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們擺上早膳來。天啊!有百八十道菜,跟正餐有得拼啊!誰說世上最好的早餐是英式早餐,我要宣布世上最好的早餐是中國古代的!我幻想著自己撲上去品嘗御膳的感覺,太后已命玉嬤嬤替我揀了幾樣有特色的。為了不使自己變成“母蝗蟲”,我維持著淑女的儀態。我雖然當不成淑女,但是我可以扮成淑女呀!我們家雖算不上隴右世家或者王謝世家,也可以列入中產階級之列,而且老爸經常被邀請參加一些政治色彩濃厚的學術性會議,我也經常被老爸當作裝飾品帶入這種會場,美其名曰見見世面,吃一口撤一道菜的場面多少見過幾次。對我的舉止,太后輕輕一點頭,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剛吃幾口,太后笑道:“鄂倫岱不敬佛祖。我曾跟皇上說過,幾次訓誡了他,也沒見他有一點長進。生出你這個女兒,倒有些心得。”我差點兒沒噎著,不是說食不言,寢不語嗎?我也最討厭佛教。雖說佛、道、儒并稱中國三教,可是宋朝大學者朱熹領導的理學正義,就把佛教的光環徹底剝下來了。再說,因為那條分界線,我對佛教起源的國家很是厭棄的,當然偶也看個簡介佛經的書罷了!我的一鱗半爪,哪能跟這些宮里沒事兒念佛的老女人們比拼。我尷尬地說道:“回太后老佛爺的話,我只是聽說過幾句詞兒,湊巧用在這兒里。這一點,我跟我阿瑪一樣的,一樣的。”太后身后的玉嬤嬤、李嬤嬤都無聲的笑了。
太后說道:“我就是悶了,想聽人說點我聽得懂的。你這丫頭都不給我老人家解悶兒?昨兒我賞了你多少好東西?”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我又拿了人家一大堆金玉古董,又吃著人家皇太后的御膳,我怎么也得有所回報吧?我靈機一動,說道:“我給老佛爺講個故事吧?這個故事充滿著緣與因果,有善緣、孽緣,姻緣,到處都是因果。它的名字叫做《天龍八部》。”太后答應了。我憑著記憶,講起了那本武俠巨制。剛講了一小段,太后馬上叫停,說道:“先用膳,我們慢慢講。玉蘭,打發人請淑惠太妃過來,說有好聽的故事。”我暗暗叫苦,糊弄是不成了,老老實實從頭到尾講吧發。
不一會兒淑惠太妃過來了。這位是太后的親妹妹,與她一同嫁過來,好像是順治最長壽的妃子,一進門就笑道:“說有好聽的故事?誰講啊?”太后一指我,說道:“皇上把鄂倫岱的心頭肉兒,打發到我這兒住些日子。她剛才給我講了一小段《天龍八部》,很好聽的。我想著你也來聽聽,湊個熱鬧。說是這個故事很長的,正好這丫頭天天住著,我們可以飽耳福了。”我這下徹底成說書先生了。淑惠太妃在這兒聽著故事,用過早膳方戀戀地走了。
太后竟然很忙!早膳過后,她會進佛堂一個時辰,完成早課,然后是各宮的大小妃嬪給她請安,間帶著這些阿哥的福晉們,偶爾還什么側福晉、庶福晉之流的。康熙的兒子很多,一至十五都有福晉,因此人來人往不斷頭的。我很慶幸那些格格、侍妾之流的沒有那個資格來問候皇太后,否則她會看磕頭都會視覺疲勞。而且每天都有一兩件熱鬧事兒,東家長西家短。為此我忍著種種不適,躲在屏風后面,偷聽太后和這些位古代宅女們的閑聊。我也聽了很多秘聞,很好玩的!
午膳過后,太后要歇一個時辰的晌午覺。然后是下午的功課,再往御花園溜一圈彎兒,就到晚膳了。晚膳到安置前的一段時間,是她跟我系統閑聊的時間。錯誤!是我給她講故事的時間,為了保持神秘性與趣味性,我每天只講兩章故事給太后和淑惠太妃,弄得淑惠太妃很心癢不已。她沒有太后那么忙,想提前聽故事。可是太后使用了她的權威,不準我先給她講。太后想第一個聽到下面的情節。誰讓太后是正妻,淑惠太妃是小妾呢!偶爾淑惠太妃會賄賂我一小下,比如手蠋啊、簪子啊、耳墜啊,我也瞞上不瞞下地講那么一點點前面的。看著她滿足的樣子,瞧著太后得意的神氣,我偷笑不已。太后明知道,也無可奈何。結果太后也采取了一項措施——淑惠太妃賞我多少,她就加倍。我稟承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原則,一旦收到太后的賞賜,就把淑惠太妃的退回去,對下面的故事情節閉口不言。這回輪到太后得意地看著淑惠太妃了。淑惠太妃又是笑又是咬牙。兩位老太太開始斗法了。
既然我有大把的時間,我首先鍛練身體。我每天早早地起床,跑步,做有氧運動,練習肢體柔韌性。上午看書、寫字、畫畫。這都是老媽和老爸的逼出來的習慣。老媽出身行伍世家,從清朝開始就是軍人,但她竟然是位柳絮才,生了我是女孩,像我姥姥一樣很不滿意,于是規定我不能比她差。我不得不背詩,學國畫、寫毛筆字。而老爸就更可氣了——歷史學教授,經常丟給我一本厚厚的豎版影印本,美其名曰增長見識,而且大談特談只有他這種級別才有資格研究那些!說我是張飛托劉備福!因此,我的古文和書法都可以拿得出手。下午是訓練時間。沒有運動鞋,只有羊皮靴,沒有運動服,只有短襟箭袖。太后親自吩咐置辦來的,當然不同凡響。又輕,又暖,又漂亮,上面還掐金描銀的。我在寧壽宮后面的空地里盡情地折騰。
日子平靜了十來天,我盯著自己繪制的越獄路線圖。根據我收集的情報,寧壽宮有六班守衛,每班站一個時辰,另有四班巡視,每三十分鐘就要經過一次我的窗前,每道門都有侍衛把守。晚上各宮下鑰匙,翻墻出去不難,難的是如何躲過巡邏的侍衛。我深刻認識到沒有電的時代,外面是多么可怕。僅在宮門前有兩盞大紅燈籠,其它便是星星點點的燭火,不,只有主子可以點蠟燭,其他人不過一盞油燈。而且我聽說宮女、太監們的油是有定額的,他們會早早睡下。天一黑下來,若大個紫禁城,陷入死寂,偶然還飄過哭聲之類的。雖然我是無神論者,可在一片黑暗中,無論怎么瞪大眼睛,都無法清楚看清近在咫尺的人物,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啊!當我第一次試圖在半夜起來,駭得我幾乎驚叫出來。我總覺得背后有一只手即將拍在我的肩頭。這種感覺之下,我怎么可能鼓起勇氣往外跑啊?
我的越獄方案只能選在艷陽高照的白天了。這白天出逃的難度超乎我的想象。且不說守衛吧。就是我這群跟班就很難打發。康熙派給我的人,太后派給我的人,沒準還有四四、八八專門負責保護萱兒的暗探。唉!出寧壽宮的門可能很容易,但是下一道就會有盤查。紫禁城有多少道門啊!如果想出逃,必須有外力協助!我現在真找不出這個外力。就算我從紫禁城里闖出去,萱兒的老爸怎么辦?鄂倫貸是一位很好的父親,我會連累她的一大家子的。我悶悶地把路線圖收好,看來我得等圣壽節的恩典了,先出了紫禁城,再徐圖后進吧。
康熙來了。
康熙很恭敬地向太后行禮,并且請問身體安康。真是孝順的老孩子!他馬上就要五十七歲了。而太后也馬上七十歲了。能在這個年紀還有人關心疼愛,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他的遺憾是他的兒子們爭那把椅子!但他沒想想,他把他的兒子們培養得個個經天緯地,都是不世之才。他們誰服誰啊?誰能做誰的臣下啊?幸而他沒當太上皇,不然看著弒兄屠弟的慘劇,他該有何想法呢?我雖然站得筆直,頭腦里卻不停地胡思亂想。
康熙望我一眼,說道:“這丫頭沒惹皇額娘不高興吧?”太后含笑道:“沒有。這丫頭可投我的緣法兒呢!她把我的寢宮改造了一番,住起來心情好多了。”康熙笑道:“噢?朕能看看嗎?”太后笑道:“皇上進來瞧瞧。跟以前大不一樣了。”康熙進了東正間,就被門上的紙折風鈴撞到了。接著就是一個大肚子花瓶,叫什么觚來的,里面裝著幾十支百合和玫瑰,在旁邊燦爛奪目。然后是床帳,我給太后也換了一領水墨字畫帳子,外面還罩著素紗的帳子。而且墻上的名人字畫都被撤了一下,只是我的布藝還處于藍圖之中,周圍變成白墻了。但這件事不怪我!我剛把我自己的臥室打扮漂亮,太后就跟著提出要求,裝扮她的臥室。她的吩咐,我敢不答應,還不得拿出渾身的解數。再說現在我有很多免費勞工,對于我不擅長的手工勞動,都安排給這些心靈手巧的女孩子們,我何樂而不為呢!
康熙點頭笑道:“雖未完成,已經有不同的意趣了。”又向太后說道:“朕打發她來是向皇額娘學規矩,以后少惹事生非。可如今,皇額娘好像寵著她折騰啊。”太后笑道:“我看這丫頭就折騰得好。正想著謝皇上呢,把這丫頭派來給我解悶兒!皇上聽說了嗎?萱兒給我講《天龍八部》的故事,把我和淑惠太妃急得不了,恨不能一下把所有的故事都聽完。這丫頭倒好,每天就講那么些,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和淑惠太妃只干著急,也沒法子,還得行籠絡之道。”康熙瞅著我,說道:“是這樣嗎?”我趕緊辯白道:“沒有。絕沒有這回事兒!太后老佛爺每天太忙了,沒空聽萱兒的胡言亂語。不是萱兒不講的!皇上明鑒!”
康熙微微一笑說道:“最好不過。朕今天來也想聽聽下文書。”太后說道:“皇上朝堂忙碌,萱兒這故事很長……,等等!皇上說聽下文書?那上文書皇上聽過了?”康熙笑道:“皇額娘忘了,這里的司值太監每天都向朕報告皇額娘的起居安康,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落下?朕本來隨意聽聽小丫頭都胡說些什么,沒想到故事引人入勝,就命司值太監把講的內容一字不落的記下來了。朕這幾日正苦心研讀,又覺得太累,不如到皇額娘這里湊個熱鬧,也承歡膝下。”我狂汗!又搭上“老伯伯”了。我真不是搞金融的料!投資失利!風險投資,險上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