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2月,三哥不幸病逝于島北,享年八十歲。他的去世給我?guī)砹藰O大的悲痛,留下了無限的懷念。是他早年鼓勵我要自立自強,家窮志不窮,并以王勃的名句“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勉勵我們;是他對修族譜傾注了大量的心血,他對族譜的內(nèi)容結(jié)構(gòu)提出了許多建設(shè)性的意見,對初稿的字詞、章節(jié)等作了詳細的審定修改,鼓勵我排除萬難,堅持寫下去,一定把族譜修好;是他第一個捐款一千美金(當時兌換人民幣8300元)資助修譜事宜,感動了族人;是他在我1987年建房最困難時支援了我們,我們一家不會忘記他的恩情。得到三哥去世的唁電,我悲痛萬分,我立即回電嫂嫂、侄兒表達我們沉痛的哀思。
三哥去了,我再也得不到三哥的教誨,悲乎!從此與誰共語?
……
1994年8月的一天,闊別半個多世紀的大哥張學(xué)有(77歲)單身一人第一次踏上了故鄉(xiāng)的熱地。大哥退休后全家定居澳大利亞堪培拉,這次是從澳洲飛島北,再飛申城市轉(zhuǎn)洪都。我們兄弟姐妹都到洪都向塘機場迎接大哥歸來。
機場出口涌現(xiàn)出了動人的一幕:大哥和我們熱烈擁抱,久久不愿松開,伴隨著相逢的喜悅與思念,大家熱淚盈眶,哭聲、問候聲不斷,時光似乎凝固了。大家簇擁著大哥走出大廳,坐上汽車,向文山奔去,一路上大家都沉浸在喜相逢的快樂之中。大哥次此是同劉先生一道返鄉(xiāng)的,劉先生的兒子也到機場接他父親劉先生。
離別的歲月如此漫長,今天盼望已久的親人終于相見了,大家如同做夢一般。我們家家設(shè)宴為大哥接風洗塵,人人歡呼雀躍迎接親人,歡度骨肉團聚。大哥設(shè)宴招待了我們張氏族人,也專門宴請了他的老同學(xué)敘說往事,展望未來。昔日大哥的老同學(xué)曾先生、肖先生都已作古,只好請了他的后人來聚會。大哥未回來之前,過年過節(jié)都會給他們遺屬寄一些錢,以示有恩必報——當年大哥讀書時,曾先生得到曾、肖二人的資助,所以念念不忘。健在的老同學(xué):尹先生、王、上官先生、江先生、劉先生等人都能在桑榆晚景之年喜相逢,真是萬福,大家共飲一杯酒,共祝祖國好。
大哥住在外甥女家,因他家條件好,地方寬大,離街近,方便大哥外出。
我家邀請大哥、四弟夫婦、三姐、六姐到大東山般若庵勝地游玩了二天,大家同享天倫之樂,回味父母在時的恩情。興時所致,陶然而歸。大哥抽空去城北看望了北坊幾家張氏族人,并一一問好。二十多天,轉(zhuǎn)眼就過去了,大家依依惜別。
1995年大嫂在澳大利亞堪培拉患癌癥不幸去世,享年67歲。可惜她從來沒有踏上過文山的土地,我們也從來沒有見過她一面,只收到過她一封親筆信。
1999年,大哥第二次返鄉(xiāng),還帶他的長女張家珠回鄉(xiāng),尋根問祖,感受親人的溫暖。我們?nèi)f分歡喜,她又是一代人啊!家珠侄女第一次來文山認親,看到有這么多叔輩、侄輩歡聚一堂,異常興奮,笑臉常開,一點也不覺得生疏,深深感到與大家在一起特別親切。她已39歲了,但卻是獨身。
她終日同晚輩拉家常、談時尚,談到高興時與大家開懷大笑。侄輩們向她打聽了澳大利亞的風土人情等情況,她也不厭其煩地介紹。她說:她在堪培拉環(huán)保局工作,她母親是大學(xué)里的化學(xué)系教授,妹妹、妹夫在美國工作。
她是喝“洋墨水”長大的,雖然從未回過故鄉(xiāng),但家鄉(xiāng)的俚言俗語說得也不走什么調(diào)。可見,她們雖居海外,但家鄉(xiāng)的傳統(tǒng)沒有丟掉,真是難能可貴。她是我們張家第一個女高才生,有靈氣,但沒有嬌氣。她幼年得到祖母的呵護,當她談到昔日婆婆對她的百般嬌縱、萬般慈愛時,她動情地流下了眼淚。
此時今日,她已39歲了,乃是一位鎖在閨中、未曾拋出繡球的大齡獨身主義者,我們都為她荒廢青春而感到遺憾,然不便對她的隱私作深入“采訪”。但有一點讓我們佩服,那就是她一直照顧著父母,特別是她母親去世后,父親都是她照顧。
大哥和女兒家珠在家鄉(xiāng)與親人們享受了二十多天的天倫之樂,帶著親人們戀戀不舍的溫情,離開了故鄉(xiāng)。我與宗弟送他們父女倆上飛機,大家揮淚相別。他們上北京后轉(zhuǎn)飛澳大利亞。
2002年5月23日,85歲的大哥只身一人第三次返回故鄉(xiāng),宗弟夫婦先去洪都接大哥住了一天,25日到達文山,大哥仍住在侄家。我們家家為他接風洗塵,歡迎他第三次歸來。大哥晚年失去了伴侶,形影相吊,加上年事已高,確實需要一個老伴照料,盡管有女兒家珠,但許多事并非女兒能代替。
大哥這次回來比前兩次蒼老多了,右手打顫、步履蹣跚、小便滴滴、腦子有點發(fā)呆,已是風燭殘年,他的健康讓我們擔憂,畢竟是85歲高齡的老人了。
大哥1917年生,從小聰明過人,有過目不忘之才,1941年離家就讀于國立大學(xué)外文系,一生春風得意,風光無限,1948年底去島省,終生從事外交工作,六十年代在南國任大使參贊,七十八十年代后到斐國、羅門國、巴布國等國任大使。他任大使直到71歲(1988年)才退休,后又等了五年才準予返鄉(xiāng)探親。他連續(xù)三次回鄉(xiāng)探親,是在作最后的沖刺,以慰藉他思鄉(xiāng)之情。惜乎,今日已是兩鬢如霜、風燭殘年的老人了,悲乎,我可愛的大哥!
真是望穿秋水難想見,掛冠一別兩不知。
下面抄錄余先生的《鄉(xiāng)愁》表達大哥思鄉(xiāng)之苦:
小時候,鄉(xiāng)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后,鄉(xiāng)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后來啊,鄉(xiāng)愁是一方矮矮的墳?zāi)梗以谕忸^,母親在里頭。
而現(xiàn)在,鄉(xiāng)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在那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