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著劍，只需輕輕用力，鋒利的光明劍便能割下她的人頭。
周衍喘著粗氣，卻不知道該怎么下手。
眼前這個女人，此刻是如此憔悴。
她的臉很干凈，很精致，像是青澀的少女，大大的眼睛蓄滿了清淚，挺翹的瓊鼻潔白如玉，嘴唇涂成了黑色，有著反差于年齡和身段的妖冶感。
披散的頭發綁著彩帶，眉心的黑火更顯詭異。
她看著自己，流著淚，帶著笑容。
周衍退后了幾步，搖頭道：“什么欠不欠的，我聽不懂，今天算是給你個機會，以后勸你別來招惹我。”
他轉頭就走，像是逃命。
“你裝什么？”
影瞳忽然大聲道：“你到底要裝到什么時候？就那么怕我？就那么怕面對我？”
周衍的身影不禁停了下來，他回頭，勉強笑道：“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影瞳跟了上去，死死盯著她的眼睛，道：“要怎樣說你才聽得懂？要把一切的事情都說出來嗎？我給了你傀儡娃娃，我騙了你，我害死了北搖明月，我偷走了太古魔物，我親手挖了你的心...”
“把這些說出來夠嗎？如果你想聽我可以重復，我把我一切罪惡都說給你聽，以痛苦的方式，以懺悔的方式，只要你想聽。”
周衍咬著牙，道：“你到底要怎么樣！我說了我聽不懂！”
影瞳噗嗤一笑。
梨花帶雨，眼淚紛飛。
她輕輕撥開眉間的長發，把精致而動人的臉完全露了出來。
她看著周衍，笑道：“知道我叫影瞳的人很少的，所以我才敢在太學宮用真名。”
周衍道：“所以神門可以查到。”
“你為什么不看著我的眼睛說話？”
“因為你的眼睛是灰色的，太難看了，魔女詭計多端，我不敢信。”
“是啊，魔女詭計多端，不值得信任。”
影瞳嘆了口氣，道：“然而你知道嗎？我的魂器有四件，剛剛你把名字都叫出來了。”
“知道它們名字的人就更少了，而我在青州城外，和北搖明月戰斗的時候用過一次，你卻知道。”
周衍道：“聽太學宮的老師們說的。”
影瞳搖了搖頭，道：“這種事他們不會說出去的。”
周衍冷笑道：“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我說了我聽不懂，就是聽不懂，你非要...”
“我去了青州城的祠堂，見到了降龍將臣。”
影瞳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周衍身影一顫，猛然抬頭朝她看去。
看到他驚駭的眼神，影瞳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咯咯笑著，輕輕道：“魔女詭計多端，心中懷疑，當然要親自去證實。出了云歌坊，我直接就去了，七百多里，只用了三個多時辰，累死我啦。”
周衍沉著臉不說話。
影瞳饒有興趣地繼續說道：“然后嘛，我就挖開了三十米大地，結果看到了里面躺著一具腐尸。”
“我以為那是你，難過極了，卻沒想到傀儡娃娃卻發出了警示。”
“一個尸道將臣躺在那兒，傀儡娃娃當然會警示我。”
她把手搭在了周衍的肩膀上，像是壁咚一般，繼續笑著：“所以降龍將臣瞞不住啦，只好對我坦白咯。”
周衍把她的手撥開，退后了兩步，咬牙道：“那老狗，不講信用。”
影瞳笑道：“他最開始也不說的，可是我對他睡了一句話，他就告訴我了。”
“你猜是什么話？”
周衍冷冷道：“你心機深沉，善于偽裝，要騙降龍將臣這種睡了幾百年的傻子，當然不會太難。”
“對啊，很好騙呢，我一句話就把他騙到了。”
影瞳看著他的眼睛，呢喃道：“我跟他說，我愛你。”
周衍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連退了好幾步，抬起光明劍，厲聲道：“還在騙！”
影瞳笑道：“更何況你這把光明劍，幾乎直接暴露你身份咯，要不然我干嘛跟你打？就是想你把它祭出來。”
周衍不說話，只是冷冷看著她。
影瞳又走了過去，走到了他面前，精致的眼眸鎖定著他。
她語氣很輕，小聲道：“要殺我不必擺這種架勢，直接斬我頭顱便可，剛剛我都愿意給你殺，是你自己不忍心下手的。”
“誰說我不忍心？”
周衍大聲道：“我只是怕殺了你暴露身份，讓幕后元兇警惕起來而已。”
影瞳道：“你怎么講都行，我無所謂的啊。”
她依舊笑著，陽光下，不像是一個魔女。
她舔了舔嘴唇，道：“反正啊，我只知道你沒死，活得好好的，還真正擁有了傀儡娃娃。”
“一對傀儡娃娃，分別是你我的心，真好。”
說著話，她直接撲進了周衍的懷中，死死抱著他的腰。
周衍正要推開她，而影瞳卻已然哽咽道：“不要...不要推開我，讓我抱一下，就一下...”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帶著不屬于影祭司的脆弱，顫抖著，呢喃道：“讓我感受一下你的心...”
兩個傀儡娃娃建立了聯系，那一股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
兩心知...他們感受到了對方的心，對方此刻所想的一切。
周衍感受到的，是影瞳心中混亂的復雜。
那其中充滿了痛苦、內疚、欣喜、希望，還有濃濃的愛，不舍的感情。
所有的東西充斥起來，到最后都匯聚到了這個擁抱里。
良久之后，影瞳才終于松開了他。
她抬起頭來，早已淚流滿面，卻是輕輕一笑，道：“周衍，你這個多情種。”
周衍低吼道：“別胡說！”
影瞳笑道：“我看到了你的心，我感受到了，我什么都感受到了。”
“原來你跟我一樣，也認不清自己，咱們都是糊涂蟲，都是傻瓜。”
周衍氣急而怒，大聲道：“少廢話！帶我出來不是要說正事嗎！”
“轉移話題有用嗎？”
影瞳嘆了口氣，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搖頭道：“母親去世之后，我就沒流過淚，十多年了，為了個臭男人，流淚好幾次，真沒出息。”
她看向周衍，道：“臭男人，你有沒有感受到傀儡娃娃的牽引？我們的心都牽在一起了。”
周衍硬著脖子道：“沒有，都分開了還牽引個屁。”
影瞳道：“這是一種冥冥中的感覺，你否認不了的。”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把頭發捋了捋，整理了一下衣裳。
然后忽然又噗嗤笑了起來，咬著銀牙道：“臭男人，花心鬼，不要臉，誰都喜歡，短短幾個月沒見，就已經有女人了，還破了人家身子。”
“別！別胡說啊！”
周衍這下慌了，連忙道：“我那是被污染了！身不由己！”
影瞳哼了一聲，道：“污染？你就是最大的污染...不然，我的心怎么會顫抖。”
說完話，她朝周衍撲來，想要抱住他。
而周衍這一次反應過來了，毫不猶豫，一腳直接給她踹飛出去。
“媽的，想摟就摟，你以為老子是個樹樁子啊！”
周衍翻了個白眼，牛逼哄哄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