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深邃的地宮盡頭。
立身于那足足有一百多年歷史的石桌前,看著依舊泛著微微熒光與暖意的玉簡、玉石,洛景先是拿起了那門《禁魂鎖靈咒》,隨即閉眸沉浸了進去:
‘道者陰陽,靈符敕命,遵咒者生,棄咒者亡’
一行行珠光圓潤的赫赫字跡,浮于洛景心頭,他這才悚然一驚:
“這是一門‘靈咒’!”
此法的功效,簡潔明了,就是將咒語刻錄到一紙契約之中,然后取人一滴心頭精血,以及成就真人之后的一縷‘龍虎真意’,作為施咒之要。
只要得此二者,與咒語盡數融入其內,便算是儀式功成,到時候,就能叫普通的契紙,化作‘靈契’!
而靈契的功效,不可謂不恐怖,只要簽訂,就能夠直接叫‘真人級’的存在,聽命調遣,不得不從,一旦違抗.
就是金丹碎裂,龍虎意散的下場!
堪比洛景天命‘驅神遣將’!
無愧九曜之名。
握住了此門靈術,洛景先是感到有些熟悉。
“怎么聽著”
“頗像是‘玄劍派’、‘洞冥山’之流的手段?”
攥緊了玉簡,瞳孔中精光一閃,但轉瞬就又放松了下去:
“不過,管它是何來歷?”
“既到了我手,剛好引為助力!”
這關中大地,為虎作倀之真人何其之多,他焉能在短時間內異軍突起,一力掃清?
真人之禍,太過甚重,若是有意避開他,那么即使搜山趕海,也無法追殺殆盡,可若招降.也恐有反骨之害!
但是,既有了此‘禁魂鎖靈咒’,有些事情就由不得他們了!
洛景眼神里閃過厲色,隨即收斂了下來,便看向一側陳王楚:
“王楚,那是你陳氏先祖留下的‘篆文’,你來打開看看。”
此地只有身懷‘陳氏之血’者,才能輕易踏入,而適才洛景進來前,已經提前打量過了。
這地宮狹長,而且直有一條道路直通此地,他雖然能夠仰仗‘真人’威能,強行破開那一扇‘青銅巨門’,但一旦這樣去做.
恐怕那些‘長明燈’,便會觸發應急反應,在霎時間黯淡到極致,從而壓縮暴炸,以不亞于‘九曜’級的恐怖震爆,將此地徹底掩埋!
要不是因為陳王楚‘關中王后裔’的身份確鑿無疑。
恐怕此地的機緣
他是無法窺視得了。
若這玉石另有玄關,自然是陳王楚來開啟,最為上佳。
至于他是否會有異心.
只能說,他早就擁有過太多機會了,而洛景成就真人,更是有著自信。
我若不死,則天下有王霸基業者,皆需俯首!
“陳氏先祖曾經統御過‘關中域’,財大氣粗,相傳那‘太安城’下,秘庫積累的寶術與神通價值連城,即使是放在‘天地未黯’的修行大世,都是了不得的財富!”
“所以,在南洲留下的秘庫,又怎么可能只有一道‘禁魂鎖靈咒’那么簡單?”
洛景摸著下巴,思考了下,而陳王楚聽到他的話,只是點了點頭,也沒多生貪念,便一招手撫摸上了那一枚玉石,沉浸了進去。
滴答,滴答。
潮濕的靈氣化作氤氳,因為從塵封之中驟解,自長明燈上滴落下來。
就算是洛景,見到此等情況,也不得不贊嘆,果真是個上等福地,也難怪會叫楊鐵劍占據那么久,還開辟了偌大的真人基業。
一邊感慨著,一邊往著一側‘壁畫’稍稍挪移了過去。
在冰冷的石壁上,一道道粗壯的、縱橫交錯的‘鎖靈’巨鏈,將一副看不清模樣的‘壁畫’封鎖。
洛景觀摩片刻,便有縈繞不散的‘斬孽真意’,自眉心祖竅傳出,龍吟虎嘯,傳于五指之上,漸漸發力,
下一刻,就于這層層交錯的‘鎖靈鏈’上重重一扯!
嘩啦啦!
清徹的搖曳與拖拉聲過后,耗費了洛景好大一番力氣,竟只是稍稍挪動了一下,這還是經過了一百多年松動過后的結果!
“看來,即使是陳氏后人想要得到此處傳承,也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洛景把眼一瞇,已經看到了這畫顯現的冰山一角,險些直接陷了進去。
正待這時,陳王楚把玉石上的手收回,眸中閃爍著,若有所思:
“將軍,此地傳承,已經明了了。”
“被那鎖靈鏈子鎖住的‘事物’.不簡單!”
他轉過身來,背靠案桌上的那枚玉石,望向了那副‘壁畫’,眼神里露出了幾分驚意:
“此地近二百年前,曾有一處小型‘仙墟碎片’撕裂,將一副壁畫跌落出來,正是這背后的‘鎮魔降妖真君圖’!”
“那禁魂鎖靈咒不過是此圖跌落,所附帶的一道‘玉簡’秘術而已,被發現后,當即便運輸回了‘太安’封存,只是一同出世的這張‘真君圖’,卻有著莫大威能,甚至尋常‘十都’法師,光是看上一眼,都會橫遭反噬,落得個近乎吐血的下場,更別說挪動了。”
“根據那枚玉石留下的記載,當年那位關中王初成真人,因為此事驚動過,千里迢迢的跋涉而來,坐于此圖一丈方圓,日夜參悟,日升月落,足足七日,不眠不食,可卻連一點頭緒都參不出。”
“不得已之下”
“只能于此立下‘秘庫’,勒令只有陳氏血脈才能進入,就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亦或者后裔之中能有機緣,可以參悟此圖玄妙。”
說到這里,陳王楚頗有些惋惜,要說他能沒有分毫心動,那自然是假的,但是
‘十都’無緣此圖!
就算是洛景顧念他的功勞,與他一同參悟,他恐怕也未必消受得了。
正失神琢磨的時候,陳王楚看到洛景一點一點,已經慢慢的將那層層纏繞的鎖鏈,盡數扯開!
隨后,一副‘鎮魔降妖真君圖’赫然展露而出!
陳王楚不死心的盯了一眼。
果然,霎時間反噬襲來,便叫他瞬間面皮薄如金紙,血色盡失,直接就踉蹌幾步,險些跌倒在地,只能強行將眼神瞥開,才算是沒有受到影響。
只是驚鴻一瞥,便叫他窺見了一抹景象。
恍惚中,陳王楚似乎陷入了一方天地里,看到了一位威風凜凜,面容俊俏卻似寒霜的真君,手執長刀,驅趕妖魔如同家畜,在他背后,擁躉者眾。
其中一位手執妙筆者,見到此情此景,心生仰慕,故繪成此圖,曰為:
‘清源顯圣真君下界驅魔降妖圖!’
那是怎樣的大神通者,才能有如此手段?
陳王楚心頭正自震撼著。
而在洛景眼中
則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自‘清源顯圣真君下界驅魔降妖圖’中,截取到‘清源真君,鎮魔降妖’一縷傳說痕跡.’
“提煉中”
恍惚間,
洛景只覺天旋地轉。
嗚嗚~~
風聲怒號。
可遮掩天地氣象的蓋世大魔,化出一方方鬼蜮;
足以搬山蹈海,法天相地的恐怖大妖,一腳按下,山巒峻嶺,都需搖晃!
這是許久許久之前的‘關中’。
那時候,此地素來多山,未開化前,更是毒瘴遍地,妖魔肆虐,是‘下界八域’最為窮山惡水之地!
哪怕修行人士層出不窮,也掃不盡其中禍患!
于是乎————
有數方關中大宗門庭,以地仙為首者,齊齊焚香禱告,在那個‘天庭未墜,上界未崩’的時代,奏請來了尊享六天位格之一的‘清源真君’下界清掃污穢!
洛景睜開了眼,提煉此圖,追溯‘傳說事跡’,陷入此方‘過去天地’。
剛剛巧,便叫他看到了一尊一襲青衫,留著山羊須的清瘦道者,手執畫筆,剛剛好,便勾勒出了最后畫作最后一筆,從而徹底完工。
霎時間,那圖便將他徹底吸引住了,就好似其中自有一方天地一樣!
只見到————
天地大放霞光,有一尊冷面銀甲的青年帝君,手掌三尖兩刃刀,眉心闕庭開神眼,胯下天狗吞日月,口中一嘯下界而來,便叫‘關中瘴氣’盡消弭! 隨后,派遣座下‘草頭兵’,呼嘯涌起入山林,耗費數十日之功,便將其中諸如什么妖中仙人、妖魔大圣、以及漫山遍野小妖小魔之流.從頭到尾,肅殺一清!
那一日,妖血濺天穹,魔氣換青天,關中萬萬民叩拜,建‘真君廟’上百分散各地,用以供奉真君‘鎮妖降魔’之功!
當年奏請‘天庭’,請真君‘下界而來’的八極大圣之一。
有‘畫中丹青手’之名的鄭丹青,鄭圣者。
親眼見得清源真君雄姿英發,在一毒江口手起刀落,刃尖斬去一頭毒龍。
于是心潮澎湃,悟出一門不及其萬分之一神韻的‘刀法’,便將其銘刻在了自己親筆所繪的‘清源顯圣真君下界鎮魔降妖圖’中。
名為‘鄭丹青’的大圣修者,看著遠處浩大動靜漸漸遠去,即使將情景截留于畫作之中,仍舊不免悵然若失:
“江翻海攪走六丁,紛紛水怪無留縱,青鋒一下斷狂虺,金鏁交纏擒毒龍!”
“安得將如清源公,指揮將士爭效忠。掃除妖孽還昭融,魑魅魍魎民無逢.”
“諒吾雖有翻江能,卻不及其中之萬一也.只能作此拙劣之圖,將‘清源戮妖刀’法門寄存其中,若后世能有有緣者.但凡有‘清源真君,鎮魔降妖’萬分之一雄心,皆能領悟!”
“可惜,吾以‘畫道開天門’,于刀法一脈學藝不精,此術非八極神通,皆是因我底數不足,若后人能將其領悟圓滿,斬出那‘鎮魔降妖’的一抹神韻.”
“八極之刀,也不及也!!”
末了,一聲長嘆!
這一聲嘆息.
也叫洛景的心神,漸漸回歸。
隨即,浩瀚的長河在他識海鋪開,銀光點點!
其中一粒細細的銀砂,微微發光:
【清源真君鎮魔降妖,丹青圣者一畫留痕!】
【成功自‘清源顯圣真君下界驅魔降妖圖’中,截取一段傳說事跡。】
【提煉成功,可參悟————】
【‘清源斬妖刀’(九曜/八極!)】
【介紹:此刀為‘八極大圣’鄭丹青,曾有幸得見‘清源真君’下界降妖時之壯舉,心有所感,得悟而來,草創二式,一曰:‘搜山趕海’、二曰‘灌江斬龍’!】
【此刀還有最后一式變化,為鄭丹青所截留之‘鎮魔降妖’之一縷微小神韻所留,若能得悟,可為八極大圣之刀!】
天旋地轉,回歸地宮!
洛景身軀如若泥塑,久久未動,而手掌,還正處在那一處他方才已經‘親眼觀摩’過的‘真君圖’上停留。
此時,
隨著一縷‘神韻’被他接受。
這存世了不知多久的‘清源真君圖’.
便如若風沙一樣,轉瞬之間,已經化作塵埃消散。
直看得一側陳王楚,目瞪口呆!
“這是.怎么回事?”
在他的視角里,洛景不過才剛接觸剎那,為何這蘊藏了諸多隱秘的‘真君圖’,就這么化作風沙散去了?
莫非真是有緣無份?連將軍都不能領悟?
他捏緊了拳頭,大為可惜,不禁捶了下大腿,長吁短嘆:
“如此傳承,卻不能一觀,憾,甚憾啊!”
值此時,外界卻有匆匆腳步趕來,當即叫他眉頭一皺,有些不悅:
“是誰在這個時候,擅自進入這等秘地?”
哪怕傳承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天罡軍素來訓練有素,又怎會如此不講規矩?
他急步走到那扇來時的‘青銅巨門’之前,已經看到了兩個滿頭大汗的天罡軍,見到他后,便不由喘氣大喊道:
“校尉,將軍何在?”
“澹臺真人他被洞冥山‘靈契’反噬,命不久矣,想速速見將軍一面,交代后事!”
這消息一出,當即叫陳王楚的表情凝固,隨即一言不發,便往地宮內.
匆匆趕去稟告!
而在空無一人的原地。
沒人知曉,接收了那一抹靈韻之后。
洛景睜開了眼眸,
【‘清源戮妖刀’,第一式‘搜山趕海’已修成!】
黑山上!
本來塵埃落定!
可隨著澹臺明朗如遭雷殛,被‘洞冥山’千里咒殺,似乎就將命不久矣時
天罡軍,頓時慌了手腳。
這可是真人!
整個天罡軍,徐魁山注定要走,而除卻洛景外,這位一年多來坐鎮陽關城的澹臺家主.已經是重要的擎天柱戰力了,他若夭折,注定是一筆不小的損失。
一間緊趕慢趕,清掃出來的廂房。
澹臺月將氣息越發微弱,龍虎意衰退,金丹都開始露出裂紋的‘澹臺明朗’手掌握住,銀牙緊咬。
她看著前一刻生龍活虎,后一秒鐘,便要‘行將就木’的父親,心中如若刀絞,第一次感覺對不起這個將她一手栽培大的家主真人。
“莫非.當真沒有辦法嗎.”女子秀眉緊蹙,心中念頭百轉千回,可到了最后,卻只剩下頹然。
而澹臺明朗事到如今,卻是一臉輕松:
“洞冥山大真人要為父死,哪里還能有活路可言?”
“趁著還有時間,倒不如叫我再見一下‘宋無缺’那小子,交代交代幾分后事,然后”
“正好以此殘軀,為你‘醍醐灌頂’,破了那最后的臨門一腳!”
“這樣,也算死得其所了。”
面色蒼白的澹臺家主眉眼昏沉,可話語卻還是帶著笑的,直接便叫澹臺月淚如雨下,不知該說什么好。
“宋無缺,你若真的有法子”
“莫說是相伴幾年,作弄你我之間那幾分情誼了.”
“就算是要澹臺月為奴為婢,又有何不可?”澹臺月心里痛楚,隨即想起了曾經洛景對她信誓旦旦的話語。
即使她自己都知曉,那不過是奢望而已。
但.
澹臺月自嘲了下。
她現在,除了希冀奇跡。
還能掛念什么呢?
然而————
這時候,
一道低沉中帶著特殊‘牽引’之力的咒語,卻自不遠處的房門外,陡然傳來!
“道者陰陽,靈符敕命,遵咒者生,棄咒者亡”
“驅氣解穢,隨吾驅使,令詔來前,解此法咒!”
“敕!”
虛空中,似有‘靈咒’紋路凝成。
隨著那一身玄蛟服的高大青年口中念念有詞.
轉瞬,便自他手中脫出,按在了宛若‘風燭殘年’的澹臺明朗身上!
剎那,
便叫他那如同雪崩一樣,不可挽回的趨勢.
霎時間,停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