀,壓在青瓦房的墻壁前,語氣飽含威脅的嚇唬自己,并且道出了那樣一番宏大的志向后.
自己對于他的態(tài)度,似乎確實變了不少。
可,
“臭小子,不要以為本姑娘認(rèn)為你是‘人主’之相,給你些許機(jī)遇,你就能這樣囂張了!”
本來心中是有些氣惱的。
但當(dāng)澹臺月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水玉鋪就的水府地面,竟被‘洞冥金鐵’砸出了一條縫來,她的心也不禁跟著顫了下。
九曜級寶材!
還是洞冥山百年才能蘊(yùn)養(yǎng)一小塊,堪稱天生地養(yǎng)的洞天寶物!
這玩意兒落在真正的鍛器大師手里,無論打造成什么模樣的法寶,都能做到!
這種物件,別說她一個金丹了,
就算是九曜真人,都能不要面皮為此趁之若騖,可宋無缺竟能將璞玉丟棄如敝履,連片刻都未猶豫,便要替她抗下贈與此物,所需要擔(dān)負(fù)的風(fēng)險?
莫非這兩三年時間,我這個‘長嫂’在他心里,地位當(dāng)真不一般么
不然,竟能如此重情誼。
澹臺月心里有些復(fù)雜,又有些感動,覺得這種性情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道,并不是好事。
想著想著,心里也不那么氣了。
甚至因為洛景毫不猶豫,便選擇護(hù)著自己而感到高興。
老實說,她這一輩子前半生順風(fēng)順?biāo)拈L大,天資橫溢,又出身真人世家,被稱之為‘澹臺神女’,就連多少一郡的‘十都’仙孽,見了她也是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但是后半輩子這幾年.
因為不滿仙孽,不愿同流合污,更不想要受制于人,趁著‘洞冥山’真人不在,悍然出手搶劫了寶貝,一路逃之夭夭,闖下滔天大禍,幾年來連個真正能夠交心的人都沒有。
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雖說
自己手里的寶貝,就這么作了嫁衣入了他人之手。
但澹臺月瞅了瞅地上的‘洞冥金鐵’,卻覺得。
有時候.
能看清一個人的內(nèi)心。
遠(yuǎn)比獲得什么寶物,要重要了太多。
兩人本來就在一側(cè)說著悄悄話。
當(dāng)洛景一手拽著澹臺月的皓腕之后,二人之間的距離,便已經(jīng)極為接近。
是以落在了別人眼里,就好像是緊緊貼著,相擁在了一起。
更別說此刻一身白金宮裙的女子,手臂上還掛著一道琉璃披帛,整個人矜貴而又高雅,但隔在數(shù)丈開外的諸人眼中,因為角度不同,卻像是.
洛景抓住了澹臺月的手腕,然后猶不滿足,反而欺身而上,將她壓在了盤龍玉柱之上一樣!
澹臺月本就比洛景低了一個頭。
這一下,背后抵著高聳入水面的盤龍玉柱,前面還被男子整個身軀擋住,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叫人根本看不清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無端,便引起了他人遐想。
這.
葛洪與周章面面相覷。
后者忍不住發(fā)聲:
“我聽聞關(guān)中王之前,有一朝代‘魏武遺風(fēng)’盛行,莫非宋哥他.”
啪!
葛洪猛猛得拍了下周章的肩,微微發(fā)力,一身法嬰氣息暴露無疑,叫還沒來得及被洛景授與‘符詔’的周章一下子彎了腰,呲牙咧嘴。
“你小子別亂說!”狠狠得瞪了周章一眼,葛洪干咳了咳:
“此事我曾聽說過一些,澹臺仙子,那可是‘金丹境’的大人物,是落難到了咱們‘水澤鄉(xiāng)縣’,在當(dāng)時宋哥家里暫居,這才落得個‘長嫂’的名,實則什么干系都沒有!”
“如今宋哥做出了這樣一番大事跡,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估計也沒見過這種大半年結(jié)成‘上乘’金丹的人物,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怎么了,英雄自古配美女,合適!”
兩人嘀嘀咕咕。
而側(cè)耳的洛景已經(jīng)回過神來,所有言語自然入了耳中。
同理,澹臺月也是一樣。
看著眼前倚靠純凈無暇的玉柱,墊著腳尖偏頭抱臂不語,側(cè)臉微微酥紅,青絲披散著,透漏出一種‘風(fēng)情萬種’模樣的澹臺月,洛景心弦無端顫動了下,隨即重咳了咳。
這些閑言碎語,才算是忽然一空。
他拾起‘天罡將軍’的威嚴(yán),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模樣:
“本將軍今日金丹已成,正是穩(wěn)固根基的時候,需要靜靜。”
“你等不必再擔(dān)憂‘水澤府’生亂了,現(xiàn)在且去即刻將消息傳揚(yáng)八方,不日之后,本將軍便要一刀橫空,鎮(zhèn)壓‘陽關(guān)’!”
待到天罡軍一哄而散。
洛景隨后回頭,看向一臉‘若無其事’的澹臺月,語氣加重,透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意味,信誓旦旦的認(rèn)真道:
“稱謂什么的,其實我都并不在意。”
“但是澹臺姐,宋無缺始終信奉當(dāng)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你如此袒護(hù)于我,無論你是否將這塊‘破鐵’交于我手,我都不會棄你于不顧?!?
“我如今已達(dá)‘上乘’金丹,而你放眼關(guān)中大地,茫茫四顧,后背卻無一人可信,而我揭竿而起,舉世皆敵,赫然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反賊!”
將手掌按在眼前的玉柱之上,洛景一聲淡笑,只灑脫著指了指眼前眉梢輕動的俏佳人,又彎過來指了指自己,隨即低著頭:
“你我一個叛徒,一個反賊,天造地設(shè),天生就該是盟友!”
“留在這里?!?
“宋無缺護(hù)你?!?
這話一出,澹臺月心弦剎那,劃過了一抹悸動。
純凈如若琉璃般的一雙眸子,看著眼前男子凜冽如刀般的眼神透漏著誠懇,只覺得身子都有些發(fā)軟了。
原本的滿腔怒火不知為何,早已消彌于無形。
“…”
“好。”
洞冥山!
南洲四大九曜仙墟之一!
若論關(guān)中大地誰能執(zhí)牛耳者,當(dāng)首推云頂之上‘關(guān)中仙盟’五方超然絕世之道首。
但要講地下‘第一流’的大勢力.
那么,關(guān)中五疆,南洲‘洞冥山’已可位列其一!
洞冥山老祖‘洞冥大真人’,自一百二十年前關(guān)中王時代出世,是追隨了‘關(guān)中仙盟’的鐵桿擁躉,為南洲無可爭議的‘無上霸主’之一,香火鼎盛,一十三郡都有人供奉其金身,早已超然物外。
上了洞冥山,連過‘玄風(fēng)大道’、‘長生蠶窟’、‘懸兵林’、等種種傳承之地,便能直入宗門重地,見得道闕連綿,正是一方小天地景。
這就是九曜仙墟,儼然是一方香火鼎盛的宗派模樣。
在道闕西岸,懸崖峭前一塊飛來石臺之上。
一身紫衣,兩鬢分開,面貌如若少年模樣的‘洞冥大真人’,睜開了眼。
他的眸子里紫意彌漫,隱約含怒,同時間眉心烙印顯現(xiàn),熾熱如火的念頭凝為實質(zhì),叫得天地之間,電閃雷鳴不止。
他目視著眼前一道懸空法劍,只冷冷道:
“澹臺道友,你入我門來,已有七十七載,這么多年,寶卷、秘錄、術(shù)法,本座從未虧待過你,你女澹臺月卻趁本座‘離山’之時,竊‘洞冥金鐵’而走,如今已經(jīng)數(shù)年不歸?!?
“故此,我令你取‘澹臺血’一滴,偵其下落,如今已有異動,我且問你”
“如何處置?”
嗡嗡
那通體雪白的法劍似是有靈,閃爍了半晌,有沉穩(wěn)的聲音從中道出:
“真人,能否給她一條活路?” 洞冥大真人聽此言來,只彈了彈指,剎那有紫電于他指縫之間閃爍,蘊(yùn)藏著足以吞噬‘十都’的恐怖能量:
“呵。”
“你會選擇饒恕冒犯了你,偷盜了你之法寶的凡人?”
紫衣少年冷笑了一聲:
“不過,她算是有些天賦?!?
“你將她擒下,簽了我‘洞冥山’靈契,叫她去為我宗鎮(zhèn)守‘事務(wù)’百年,她之命魂之燈本座親自執(zhí)掌,并將‘洞冥金鐵’雙手奉還,我便饒她性命?!?
“有哪一條做不到,或是你帶不回來人.”
“本座一劍橫空,便叫她當(dāng)場伏誅!”
“這,已是看在本座曾為‘六天真統(tǒng)’傳下的三千支脈之一,為‘天庭’正溯門派,不好肆意殺生,網(wǎng)開一面了?!?
“若是換作別得邪派,魔宗,比如那‘玄劍派’,她之頭顱,此刻已揚(yáng)于山門之前,盡受風(fēng)吹日曬!”
“你可曉得?”
那法劍沉默半晌:“可?!?
“那本真人就等候著你的好消息了?!?
“我如今常常閉關(guān),參悟‘龍虎成象’,以期能夠踏足諸如‘關(guān)中道首’那等偉岸的境界,一次閉眼短則一年,長則三年五載?!?
“出關(guān)之前,我希望你能做到。”
“若不然”
“你身上‘靈契’和你澹臺家,亦或者你女兒的‘命’,你選一個?!?
法劍晃了晃,微微閃爍著光。
隨后毫無言語,便穿破云層,自洞冥山往真人世家‘澹臺家’而去。
至于這峭前飛巖臺上,
紫衣少年道人,已如泥塑閉上了眼。
任它山風(fēng)吹過,仙鶴高唳,也引不起他分毫注意。
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無‘我道’來得重要。
陽關(guān)城,西頭富貴巷里,最盡頭的‘楊府’。
乃是一方七進(jìn)七出的大院,這里假山流水,長廊亭臺,無一不足,門上鶯鶯燕燕、護(hù)衛(wèi)之余,足足數(shù)百不止。
你完全想象不到,在這里居住的主人,只有黑山楊家的‘小少爺’。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他而服務(wù)的,窮極語言之奢靡,也不足以形容其之萬一。
但那不重要。
這一日,黑衣狐裘的楊逍,帶著一身朱紫袍,面目正陰沉著的法華上人,來到了楊府八重機(jī)關(guān)下的密室。
然后在最深處的石臺凹槽之中,取出了一枚‘玄鐵帖子’。
那帖子似石似玉,通體流露著黑曜石般的光澤,卻又凈若琉璃,刻錄著:‘震鬼擊雷鐵劍金章’八個明晃晃的篆字,是被人用劍一刀一劍,硬生生刻上去的,如今依舊有極為深刻的神念殘留。
叫人一眼望去,就知曉是出自宗師手筆。
楊逍小心的取下了這枚‘金章’,隨后轉(zhuǎn)頭看向震驚了的法華上人,遞給他道:
“這劍章刻著我爹的劍,你拿著吧?!?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叫接過去的法華上人心弦一顫。
‘楊鐵劍’的成名劍訣,附著了他的‘龍虎真意’,就算是同階的真人,也鮮少有能抵擋的。
“上人,你的‘殺生道果’籌備了三十年,就算沒有成熟,但也差不多了吧?”
“若是眼下直接開殺獻(xiàn)祭,血祭陽關(guān)城千名武夫,再凝聚些許,縱使不如全盛要來得圓滿,但九曜境.未必沒有機(jī)會吧?!?
“求人不如求己,丹成之后,綿延百里異象,嘖嘖”
“幸好不是龍虎異象,有龍咆虎嘯長達(dá)百里,不然咱們都可以商量商量,怎么跪下了。”
“但就算只是金丹,也一定是‘上乘’金丹?!?
“那么,那人要是率領(lǐng)兩尊金丹,數(shù)位法嬰殺來陽關(guān).”
“恐怕就算有這‘劍章’,不成真人,也是無人可攔,無人可擋。”
“其中細(xì)節(jié),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是希冀我父這‘劍章’能直接鎮(zhèn)殺了他,還是指著自己拼上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自己琢磨著,我乏了”
楊逍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
而見此,法華上人眼角陰晴不定,片刻似乎是定下了決心,深吸一口氣,接過劍章便告退而去:
“既然如此.”
“我就不打擾楊小公子了?!?
“此事,我已心中有了眉目,無需多慮,跳梁小丑罷了!”
一身朱紫袍的法華上人,心事重重的在人帶領(lǐng)下離去了。
而看到他走遠(yuǎn)。
打了個哈欠的楊逍,瞬間收起了一副困倦的模樣,同時眸子里精芒閃爍:
“將‘震鬼擊雷鐵劍金章’的避引符箓,去交給那‘水澤鄉(xiāng)縣’的首領(lǐng),另外.”
“把一切來龍去脈,都打聽清楚?!?
“若真是人,就放任他們?nèi)ザ?,同時交好一二,再亮出我父的背景,如若能夠合作自然最好?!?
“若是仙孽.則去請我父出山,不能叫這種事情,影響到我。”
“麻煩了,楊管事。”
在他背后的陰影里,不知何時,有一尊身材佝僂著的金丹老者,低頭稱‘是’,轉(zhuǎn)頭便消失不見。
而一切事畢之后。
楊逍則眉宇悠閑的回了殿宇,攬了兩個美人,便入內(nèi)闈翻云覆雨去了。
“若不是我這輩子只能這樣,栓死在了這‘陽關(guān)城’里,我又何至于兩頭下注呢.”
“這人啊,當(dāng)真是有命。”
“比如我,命就在這了,但也不會太慘?!?
“但是你”
“就只能當(dāng)一個卑賤的奴婢,任我玩弄!”
“你說.是也不是?”
紅羅帳暖,春宵一度,但情景卻大為不同。
楊逍喘著粗氣,死死的掐著身下女子的脖頸。
當(dāng)他看著這二八年華,便被他搶掠入府的妙齡人兒苦苦說不出聲,表情痛苦之后。
只舔了舔嘴唇,露出了變態(tài)一般的微笑,眉宇里散發(fā)著的盡都是冷漠與無情,同時聲音涼涼。
而外界,
‘殺生道果’的祭祀典禮再一次升起。
看著似乎有龍虎異象逐漸‘升騰’.
楊逍淡漠的笑了笑,卻只置若罔聞:
“好戲,開始了?!?
(ps:第四天日近萬,求追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