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瀰漫的深林中,翟潮依舊跪在結(jié)界之外,他不知道已經(jīng)過去多久了,也不知道這樣等下去究竟有沒有意義。但是,除了這樣等下去,他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挽回這一切。
迷濛的霧氣中,寒林似乎正慢慢從裡面走來,柔聲喚道:“潮兒……”
翟潮擡起頭,眨了眨眼,寒林的身影卻又不見了。
他失望地低下頭,眼前卻不自覺地浮起寒林溫和的笑臉。
他留在寒林身邊的最初兩年裡,寒林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重話,她比任何的母親都溫柔,因爲(wèi)她自己知道,她負(fù)這個孩子太多,不忍責(zé)怪他。
“母后,我只想見見你……真的不可以嗎?”
林子裡忽然想起了輕輕的腳步聲,在寂靜的林中顯得尤爲(wèi)清晰。
翟潮站起身,這才覺得頭暈?zāi)垦#挥煽吭诮缘囊恢陿渖希ǘǖ赝种小?
可惜,出來的是南歌,而不是寒林。他見翟潮還在林外,輕嘆道:“潮兒,你真不回去嗎?靈力發(fā)生了極大的震動,京城中一定出了非常之事,我問你,你當(dāng)真不回去?”
翟潮瞬也不瞬地看著他,見他神情凝重,並非危言聳聽,不禁追問道:“是什麼事情……?父皇他們會有危險嗎?”
“我不知道。”南歌遺憾地?fù)u了頭,低頭自語,“通往五界靈的靈力幾乎已經(jīng)斷絕,可界靈依然處於沉睡,尚未醒來——難道到了最後一步,依然不能成功?”
“我……我能進去看一看嗎?”翟潮依然不死心,“只一眼,我就回京……”
南歌長久地看著他,心中也不忍讓他失望,便折中道:“你且在外面等一等。”說著,轉(zhuǎn)身折返林中,憂慮地匆匆向內(nèi)趕去。
寒林手中的靈力正在劇烈晃動,她面上的神情也滿是憂慮。而一邊,護在界靈身邊的靈力屏障竟在重新合攏。
南歌俯身握著她的手,只覺溼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沾上了草間的露水,還是被汗水浸透了。
她緊緊蹙著眉頭,正在輕輕囈語。
南歌聽了一會兒,依稀辨認(rèn)出她念著的是水靈淨(jìng)化法術(shù)的咒語,不禁沉重地嘆道:“看來,真是與煞氣有關(guān)了。”
靈力的屏障依然在慢慢合攏,南歌只得收去結(jié)界之力,轉(zhuǎn)而將靈力注入界靈那方,阻止屏障繼續(xù)閉合。
寒林手中的靈力劇烈一抖,最後還是斷了,隨著靈力落回她體內(nèi),寒林醒轉(zhuǎn)過來,坐起身輕輕嘆息道:“還是不行……我還是沒能化解煞氣。”
水滴順著她的髮絲滴落下來,在靈力的映照下閃出一片彩虹似的光華。
南歌回頭瞥了她一眼,不帶什麼情緒地問道:“你還好嗎?”
“對不起,南歌……我還是沒能……”她低下頭去,伸手握著玉佩,再不說一句話。
她的眼神也慢慢移到了那個嬰孩的臉上,她小小的眼睛安靜地閉著,雪白的面色中透著一抹淡淡的紅暈,嬌嫩的脣尤爲(wèi)惹人憐愛。她也看到了她額上的那一痕桃花印記,不禁好奇地看著那印痕,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表徵。
南歌盡力將周圍靈力的屏障遮擋回去,無暇顧及其他,也不再回答寒林的話。
遠(yuǎn)處,一個腳步聲慢慢近了,寒林驚訝地擡起頭望著遠(yuǎn)處,問道:“是誰來了……?”
“呵,你倒問我。”南歌注意地控制著靈力,頭也不回地苦笑道:“潮兒私自離開京城來找你,如今結(jié)界收去,想必他就自己找進來了。”
寒林沒有想到翟潮會親自前來尋她,不禁愣了愣,自語道:“找我……?呵,這孩子也長大了,學(xué)會胡鬧了……”語氣裡,卻並沒有什麼責(zé)怪的意思。
“這麼寵溺自己的孩子,你的確和淑旻很像……”南歌輕笑一聲,不再說話。
寒林微笑著回憶道:“是的,娘她從來沒有責(zé)罵過我。我被爹爹責(zé)罰的時候,是她時時爲(wèi)我求情。”
果然,過了不久,翟潮就從霧氣中鑽了出來。
見到寒林就在霧中,他急忙跑了過來,幾乎是跌進了寒林懷裡。
寒林伸手?jǐn)堊∷崧暤溃骸俺眱海汩L大了……這些年,你過得很辛苦吧?”
翟潮緊緊扯著她的袖口,帶著哭腔道:“母后,我們都很想念你……”
“對不起,對不起……”寒林將臉靠在他脖頸旁,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除此以外,她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的孩子。
“母后,你能回京嗎?你知道京城中究竟發(fā)生了什麼……?”翟潮見到寒林沒事,心中稍稍放鬆了些,便想起剛纔南歌提起,京城中想必出了什麼事。
寒林?jǐn)E起頭,咬著蒼白的脣,蹙眉道:“是煞氣……我留在相思佩中的魂力已經(jīng)耗盡,依然沒有將煞氣盡數(shù)淨(jìng)化。”
她回頭看了看南歌,他正一心一意地將靈力注入到陣法之中去,不知有沒有聽到他們說的話。
“南歌……”她爲(wèi)難地輕聲喚了一聲,眉頭焦急地蹙著,“我,希望回去京城……?”
“你要回去做什麼?淨(jìng)化煞氣麼?”南歌沒有回頭,但是溫和地迴應(yīng)了她。
寒林不答,掙扎著企圖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渾身根本沒有力氣,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南歌用靈力將周圍的屏障盡數(shù)壓了下去,四周陣法的光芒也漸漸淡了下去,然而那個額帶桃花的女嬰,還是沒有甦醒過來。
“你不過殘留一點魂力與靈力,一旦離開霧靄林附近靈力充盈之處,便要立時魂飛魄散——這一點,你又不是不知道。”南歌收去靈力,低頭看著她,淡淡地說道。
寒林?jǐn)E起眼看了他,默然笑了起來。的確是這樣的,她這一生,終於是不能回去了。
翟潮擔(dān)憂地拉著她,難過地問道:“母后,南歌前輩說的,都是真的嗎?”
寒林疼愛地看著面前愁眉苦臉的少年,答道:“是的。潮兒,堅強一點,不要傷心。回去吧……勸你父皇和瞳姑姑,還有歸風(fēng)他們,真的不要爲(wèi)我傷心。”
翟潮不捨地拽著她,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寒林,”南歌若有所思地看著女嬰,輕聲喚了寒林,“京中形勢究竟如何?”
寒林驚奇地望著他,不知他爲(wèi)何有此一問。
“煞氣之事是否非常緊急,歸風(fēng)不能脫身走開?”南歌見她不解,又補充了一句。
寒林溫柔地?fù)嶂猿钡哪X袋,點頭道:“是的,殘餘的煞氣由歸風(fēng)和承華牽制,他不能脫身前往水靈灣請淑蓁族長相助——其他人,自然更沒有辦法請得水靈相助,而且時間也不夠了,煞氣隨時可能突破牽制,擴散城中。”
“那麼,我去京城罷。”南歌微笑著,平淡地說了下去,“界靈的靈力已經(jīng)足夠,但依然沒有醒來,是因爲(wèi)缺少一點兒魂力……靈族其實並非沒有魂魄,而是本有的魂魄被強大的靈力侵蝕殆盡而已。這個孩子完全由我們的靈力生成,如今依然不過是一具空殼。”
南歌意味深長地看著寒林,續(xù)道:“寒林,你明白你應(yīng)該做什麼。”
寒林會意地點頭道:“我明白。不過,你也可以化解煞氣嗎?”
“你不記得了?我曾在水靈灣住過很久,水靈的法術(shù),我也都練習(xí)過。”南歌仍是微笑著,但神色變得有些深沉,似是在回憶一些東西,“你的一些法術(shù),還是我代淑旻教你的,不是嗎?”
寒林點頭,想了一會兒,輕聲問道:“那麼,你不回來了是不是?那個法術(shù),耗費的靈力太大,以你現(xiàn)在的狀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