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用成績的優劣來劃分學生本質優劣的學校里,透著的就是清閑和無所事事,走讀的張震還沒有多少機會和絕大多數住校的同學多接觸,多是個人走天下,第二學期,一件事情就把他推上了學校明星的舞臺。
不以升學為目的的學校人員多少有點混雜,高年級的勒索無非就是三五塊錢的菜票,被勒索的學生基本上以息事寧人的態度給一點就算了,不過,他們這次飆上的是一直想體驗一下黑社會風格的張震。
也是,雖然在縣中有兩年‘老大’的經驗,但是實際上也就是別人眼中的害蟲差不了多少,從來沒有發揮的機會,這次,張震把憋了好久的勁都發出來了,用在自個兒屋子里練了好幾年的黑虎掏心幾拳撂倒了那幾位學長。
算是一役成名吧,在教務處處理校規中明令禁止打架事件的過程中,爆料出高年級生勒索低年級生的丑聞,經過校方的認真調查,問題比老師們預想的要嚴重,為了整頓校風,特地開除了好幾個學生,當然,在校會上,張震得到公開的表揚,而全班的女生更是對張震刮目相看。
也是,能不刮目相看嗎,班里就二十三個男生,其中二十二個被勒索都軟弱的不抵抗,剩下抵抗的那個當然是女生眼中有能力的男子漢了。
和普通以升學為目標的高中不同,技術學校的學生干部的選舉基本上不以成績為準則,多數是以人緣為關鍵,于是,學校名人張震就成了學生會的一員。
技術學校的學生會不像普通高中那樣純是擺設,也不像日本漫畫里的學習會那樣很有權利,技校的學生會還是很有用的,雖然無非就是站在學校食堂門口象征性的管管打飯的排隊紀律,在做早操時檢查檢查?;盏呐宕髦惖默嵤?,但,那可是學生會呢,還沒有當過干部的張震美地連自個兒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對于兒子當學生干部的事情,媽媽特地買了不少菜給張震帶到學校和住校的學生們分分,人際關系是社會學的一部分,是一定要做的。爸爸知道后沒有什么表面上的反應,只是給零花錢時更是大方了。
那三年過得太痛快了,呼朋喚友,又沒有學習的壓力,老師同學之間的距離也不大,家里問題不少,但也不是致命的,原因就是爸爸不費勁的掙了幾筆橫財,自認為成了新貴,見什么貴就買,看到什么好就換,換房、換車、就差換老婆了。隨著家里銀行存款分量的加重,家里不和諧音符也加重了,吵吵鬧鬧的開始延續著,看著媽媽用懷柔手段軟硬兼施地把站在將要出軌邊緣的爸爸給連騙帶哄的拖了回來,和老媽組成同盟的張震真的佩服老媽的手段,女人不是好惹的,關于這一點,張震從自個兒媽媽身上深有體會,以至于,張震在選女朋友都特別小心。
畢業在即,分配在即,上班?開玩笑,讓他一個月掙那幾百塊錢的工資都不夠他打的用,不去!何況,前幾年工廠倒是很紅火,但是,這幾年,人口的問題還是漸漸地體現出來,工廠中新進人員和退休人員過多的問題、三角債的問題產生的嚴重性都集中地體現出來了。不少小型工廠都開始有停工的狀況,讓普通老百姓有點不明白,明明市場無比繁榮,而工廠的運作卻開始越來越來艱難起來,從前的積累下來的盈利到底上哪兒去了?
對家庭還算有良心的老爸回頭了,老爸對兒子沒能讀高中考大學深有遺憾,張震倒是無所謂,打著怎么把老爸允諾給買的摩托車換成小轎車的主意好好的盤算了一番,至于將來娶媳婦的錢當然得從爸媽那兒順。
沒有立即工作賺錢養家的理由,背上行囊有著走天下的味道,在正式找工作前,張震從父母那兒敲了一把鈔票瀟瀟灑灑地旅游去了。獨生子有獨生子的驕橫的籌碼,父母也沒有辦法,叮囑著注意安全那空兒,張震早就跑沒了。
走南闖北是張震一直想干的事情,這趟玩得痛快,一個月后,錢花的差不多了,張震回家了。
家,沒有多大變化,有變化的是人。
看著一臉頹廢和一瞬間蒼老的媽媽,張震第一反應就是——老爸包二奶跑了?
媽媽是想笑的,但是還是笑不出來。再神經大條,張震也知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家里真的出事了。
三角債、無序擔保、非法融資這樣的名詞一樣樣灌進張震的耳朵眼,聽來聽去,張震看著坐在沙發上哭訴的老媽,大腦基本總結了一下,他突然發現,他們家不但破產了,還欠了一堆外債!
小汽車、小別墅、娶媳婦、一樣一樣從他的腦海里往外拋出去,張震對這種突忽其來的打擊弄得發傻。
開--開玩笑的吧?雖然老是聽別人說富不過三代,但是怎么著,家里這點小財他還沒有接手就沒了?還不到三代呀,不,連一代都沒有,就才半代——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媽媽對兒子的調侃的態度很惱火。
挨了打的張震覺得實在是太冤了,這個打擊太大了,那些可都是他的錢呀——,是,現在不是緬懷的時候,張震發現還有一個問題不對勁,“爸爸呢?”
媽媽的回答讓張震意識到,事情比想的更嚴重。爸爸現在被拘留了,至少要交清稅費才能有辦法放出來。目前,家里的存款讓檢察院給凍結了。一般做生意的人家的家里是沒有太多現錢的,家里預留的過日子用的閑錢都拿出來跑關系了,因為門路不熟,花了不少冤枉錢。現在要拿出這樣一大筆錢那是不可能的,房產也被凍結中,想賣掉周轉一下也是不可能了。
“借?”對兒子的提議,媽媽苦笑。人是現實的,盡管以前有玩得不錯朋友,平常關系也很好,但是,一提到借錢,大家都很沉默。也不能說別人落井下石,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年頭,雪中送炭是不多見了,無親無故的,又不是借個一萬二萬,沒有等額的抵押,是沒有辦法借到那么多錢的。
得盡可能把稅錢補上,先把爸爸從看守弄所出來,媽媽不是沒有想回縣里找親戚,畢竟血濃于水,但是,老家的親戚不是農民就是下崗了的,大家都上有老、下有小的,又能借出多少來,在猶豫間,張震回來了。
看著病怏怏頹廢的媽媽,一下子,等著老爸老媽給他蓋房弄瓦的張震就這樣沒有一點點的心理準備就成為了一家之主。
看著稅務局下發要繳的數目單子,張震發怔,這么大的數目到哪兒找?
去搶?呸,呸,呸。從當過學生干部后,張震就決定做好青年了。
去借?就他認識的那些才工作沒幾天的技術工人級的學長學弟?算了吧。這個時候就是找事做掙錢也來不及了,徘徊間,張震有主意了。其實,早幾年,張震就有了一個掙錢的路子,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運用。
“啊?”老媽從沙發上跳起來,“什么?販魚?”
是販魚,準確的來講,是販蝦,販鱉,就是王八啦。張震撈著衣袖從旅行用的包包里掏出信用卡,按照記憶,卡上應該還有兩萬多塊錢,這是他平時‘省’下來的私房錢,先用上。
“張震——,你到哪兒去販魚?”腦子充血的老媽一頭又栽回沙發上了,扭身跑了的張震半點沒有為老媽擔心,當初,知道老爸外面有外遇,老媽就像今天這樣頹廢了兩天就精神抖抖地加入情場戰斗了,這么點刺激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販魚,真的不是張震一時興起,這可是一條很賺錢的路子。還在縣中念初中時,最后一學年坐在最后排和他同坐的是鄉下來的一個學生,偶爾聊天的時候講過他們家那兒到處是水塘,處處是蘆葦,家家養魚、養蝦,縣里的賣魚的十之七八都是從他們那兒販的魚。
張震一直就把這件事情記在心上,特別是這次出去,外面的飯店因為在世界田徑大賽上為國爭光的馬家軍弄得無鱉不成席的狀況很盛行,在這樣危機時刻,這樣的賺錢路子正好用上救急,至少比他現在去找工作掙錢來的更有錢途。
追在兒子后面的媽媽很不放心,但是,她沒有喊回兒子,遠離的身影現在就是這個家的脊梁。
沒有比沙盤推演的順利,但是,也沒有太復雜。自個兒的私房錢比預想多幾千塊,以至于花銷用度還算緊湊,這年頭,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販魚的辛苦比不上要把老爸從看守所里弄出來辛苦。
凌晨的批發市場,接到電話,老媽趕來幫忙。人高馬大的張震應付著市場的地痞,好在,張震有認識的,畢竟他們技校多數是男生,成群結隊閑晃是很正常的。有認識的人就更好辦事了,看著張震高大的軀體,豆芽菜似的地痞都很知趣,第一筆生意很成功,撰著潮濕的票子,媽媽很欣慰,被他們嬌慣著的兒子能放下面子掙錢讓她覺得很對不起兒子。
爸爸還在看守所,張震包了車又出發了,要還清老爸欠國家的稅錢還得有段時間,不管怎么說,一家人好好的都在就是全家福。
帶著滿身的魚腥味,什么是名牌,什么是面子,什么流行,張震沒有閑暇去問了。這樣的狀況,他也不想這樣呀,現在流行的那什么白領金領的,穿上名牌西裝,坐在落地玻璃前的老板椅上優雅喝著咖啡,動動手指、敲敲電腦鍵盤就能掙大錢,誰不想呀,連做夢都想,但是,自個兒有多大本事自個兒清楚,還是先把卡車上的甲魚先卸下來吧,該知足了,以現在的月收入,張震又光榮的成為先富一族,只是,這一類人有個不好聽的統稱——暴發戶。
“暴發戶就暴發戶,這年頭,造□□的還不如賣茶葉蛋的呢,誰跟錢過不去誰就是二傻子?!睆堈鹱煊驳刈晕野参康泥洁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