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菁蕓給兒子講故事, 等他熟睡著了才躡手躡腳地起身，剛好擱在牀頭上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拿起手機邊往窗戶那處走邊接聽起來——
“喂？”
“菁蕓，是我。”
居然是彭浩軒。
今日才見過面, 甚至是當場就撕破了臉, 此時接到彭浩軒的來電, 程菁蕓感到十分意外, “你找我有事？”
“沒什麼……只是, 我很久沒見到兒子了，我有點想他，你能不能, ”彭浩軒頓了頓才一口氣說完，“你能不能讓我跟嘉堯視頻電話？”
程菁蕓愣怔了下。
彭浩軒說他想兒子了, 可他和奕彰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面了, 現在倒是心血來潮想見他？這實在是太諷刺了。就在今天下午, 彭浩軒對她冷嘲熱諷，唯一一次提起兒子的時候, 也不過是將兒子當成要脅她的籌碼。
在這場離婚的風暴裡，她最不願意的是扯涉到兒子，但偏偏兒子成了各方角力的籌碼，她想保護兒子不受到傷害就這麼難嗎？
如果彭浩軒是真心想見兒子也就罷了，可現在顯然不是。
“他剛睡著。”
“你該不會是騙我吧？”
程菁蕓無奈地揉著額頭, “他真的睡著了。”
那頭的彭浩軒語氣不善, 又像是極力剋制著, 緩了半晌才說：“抱歉, 我知道我的語氣不好, 但我只是急了，……自從你們搬走, 我就後悔了，今天下午也是，……其實我這段時間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只要一家人在，沒什麼過不去的，以前我們不就過得好好的嗎？我承認，當我知道嘉堯不是我親生兒子的時候，我真的恨你，我也氣瘋了。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是無意傷害你的，菁蕓，你願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們一家人還像以前一樣好嗎？”
彭浩軒，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程菁蕓閉上眼睛又重新睜開，“太遲了，還有，我兒子現在叫霍奕彰。”
彭浩軒吞了個軟釘子，氣急敗壞地吼了聲：“程菁蕓！”
程菁蕓直接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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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
程菁蕓陪兒子在客廳看動畫片。放在一旁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媽媽，你的，手機響了。”
程菁蕓勉強笑笑，拿起手機，她擰緊了眉頭，再一次掛斷了電話。
霍正啓從樓上下來，看著她蹙著眉梢，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走過去他們身邊坐下，揉了揉霍奕彰的頭頂，讓他到旁邊玩玩具車，然後才問程菁蕓，“怎麼不高興了？”
程菁蕓笑笑，什麼都不想說。“沒什麼。”
這時她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程菁蕓伸手去拿手機，霍正啓卻比她快一步，搶先拿到了她的手機，看著屏幕最頂端顯示的好幾個未接來電，還有現在這通陌生的來電號碼，他挑了下眉頭，“彭浩軒？”
“是他……，不用管他。”
“那可不行，”霍正啓說：“你今天一直魂不守舍，竟然是被他騷擾了。”他彎起嘴角，把手機還給她，“你一直不接，他就會繼續打，接電話吧，聽聽他說什麼——如果他要見你——那就答應他。”
程菁蕓還在猶豫著，對於彭浩軒她一直冷處理。她實在不知道彭浩軒在打什麼主意，她下意識地回過頭去——霍正啓點了點頭。
他握著她的手，“你看，兒子和我都在你身邊。”
霍正啓的話好像給了程菁蕓力量，她接起了電話。
“喂。”
“菁蕓，”彭浩軒這回學乖了，也不發脾氣，“怎麼現在才接電話？我本來還想著今晚親自下廚給你和兒子做飯呢，不過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
“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你還不夠清楚嗎？我想挽回你們。”
程菁蕓攥緊手機，咬緊下脣，直言不諱，道：“挽回我？彭浩軒，你假意跟我求和，求複合，不就是爲了報復我嗎？就像你說的——你不想看到我跟霍正啓在一起——這恐怕纔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彭浩軒沉默了會，將打好的腹稿說出，“那些話我是氣瘋了纔會說的，你難道就不能相信我這回纔是真心的？……還是你已經變心了？比起我，你還是選擇了霍正啓？”說著說著，彭浩軒哈哈大笑，他一字一句地控訴著:“你怎麼變心變得這麼快？你跟了我足足六年了！你怕上當受騙，還是怕我是真心想跟你複合？你寧願去相信我是不懷好意的，也不願相信我是真心的！是不是這樣一來，你就能理所當然地拒絕我，然後心安理得地跟霍正啓在一起，是不是？”
兩句“是不是”懟得程菁蕓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她氣得眼睛都紅了，又驚又怒，彭浩軒話裡話外的意思不外乎是她嫌貧愛富，攀上了高枝翻臉就不認人。
“你不要偷換概念，”程菁蕓緊抿的脣線緩慢地鬆弛下去，“你是怎麼想的你自己最清楚。”
說著，她的手機就被霍正啓拿走，並關機。
她正疑惑著，下一刻，霍正啓把手掌放到她的眼簾上，“我剛纔在想，我真不該讓你接這個電話，如果我知道你會難過——哪怕只有一點點的難過，我說什麼也不會讓你接這個電話。”
程菁蕓抓住了他的手，捂得更緊。
掌心傳來微微的麻癢，霍正啓知道是程菁蕓在眨眼，她的睫毛撲打在肌膚上，過了會，她才放開了他的手。
霍正啓卻擡起手覆上了她的臉頰，把臉上的碎髮撥開，目光粘在她身上。
程菁蕓發覺他在注視著自己，擡起頭，目光上移，真摯的，灼熱的視線就像黑夜裡的星，那麼耀眼又令人矚目。
“爸爸，媽媽，你們在，做什麼呢？”霍奕彰好奇地看著他們，扔下手裡的玩具，蹬著小腿走到他們面前，一會兒看看程菁蕓，一會兒又看看霍正啓。
“我在哄你媽媽。”
霍正啓扭過頭來看程菁蕓，看到她臉頰上漸起的紅暈。
“爲，什麼啊？”
程菁蕓看著他，聽他用緩慢慵懶的語調繼續說：“媽媽不高興了。”
“哦，啊？媽媽，你，不高興？”霍奕彰看著程菁蕓，爬上沙發，去擁抱程菁蕓。這樣一抱，頓時令程菁蕓哭笑不得起來。
“這樣，有沒有，高興點？”
霍正啓朝他搖搖頭。
“啊，那我，還能，做什麼？”
霍正啓這回才笑了，他伸手將他們母子抱在一起，仨個人抱成一團，“明天我們去約會吧。”
霍奕彰問：“那，我們可以，去遊樂園嗎？”
霍正啓進行了幾秒鐘的思考後，給了霍奕彰一個滿意的回答。
在兒子高興的歡呼聲中，他與程菁蕓皆是一笑。
霍奕彰最近已經去幼兒園上學，幼兒園逢週五只上半日課，程菁蕓隨著司機王叔去接兒子放學，而霍正啓則在家等她們回來。
他結束視頻電話會議，擡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客廳的座鐘，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到了幼兒園。
果然，不到一會兒，司機王叔打電話回來說：“霍先生，果然如你說的一樣，彭浩軒還沒等幼兒園放學就來了，並企圖接走小先生。”
霍正啓冷笑，“吩咐校方注意點，別讓彭浩軒靠近我兒子。”想了想，他又問：“你們來到幼兒園的時候沒遇到彭浩軒吧？”
“沒有。”
霍正啓在電話那頭交待了王叔幾句，剛要掛電話，忽然聽到那頭的王叔問：“這事要給太太提個醒嗎？”
他的沉默令王叔暗自後悔提了這一句，他一邊怪自己多事，一邊用右手虛虛地掌自己的嘴。
霍正啓蹙眉，手指在下頷上敲敲點點，“這事不需要被她知道。”
王叔忙不迭地應是，然後才掛電話。
接著，霍正啓又撥了個電話給王叔的兒子王賓，“事情辦成怎麼樣？”
王賓那邊人聲嘈雜，他走到一旁稍爲安靜的角落向霍正啓彙報，“按照老闆你的吩咐，我帶著幾個保鏢‘警告’過彭浩軒了，還需要做些什麼嗎？”
霍正啓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暫時不用。”
“爸爸。”
是霍奕彰他們回來了。
霍正啓站起身，見到原本由程菁蕓牽著手的霍奕彰迫不及待地掙脫開她的手，朝他喊了聲——那聲音響亮極了。
他應了聲。
霍奕彰脫下揹著的小書包，跑過來拉起他的手，一臉央求，“爸爸，我們，不是要去，遊樂園嗎？”
霍正啓笑了笑，一把將他抱起，“現在就去。”
程菁蕓也笑了，“男孩不是要粗養嗎？你就縱容他。”霍正啓自然而然地一手抱著兒子，另一隻手牽起程菁蕓。一家三口的背影看起來幸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