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哥不需要收拾什么,正跟葛覃她們聊天,一個多月的斗笠一朝卸下,初見她們臉時,笑著打趣終于窺得廬山真面目。
李鑫與丁丁比他們先下去,虎哥一時竟沒認出他們來,還是看佩劍認出來的。
聊了一通后,虎哥恍然大悟,只感嘆:“丁丁兄弟這手易容術,簡直鬼斧神工。”
丁定寵辱不驚地點點頭,默不作聲地喝茶去了。
沒一會虎哥發現王爺一行人,不僅臉是假的,連性格都偽裝的唯妙唯俏。
比如這倆人人都以為刁蠻的大小姐,其實一個很開朗,一個很可愛單純。
比如高冷的李鑫小兄弟,實際上只是一個隨和的大男孩。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偽裝性格,丁丁兄弟從始至終都寡言少語。
虎哥正嘀咕著,王爺跟王妃也應該不是真臉。
就見更鬼斧神工的人來了,一瞬間大廳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二樓斗嘴的二人身上。
丁丁為了弱化二人的存在感,對著那兩張盛世美顏怎么糟踐怎么來,尤為北泠,一條斜斜傷疤橫跨整臉,初見他的人,能立馬斷定這是匪幫大哥。
褪去偽裝再不見兇神惡煞氣,卻比之更恐怖的冰冷氣場,山呼海嘯般的直往虎哥臉上撲。
一雙不大的眼給瞪成核桃,驚愕的視線從北泠挪到白歡身上,王妃的氣息倒沒怎么變,依舊張揚肆意灑脫無羈,可這長相……直接從烏鴉變成鳳凰。
目瞪口呆地對丁丁豎起大拇指,丁丁兄弟當真是絕了!
二人迎著無數驚嘆的視線,云淡風輕地落座。
白歡眉梢一揚,自戀的渾然天成:“姐知道姐天生麗質,但虎哥咱得低調,快收收你大變活人的表情。”
虎哥湊過去,小聲道:“王妃,您跟王爺比大變活人都令人驚奇。”
事情已結束,白歡覺得有必要澄清一下:“我跟北哥是好朋友,王妃都是弟弟他們叫著玩的。”
虎哥愣愣地點頭,用著一種懷疑的眼神,望著王爺將一杯茶端給白姑娘,看她之時瞬間收去刺人冷意,連語氣都溫和的不可思議。
——這叫沒關系?
李鑫搖頭感嘆,原來性格不羈的白姐也在乎臉面,你看,皇家沒正式下旨,都不敢在正面上承認與爺既定的關系。
他是不敢在爺面前說三道四,打算等回到都城,便讓劉威去跟爺說上一番。
葛覃撇撇嘴:“北泠,你看你做的像話嗎?”
圓圓用力點頭,朝滿臉迷茫的白歡投去同情的眼神,歡歡心也太大了,都不會為自己爭取一方圣旨!
北泠倒清醒的很,絲毫沒澄清的打算,吐出一句更為實錘的話:“嗯,我的錯。”
白歡:“……你們到底在說什么鬼?”
北泠將黑斗笠給她戴上,仔仔細細地系好帶子,“出去玩。”
“額,想倒是想,不過你不著急回去嗎?”
“不差這兩天。”
“走著!”
北泠走到門口,忽的轉身,不悅的視線隔著斗笠,直直朝幾個沒有眼力見跟上來的人刺去。
李鑫一抖,火速拉著虎哥走:“虎哥,咱去看看“大箱子”,順便我再跟你講講威哥的那些年。”
“哦哦……嗯嗯!”
瀚城交通便捷四面都有官道,一向是游客首選的打尖之地,人員來往比較紛雜,因此賣得東西也萬分齊全琳瑯,相當于一個小的貿易城。
而當地最特色的當屬于水上市場,四通八達的水道之上,飄蕩一艘艘載有貨物的小船,或停留某個特定地方,或順著水道邊劃邊賣。
尋常的水道上,隨處可見蔬菜水果衣服首飾等商品,寬闊的水面上,甚至有水上客棧與水上酒樓。
第一天來被北泠無情拎回隊伍里,這一次白歡終于能撒開丫子玩。
租了一條小船,穿梭在琳瑯滿目的水上市場上,指哪一塊船公就停在哪一處,還不到半小時,就給樂兒買了小半船的禮物。
買了不少吃了也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新奇勁兒加持,再尋常的一串糖葫蘆,都感覺美味的無可救藥。
這不,又看到一艘賣肉餅的船,忙讓船公劃過去。
小船蕩開清澈的水面,不疾不徐地前進,白歡手里抱著,嘴里吃著,眼睛還止不住地四處瞄著,“北哥,假如有一天我走不了,我就來這里養老!”
神仙美食,神仙美景,神仙地方!
對于她比翻書還快的善變,坐在船凳上的北泠,差不離已習以為常,應和道:“彼時別忘記帶我一個。”
“一定……臥槽!”
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一條小畫舫,駛入水上市場,風馳電掣地往前沖,蕩起的巨浪震的小船差點翻。
白歡懷里的零嘴散了一地,彎著腰堪堪住保持平衡,突的又來一陣劇蕩,平衡力瞬間失衡,眼瞅著就往水里栽。
電光火石間,一只手拽住她的手腕,由于慣性,白歡背對著北泠直直往后倒,北泠條件反射地去摟她的腰。
結果,就結結實實地坐了個滿懷。
坐在人大腿上的白歡:“……”
北泠只想阻止她落水,著實沒想到竟有意外“驚喜”,一怔后,摟住想起身的懷里人。
一本正經道:“水面太晃,此時起身很危險。好朋友應該做的,不必謝。”
白歡:“……也行,來,我抱你。”
“太危險,不好起。”
白歡開始掙扎扭動:“朋友,我不怕危險,我謝謝你,你放開我。”
話落,白歡感覺她朋友渾身一僵,語氣也有些古怪:“……你別動。”
“你放開我,我就不動了。”
自作自受的御賢親王,僵著一張臉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將懷里人拎起,扶著她的胳膊以防跌倒。
白歡明顯感覺到北玄玉在悶聲嘆氣,狐疑道:“你咋了?”
“沒什么,想去水里游個泳。”冷靜一下。
動蕩不安的水面終于回歸平靜,白歡也沒多想,隨口道:“這水看著挺干凈,實則垃圾一大堆,回家再泡澡。”
提到泡澡二字,北泠突然覺著他此生最駕輕就熟的事不是打仗,而是那一個多月同床共枕的日子里,在她睡著后,在屋子里小隔間無數次地泡涼水澡。
都已總結出不同程度的不平靜,用何樣的水溫,能快速讓自己平靜。
痛并快樂著,大抵如此。
好在今天晚上便能徹底結束泡涼水澡的行徑。
只可惜,御賢親王可能沒聽過一句話:人不能高興的太早。
買完肉餅,二人在水上市場逛到天黑,在獨特的水上客棧用過晚膳,之后去陸地逛了會街消食,晚上八九點拎著滿滿當當的禮物,各回各房間。
在洗澡時白歡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再美滋滋地感嘆,今兒能獨享大床。
睡覺時依舊沒意識到,直到凌晨一點,她睜著眼頂著黑眼圈,終于意識到了。
白歡雖在哪里都能存活下來,大環境下的適應力、生存力強悍如斯,但有一個小缺點——對于某些習以為常的小習慣,猛地脫離后,會十分的不適。
就好比剛來這里時認床睡不著,就好比身邊突然沒了清列草木味,沒了北玄玉這個人形抱枕,沒了北玄玉給她暖被窩,她,失!眠!了!
眼皮子困到在打架,可就是輾轉反側,感覺哪哪都不對,怎樣都不能入睡。
凌晨兩點半,白歡提溜著枕頭,披散著頭發孤魂野鬼似的飄到北泠門外。
每每想抬手敲門,每每都覺著這樣不合適。
一而再再而三地轉身,再幾次三番地折回來,如此糾結半個小時,自尊心跟豁出去還沒分出勝負,門“吱呀”一下先開了。
北泠倒睡得著,只不過沒有白歡在身邊,回歸到警惕敏感的睡眠狀態,即使她腳步很輕,也早在半個小時前便醒了。
他認得她腳步,便想看看她要做什么,結果就足足聽了半柱香,周而復始走開走來的腳步。
到底沒忍住,打開門一看,便看見他家貓真“炸毛了”,頭發被她抓成雞窩,眼里盛著未褪的窘迫:“額,對不起,吵醒你了。”
北泠一瞥她的枕頭:“怎么了?”
“……今夜涼風習習,想賞個月。”
北泠一挑眉稍,微笑:“好,那你慢慢看,晚安。”
眼瞅著門要關上,“等下!”
白歡低著頭,窘迫地摸著脖子,吞吞吐吐道:“那個……”
猛吸一口氣:“不磨嘰了,我攤牌了,沒有你這個人形抱枕我睡不著。朋友,收留一晚行不行?明天我讓圓圓幫我配點安眠香。”
北泠靠在門框上,遞給她一個許久沒有看到的熟悉眼神。
白歡答應的無比之利索:“行,一件事!”
北泠看著他家貓火速躺在床上朝他招手,以痛并快樂的心情走過去躺下,被她摁在懷里,沒三秒就聽見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北泠睜著眼一嘆,稍后又得去洗涼水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