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文華的想法中, 所謂的出國深造也就在能考上研究生后盡量巴上一加一的車,去國外象征性的待兩年也算是完成所謂的鍍金了。不向往國外的研究室,那是敷衍之詞, 不過, 國外的研究機構怎么會輕易向他這樣無業游民伸出雙手?出國深造這件事, 還是不要過于奢求的好。不管怎么說, 在放下工作準備重新進入校園的感覺真的很平和, 沒有金錢的困擾,生活回歸本源的單純,追逐著利益的心情在校園生活中歸于平靜, 只是,這種平靜的生活還沒來得及享受, 張震就把出國的事情全部安排妥當。
出國深造有很容易的事嗎?剛辭職一個月還沒正式進入學習狀態的沈文華盯著滿臉邀功的把外國大學的邀請函當成禮物送給他的張震, 為什么在別人眼中非常困難的事情到了張震這里就理所當然簡單呢?就算有能力也犯不著這么快就讓他出國吧, 他對國外又不向往,懷疑著張震是否容不得他的沈文華很想揮拳揍張震, 這個粗線條的傻瓜!可,就是這個傻瓜卻是他選擇的,這算不算是種失敗?看著這邀請函,全無心理準備的沈文華無話可說,出國的日子都定好了, 還說什么?
有個曾經辦過全套出國手續的鄭庭軒當免費顧問讓本應繁雜的手續處理得很順暢, 在出發的大好的日子里, 特地從縣里趕來送行的父母用滿腹狐疑的目光盯著這送別儀式, 張震不避嫌得圍著沈文華一遍一遍嘮叨著一定要吃好、睡好――, 那纏綿的場面看得沈爺爺、沈奶奶無比別扭,只是就算再怎么狐疑, 臨近上飛機的短暫的時間里也只有當沒看見的了。于是,在父母狐疑的關注下,在朋友真誠的祝愿下,在顧景泰的極其崇拜的目光中,在孩子們嚷嚷著要求爸爸保證一定回來的吵鬧中,在張震情意濃濃的注目下,有著被一腳踹出國門的感覺,沈文華不情不愿走進檢票口,至于也來送行的鄭庭軒斜著眼很替孤零零走向入口處沈文華不值,愛一個人要這樣賣力的付出嗎?那也得看看當事人的意愿嘛。
當從大洋彼岸的機場出來,看著來接機的前妻,總算弄清楚為什么張震能很短的時間內就能聯系好出國接受單位,這讓沈文華本來就很復雜的心情再次復雜得難以言表,值得讓他考慮的是:張震究竟是缺根弦還是對自個兒有著無比的信心?
就這樣,沈文華出國鍍金的同時,張震也成了很時尚的留守一族,這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后――
漫長旅途的勞頓因為即將到達機場,艙內的氣氛開始活躍起來,看著窗外飄渺的煙云,沈文華心中有著無限感慨,也不過離家兩三年而已,那心底沸騰起來的激蕩怎么撫慰也平靜不下來。
離開的這幾年,國內有著怎樣的變化,不需思量就可想而知。相比于那些所謂國內大局,沈文華更關心的即將看到的張震和孩子們,想到那些肉乎乎的孩子們,他就有掩不住的欣喜。這幾年,張震總想帶孩子們來看他,都被沈文華拒絕了,看到本人和思念是兩回事,那是個需要用實力才能得到別人認可和尊重的地方,他把握著這樣的機會,在他看來,情感是不需要放在嘴邊來表示的。
歸鄉激動的心情沸騰著胸腔,連等待取行李的時間也成了一種奢侈的浪費,終于等到自己的行李,沈文華快步邁出大廳,仰起頸脖望著前方,今天,遠離塵囂的機場外的天空顯得格外的高。回家、回家、回家了!
“哎!等等我!沈文華——!你等一下——!”
等到自己箱包的女士拖著行李包追著前面筆挺的身影跑得有些狼狽,作為前妻,她對沈文華這種非紳士行很不滿,好在,她旁邊那位拎著更大更重行李包的男士給予了她幫助。
在出租車發動前,坐上前排的沈文華終于想起了同行的兩個伙伴了,探身對氣喘吁吁跑過來的同伴表示歉意,兩人一上車,沈文華就催促著司機快點開車,那迫不及待的語調和無辜的表情有著很大的出入。
在車上深喘一口氣,身邊的男人體貼的給她整理散亂的發絲,她輕輕道謝。這次沈文華抽出空回國探親,她也跟來了,還帶著即將和她續姻緣的未婚夫。也算是鼓起勇氣吧,在再婚之前她一定要見一見沈毓。
想起來也真可笑,當年她受研究所的意思特地回國邀請沈文華卻受到挫折,沒多久就接到自稱是沈毓的張爸爸的電話,從那通電話中得知沈文華和這個自稱是沈毓的張爸爸在共同生活了,這件像玩笑一樣的事情讓她匪夷所思到莫名其妙,懷著被欺騙了的憤怒的情緒點擊打開那留給的博客網站,在那博客的相冊里她看到了全然不知道的開心的、快樂的、詼諧的、羞澀的和開朗的沈文華和沈毓!看著影像中歡樂追逐呼喚的張揚、沈毓,一種酸楚的感覺瞬間刺激了她的淚腺,看著影像中的沈毓,她流淚了,那個可愛的漂亮的小男孩是她的兒子嗎?一直以來,走出國門的她堅持拒絕愧疚,她堅信,孩子不是女人的全部!就像是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一樣,對科學追求著突破,是她堅定著正前方的目標,哪怕用上不光彩的手段也在所不惜,可是,當看到孩子的真實的影像,她卻無法自持地顫動起來,這就是所謂的天倫吧。
異鄉的生活是寂寞的,實驗室的工作是枯燥的,在寂寞的競爭的日子里,在喝咖啡那一點時間打開那個博客,每周都在更新的孩子成長的影像不知不覺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搜集著孩子們的童趣的點點滴滴,分享養育孩子的滋味是那樣的愉悅,那就是身處異鄉的慰籍。直至幾個月后的一天,孩子們的張爸爸和她聯絡關于沈文華出國深造的事情,那一刻,她感覺不是欣喜,而是立即閃過一個現實的念頭——沈文華出國,沈毓怎么辦?
那個瞬間對自己毫不掩飾產生的念頭讓她突然驚悟,當初放下嗷嗷待哺的沈毓為了事業遠離那個家的她何曾想過孩子怎么辦!在眼淚再次順著面頰流下來的那個時候,孩子們的張爸爸爽朗的聲音從電話機那頭繼續不斷傳來 ,“孩子現在有兩個爺爺、兩位奶奶、還有很多叔叔、哥哥們關愛著他們,你一定要放心,――”
感性的發泄之后就是理性的思考,心里擔憂著孩子,可是她還是希望沈文華能來。
現在讓她陷入瓶頸的項目本來就是沈文華的,半年前找沈文華也是研究室的意思,當時面對沈文華的拒絕,她并不覺得意外,本質的信念上差異的不同讓他們形如陌路,那洞悉一切卻沉默著的傲慢讓她有著侮辱般的激憤,只是自尊受到打擊的她并沒有為沈文華拒絕研究室,這種機會不多,這里雖然很難,卻有著比國內更多的機會,一個人的才能不應該被淹沒,就算不再是夫妻,他們依舊會是配合最默契的研究伙伴,她期盼著沈文華的到來。
當專程去接機的她迎向沈文華時,看著前夫對著她露出的那見了鬼的表情讓她至今想起還是覺得很好笑,原來理性的沈文華也有他感性的一面呢。沈文華的到來沒有在同事中產生正常該有的排斥,這和之前她在閑暇之余向同事們展示兒子成長錄像有關,總之,當這些平日眼高于頂的人看著這個外表清寒的人就想到錄像里撩撥孩子時流露著狡詐的模樣都覺得很有趣,當然,在這里要得到別人真正的認同不是件容易的事,關于這一點,她不但心,驕傲如她也承認,在容不得摻假的科學面前,這個人堅定的敬業精神和求知的渴望是無可挑剔的。
和在出租車里思緒萬千的陷入回憶中的她不同,在司機旁座位上的沈文華專注看著前方不停倒退的風景,眼中沒有猶豫,沒有彷徨,前方就是他的家。
變化來自于心,掏出口袋里久未動用鑰匙的感覺都是如此的興奮,那轉動著的鑰匙碰觸機心發出的金屬聲音聽起來都覺得愉悅,家,他歸來了。
打開門在看到玄關處供著長明燈的財神的同時,也聽見了客廳里傳來的談笑風生的笑語。那最洪亮的歡笑聲除了張震還會是誰,其中還有女士的聲音 ,家里來了客人?考慮該不該敲門示意一下的沈文華在門口頓了一下下,就在他猶豫的那短暫的一會兒,客廳里發出驚慌失措的呼叫,其中女人受驚的叫聲格外刺耳,沈文華一步跨出玄關看向客廳里。
這是怎么回事?那是在干什么?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跨出玄關,沈文華親眼見張震探身趴在一個女人身上!
“張震?。?!”沈文華大步往前邁了過來。
聽到應該不可能聽到的聲音,張震驚喜到不可思議,他在幻聽嗎?這是沈文華的聲音!沈文華回來了?怎么可能?有著不可思議的驚喜,絆倒在女人身上的張震趕緊要站起來,慌亂過程中自然有些不可避免的接觸,這些張震都全然不在乎了,終于站起來的張震回身盯著應該不會出現的人,那真的是沈文華!
沈文華瞇著眼睛看著從女人身上摸來摸去的張震,這小子居然還卡油!
張震激動得迎上去,“文華!”
微笑著迎上從女人身上爬起來張震的是沈文華拳頭。上下、前后、左右,完美的組合拳把中泰拳擊賽的氣勢發揮的淋漓盡致,順便在張震趴下前用膝蓋狠狠頂了張震小肚子一下作最后一擊,聽到類似慘叫的呼聲,嘿,解氣!
實在沒料到這樣的見面方式,被掀翻在地還被連踹好幾腳的張震趴在地毯上半條命算是交代了。
運動完畢,舉起手輕輕佛開稍作散亂的前發,順便托扶了一下因為過激的運動而有些歪了的眼鏡,沈文華向那位被張震占了便宜的女士伸出修長的手指,展開散發著成熟的極富魅力優雅的微笑,“沈文華——沈毓的父親,您好?!?
那位被占了便宜的女士有著不適應的受驚,才經歷讓人尷尬的碰觸事件的她又突然面對這樣的暴力事件,她頗受驚,看著眼前的優雅男士,此人自報姓名讓她頓有覺悟,連忙道,“——噢,——您好,我是張楊的媽媽?!彼煤枚⒅@位孩子們無所不提的人,再看看被踩在地毯上還哼哼唧唧的張震,她旋即側身伸手作介紹狀,“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現任的丈夫――”
現任的丈夫?剛才他光看到張震非禮女士了,其他的他全然沒有注意,沈文華的眼睛終于看到了客廳里環繞型的沙發坐著的好幾位客人,其中單座沙發上的一位客人保持著半縮著腳的姿勢還沒有完全回收,看著看著施暴之后賣弄風情的沈文華,那位客人緩緩放平長腿道,“對不起,好像是我絆到張震了――”
是誤會,純屬誤會,是他們談得高興那會兒,張震起身準備取飲料時被他伸出的腿絆了一下,一時剎不住張震傾身向前倒在和他正對面坐著的她身上了,這是有目共睹的誤會,之后的卡油事件純粹是眼前這位本不該出現的人突發聲而引起張震慌亂的意外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