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氣息。
皇太一吸著熱騰騰的泡面，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啊？為什么是泡面？
是哦為什么呢？
大概是因為一個人住的時間太長，生活已經不可能離開泡面，泡面已經刻在了DNA深處的緣故。
“電……還有水……我只在一些書里見到過……”
梅林的震撼狀態還沒解除。
散發著香氣的房間，便利的電力和電器，一擰開就會出水的水龍頭，還有令她不知所措的衛生間……
她從來不相信傳說中的英靈殿或者天國是存在的，然而今天所有的認知都差不多要顛覆干凈了。
“總之先吃點東西啦！雖然只有便利店……燒飯也不會燒……啊啊啊班長大佬在哪里啊！”
司命也很久沒吃過像樣的飯菜，一想到班長的廚藝口水就不停涌出，趕快大把大把抓起袋子里的薯片往嘴里塞，借以稍稍解饞。
“真的是……可以吃的？”
梅林像個乖乖女一樣老老實實地坐著，和平時判若兩人，因為大多數看似食物的東西全都沒見過，于是就抓起了看上去最眼熟的飯團，小心翼翼拆開了包裝紙。
“還有好多的種類，飯團那種不吃也就算了，沒什么好的。”
便利店里的飯團屬于平時皇太一想都想不起來買的東西，唯一的印象就是又貴又不好吃，在他的印象中女孩子應該都比較喜歡甜食。
“沒關系！這已經很……咦？飯……是這種味道嗎……”
一口咬下去之后，梅林本來已經軟化了的表情再度僵硬。
“喂！不會變質的吧！這里的東西！”
皇太一趕緊敲了下司命的頭。
“怎么可能！在變質之前會先消失，讓我康康……沒問題啊，很普通。”
司命開始閉起眼睛嚼嚼嚼。
間接kiss？
“不……這樣的香氣……和我知道的飯完全不同……為什么會是這樣的……”
梅林用力嚼著簡單的飯團，猶如在享受什么難得的珍味，眼淚漸漸流了出來。
“啊，難道因為糧食的品種已經不同了？”
皇太一從來沒見過廢土大地上耕種出來的成品作物，最多只見過田地，似乎糧食也都控制在本地的勢力當中并統一制造成能夠長期保存的產品，能夠享用新鮮糧食的大概也只有少數人，既然能夠在荒蕪的田地中生長，想必口感之類的也都要打折扣并換取相對較高的產量。
“嘻嘻，好吃就行了啦。”
司命覺得梅林大概吃得很開心，自己也跟著一起開心。
“有……有這種東西的話……一定能拯救很多飯都吃不飽的人！這種事絕對可以做到的對不對！需要什么代價的嗎！如果能行的話我做什么都沒問題！”
突然，梅林激動地沖了上去抓住了司命的手，流著淚向她乞求。
她親眼看見過無數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的普通百姓，那些人連活下去都是奢求，甚至不知道明天是否還能擁有生命，一個又一個的悲劇所交織而成的世界令她無比厭惡，所以她才想要成為拯救人們的劍。
今天突然發現一個說不定真的能夠讓所有人脫離苦海的機會，梅林已經決定就算是以自己的靈魂交換也沒有關系。
“那個……雖然東西好像很多，但是也不可能無限制造出來，畢竟本質都是神力轉化成的能量，現在連我也只能維持現狀，沒法再造出什么的，對不起啊……梅莉梅莉……”
司命盡管在大多數時候都很智障，但她對一個人的情緒流動會有突然性的敏銳，知道梅林激動的情緒是完全發自內心的，所以也就回應得非常正式。
但皇太一還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對她的稱呼進化成了梅莉梅莉，版權上不會有問題的嗎？雖然只有一小部分比較可疑……
假裝不知道比較好。
“不行的嗎……就算是降臨到人間的神也做不到……為什么？為什么他們非得在這樣的世界掙扎受苦！他們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為什么只是看著啊！”
梅林的情緒開始有失控的趨勢，瞳孔中剛剛燃燒起的希望之光瞬間變成了灰色，她也知道司命不會因為這樣的事而說謊，但希望破滅所帶來的痛苦超出了她忍耐的極限，盡管很清楚自己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指責任何人，更深知誰都沒有這樣的義務。
心中的情緒還是無法控制地爆發了。
比起痛苦，更多的是極深的絕望。
無法拯救任何人的痛苦經歷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沒有現在這么令人絕望。
“對不起，這也不是我能干涉的……流離于不同的世界當中，讓命運的流動彼此相通并活性化創造出新的力量……我也只能做到這一點了，不，其實現在連這個也做不到……創造之類的本來就不是我的本職，只是消耗神力做到的等價交換……很讓人失望吧哈哈哈……關于這種事我也有點自覺的……所以阿太才經常說我笨……我都明白的……”
司命一反常態地開始自閉了，低著頭說話聲越來越小，大概是因為一次次的智障行為終于造成了反噬的緣故，犯了錯誤還敢繼續犯的超強覺悟到最后也總有失效的時候。
都是實話倒是沒錯，皇太一因為司命的誠實而感到極度驚異，沒想到這個人真的有自己是智障的自覺，盡管光有自覺也并沒有任何意義，不去改正終究是沒有用的。
“不……我不是在指責小命……原來……原來你也這么辛苦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梅林的眼淚不住地掉落在地，開始因為自己對司命大吼發泄這件事兒自責。
“呼……我說啊，如果，只是說如果，要是真的能讓神拯救所有的人，你真的會這樣許愿的嗎？你真的覺得這是正確的道路？”
皇太一嘆了口氣，知道這時候該自己說話了。
“啊？那種事當然……”
梅林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回答似乎也不是那么堅定。
能夠拯救所有的人固然是她的畢生希望，但是在皇太一的質問之下不知為什么突然失去了底氣。
那樣做也許是幸福，然而卻是非常可疑的幸福。
“這和你想要拯救世人的志向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突然什么都不想就獲得了從天而降的幸福，沉溺在幸福當中的人和牲畜也就沒什么區別了吧，任何沒有經過自己奮斗而獲得的東西終究都是虛假的，一旦人類變成這樣，距離滅亡也就不遠了。“
皇太一不敢說自己有多懂人類。
但他始終堅持自己的觀點——無論多么痛苦都要一步一步走下去，正是這樣的勇氣和不屈才讓人類進化成了現在的樣子，所以才值得尊敬。
“可是那種事……”
梅林立即了解了皇太一的話，明白他想要表達什么，可是那種事情還是太殘酷了，和弱肉強食并沒有什么分別，盡管人類的確也無法逃離這個循環。
“所以，我覺得人類只有覺醒了自己拯救自己的意識才算真正能夠獲得拯救，正如同那種稱之為命運的東西，想要接受自然可以接受，然而，最終的勝利者注定是反抗命運，扭轉命運的人。“
皇太一看了一眼司命之后，說道。
司命非常贊同地點了點頭，身為深知命運之力的神，比誰都明白流動的命運有著怎樣的力量和意義，這也正是她工作的意義所在。
“就算是擁有絕大的力量……只要人們的心沒有覺醒，世界就永遠不會改變……這樣的道理……難道學王的霸業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梅林回憶起了親眼見過的學王軍團，搖了搖頭，想要驅趕掉那些永遠與熊熊烈火所交織的記憶。
“不會的，那種事當然有意義，終究會有人因為戰爭而覺醒新的意識，覺醒新的力量，這一切都會成為變革的基石，只不過這個過程要持續很長很長的時間，甚至無法保證有沒有看到這一刻的那天，但我相信希望，等待著，并相信希望。”
“沒錯！我也是這么想的！”
司命趕快在皇太一話音剛剛落地的時候接上了話，到處游移的眼神似乎表示她其實什么都沒有理解。
算了，反正也是常態，到現在也該習慣了，不理解才是正常操作。
“其實只要你的劍永遠肯為弱者而揮舞就足夠了，就像以前說的那樣，也許一個人的力量無法拯救一切，但至少能守護眼前的人。”
皇太一明白梅林心中的不安，尤其是在看到了一些擁有奇怪能力的人之后，原本的自信在跌落之后產生的落差有可能瞬間把一個人擊倒。
“呼……我明白了！接下來我也會一直加油的！無論是在修煉上……還……還是在戀愛上！我再也不會退縮了！”
梅林的臉頰唰地一下變成了紅色。
“哇！梅莉梅莉剛才那句話好少女！”
“少……少女！等等！為什么會說這樣的話！”
“我就是覺得這樣很合適呀！”
“哪有……”
……
看著像姐妹一樣融洽的兩個女孩子，皇太一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老父親的微笑。
不過，這也只是短暫的休息而已。
這趟旅途的終點還遠遠沒到，接下來的路更是完全不明確，最糟糕的話……就不妨好好利用自己的力量當一把惡人去統一世界了。
才不想做那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