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衣的時間觀念素來極強,他說二十分鐘,基本八九不離十。
十八分鐘后他便出現(xiàn)在尚京文藝辦公樓下,“錢哥,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錢毅面上憋得有點難受,“我把你稿子給我上司看了,他們也覺得很好,但還是覺得十萬冊太高。”
姚衣不置可否,“沒事,生意嘛,就是用來談的。”
“還有,我領(lǐng)導(dǎo)說出十萬冊也不是不行,但出版社承擔的風(fēng)險太大,所以要求把你的版稅下調(diào)到百分之十二。”
“哦?”
姚衣輕咦一聲,心頭卻已經(jīng)雪亮。
這情況與他猜想的一樣,只要不是瞎子和傻子,總能看得出來《單詞演繹法》的價值。
他們已經(jīng)松了十萬冊的口子,絕不可能只單純的看在錢毅的面子上,他們也能預(yù)感到這本書可以大賣。
他們想壓版稅,是盯上大賣之后的分成盈利了。
商人逐利是本能,姚衣能理解到?jīng)Q策者的想法。
誠然,出版這本書可能帶來的收益對他算不得什么,版稅從十八變成十二,牽扯到的資金上下浮動也就十來萬而已。
他可以不在乎這個錢,但作為一名生意人,他不能容忍本來就該是自己的錢被別人拿去。
“沒事,上去談上去談,是和總編談嗎?”
姚衣心頭已經(jīng)有了打算,依舊笑呵呵的說著。
錢毅點點頭。
姚衣知道他沒把話說完,但也不問。
二人上電梯時,錢毅面色陰晴不定,猶豫半晌,終于咬著牙壓低嗓子說道:“那個姚衣,你的稿子被復(fù)印了。萬一沒談成,我搶也得把復(fù)印件給你搶回來。事情搞成這樣,對不住,我辜負你的信任了。”
姚衣哈哈一笑,拍拍錢毅的肩膀,“無妨,這都不是事。”
“哈?”
五分鐘后,向晚南與劉文德看著面前這年輕人,心情相當復(fù)雜。
他們就想著嚇唬嚇唬錢毅,沒想到這家伙屁股真歪透了,這就把人原著作者請來這里,是要攤牌和掀桌子了嗎?
倆老妖精有點哭笑不得,咱們只是故意換個訂書針,沒真復(fù)印啊,錢毅你這家伙咋就這么軸?
向晚南看看錢毅那暗呡嘴唇,目光堅毅的樣子,將他心境猜得七七八八。
得,這位得力干將怕是打算一旦談不攏,就不干了。
他心里或許還有,如果自己的頂頭上司是這種人,自己在這兒呆著也沒意思之類的念頭。
劉文德老臉有點泛紅,自己欣賞小錢,不就是因為他這性子嗎,可沒想到自己和老向倒成反派了。
還有,這位名叫姚衣的作者竟這么年輕?
看他的文字完全不像這年齡的人應(yīng)有的風(fēng)格啊。
他的思維還算天馬行空,但他對文字的駕馭卻極其老練,字里行間的遣詞造句透著股返璞歸真般的韻味,沒點閱歷的人寫不出來。
“劉總編你好,向經(jīng)理你好。我叫姚衣,是《單詞演繹法》的作者。”
姚衣笑著與兩人打招呼,不卑不亢,鎮(zhèn)定自若,渾然沒有普通新人作者在面對總編與出版社總經(jīng)理時的局促。
“姚衣你好,你真是比我想像的還年輕。”
劉文德夸獎著。
向晚南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大家都在沙發(fā)上坐下談,嘴里卻也說:“自古英雄出少年,江山代有人才出嘛。”
“不敢當不敢當,貴社的意思錢主編已經(jīng)給我傳達了。我個人還是堅持之前的三個要求,首印十萬冊、版稅十八、三個月內(nèi)面市。”
他沒說任何硬話,就那么表情平靜如常,仿佛在講一件吃飯喝湯般的小事。
向晚南與劉文德對視一眼,心頭都有些不快。
我說你這人也太難打交道了吧!
哪有你這樣的,張口就是一口價,丁點回環(huán)余地的都沒,你怎么這么狂?
姚衣此時看起來越平靜,在兩個老油條眼中看來卻反而愈加顯得目中無人,難免惹人不喜。
向晚南直接一口否決,“不可能,你書是不錯,但并未經(jīng)過市場檢驗。你個人在教材出版這個行業(yè)內(nèi)也毫無名氣,十萬冊首印想讓分發(fā)渠道接招幾乎不可能!我們要承擔的風(fēng)險太大了!除非……”
姚衣打斷了向晚南的話,“無妨,這十萬冊里我兜底五萬冊。如果賣不出去,我以成本價全部回購五萬冊。嗯,我個人出資。”
他此言一出,向晚南、劉文德和錢毅三人都面面相覷,哭笑不得。
錢毅趕緊勸道:“姚衣你別開玩笑,這至少七十萬,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
劉文德在發(fā)愣之后,則實在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姚衣啊,年輕人有朝氣有雄心是好事,但犯不著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這樣拼。真的,我們再看好你的書,但出版總歸是要承擔一定的風(fēng)險。這風(fēng)險對我們單位而言尚可承受,但對個人來說七十萬的豪賭著實有些夸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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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南則道:“算了算了,姚衣不然我們這樣吧。先暫且還是按照五萬冊首印出,我這邊專門盯著你這事,只要首周銷量達標,咱們這邊提前加印。七十萬都能在咱們尚京全款買套一百平的房子了,你畢竟才剛出身社會,別這樣胡鬧,你家里人都不會同意。”
他還算稍微留了點面子,其實他壓根不相信姚衣真能拿得出七十萬,純粹是情緒上頭之下夸出來的海口。
姚衣反問,“你們覺得我在開玩笑?”
三人沉默,這事真不好當面揭穿。
姚衣指了指自己,“我叫姚衣。”
“對啊,我們知道。”
向晚南連連點頭。
“姚起的姚,錦衣玉食的衣。”
“呃……”
錢毅三人都有些迷茫。
“姚氏集團的姚起。”
姚衣又補了句。
“哦!我知道我知道!姚總嘛!那邊的高樓不就姚氏總部嗎,每天都能看見。去年人大會議上我在臺下也聽過姚總發(fā)言。”
向晚南回頭看了眼遠處,約莫幾百米外姚氏總部大樓正從高樓林立的尚京市中心冒出個頭來。
“對,我的父親是姚起。”
姚衣繼續(xù)平平靜靜的說著。
辦公室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奇怪,有震驚,也有難以置信,還有些……滑稽。
姚衣對這種情況有點熟悉了,上次他與李志華和余偉文當場說破自己身份時,那兩人也壓根不信。
他稍微聳聳肩,“或許你們覺得我在說笑,但這就是事實。這是我的銀行卡,這是我的手機。”
說完,他自顧自的把銀行卡與手機摸出來,擺在茶幾上。
另外三人有點看不懂他要做什么。
“現(xiàn)在我查詢一下余額,你們可以看一下。”
說完,他用手機給銀行那邊發(fā)去個“CXYE”的短信。
如今手機銀行的短信通知并未完全普及,但如同姚家這般的高端用戶,卻已經(jīng)開始享受這近乎于私人訂制的服務(wù)。
十秒鐘后,短信回來了。
姚衣按下觸摸屏,茶幾上的手機顯示出內(nèi)容。
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極其刺眼的一行字。
“賬戶余額7723156.17元”。
本來是八百萬,買了帕薩特之后剩下這么多。
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即便是年收入不低的向晚南,何曾在個人銀行卡里見過這么大的數(shù)字,以至于他稍微晃晃腦袋才能確定自己沒看花眼,他又在心里重新數(shù)了遍數(shù)字的個位數(shù)。
沒錯,就是七位數(shù)!
媽耶!七百七十多萬!
他準備拿來兜底的七十萬只不過是其中零頭!
向晚南腦子里又想起姚氏總部那棟幾十層的高樓,又想起姚衣從頭到尾臉上都掛著的和煦笑容,腳底卻在發(fā)軟,臉上更是火辣辣的燙。
他不是給打臉痛的辣,純粹是羞的辣。
咱們口口聲聲反復(fù)與對方強調(diào)七十萬是個多么了不得的數(shù)字,我老向還自以為精妙的拿一套房子來舉例。
可人家就是尚京最大的地產(chǎn)頭子家的寶貝兒子啊!
姚衣又說話了,“但我兜底代表我也承擔了風(fēng)險,所以我要把版稅提高到百分之二十二,不過分吧?”
向晚南臉都是白的。
這就是有錢人談生意的方式嗎,財力雄厚到可以無視一切約定俗成的行規(guī),并且一旦露出獠牙,就要從別人身上啃下一口血肉來!
你好殘暴啊姚衣!
姚起的姚,錦衣玉食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