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中,翟川覺得似乎有人在推他。
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門開著,寒林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旭華從外面進(jìn)來,哭道:“殿下,大祭司親自趕來,把太子妃帶走了!”
翟川搖了搖頭,覺得這是不可能的,可寒林確實(shí)不見了,又不由得他不信。他披上衣服,走到外面,問道:“他們?nèi)ツ膬毫耍俊?
高峻自廊中走來,道:“是屬下助大祭司將太子妃帶走的,請殿下恕罪。”
翟川急道:“寒林如今在哪裡?!”
高峻道:“大祭司連夜回京去了。太子妃被下了眠咒,等她醒來之時,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在皇陵的地宮之中,再也出不來了。”
旭華倚著牆哭道:“你們……爲(wèi)什麼要這樣對她?”
高峻道:“除此以外,唯有殺了太子妃方能消除禍患。殿下既然不忍下手,那就只能如此了。”
翟川怒道:“這和殺了她有什麼分別?!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命運(yùn)已經(jīng)對她很不公了,你們還要這樣待她……”說著頭也不回地去了。
高峻的聲音似乎還在後面?zhèn)鱽恚骸罢埖钕乱源缶譅?wèi)重……”
翟川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四周是無邊的黑暗,他漫無目的地在黑暗中亂闖。
“大祭司……求求您,放我出去啊!”寒林絕望的哭喊劃破黑暗傳來。
一線昏暗的燈光照亮了四周莊嚴(yán)肅穆的石壁,原來是皇陵之中。
翟川很好奇自己是怎麼來到與散霞國千里之遙的京城的,但是他現(xiàn)在來不及多想,急忙循聲去找寒林。
只見商靳自一處墓室中走了出來,見到翟川,他冷笑道:“殿下來晚了,墓門就要落下了。”說著用法術(shù)將翟川攔在遠(yuǎn)處。
寒林就在墓室中,被鐵鎖縛住了手腳,不能行動。她擡起淚眼望著翟川,哭啞的嗓子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
翟川眼睜睜地看著厚重的墓門落下,將寒林封在裡面。
商靳走過他身邊,道:“這是神女承瑤的墓室,裡外都有禁咒,殿下不必白費(fèi)力氣了。從今日起,祈天宮少祭司商寒林,將永遠(yuǎn)侍奉神女大人。這,是商氏之幸。”
皇陵中又只剩下了翟川一個人,厚重的墓門隔斷了一切聲音。他絕望地靠著門,不斷地喚道:“林兒……”
周圍又是一片漆黑,死一般的寂靜。
恍惚中,只聽寒林焦急地喚道:“川!你醒過來!我在這裡啊!快醒醒!”
翟川慢慢睜開眼,屋中的蠟燭還沒有燃盡,寒林睜著疲憊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她的眸子在燭光的搖曳中,閃著奇異的光彩。
見他醒來,寒林松了口氣,道:“你這是怎麼了?一直叫著我的名字,叫我不要走;還死死抓著我的手,就是不肯放開。”
翟川鬆開手,只見寒林的手已經(jīng)被自己捏得通紅,兩人手中都滿是汗水。
寒林伸手替他脫下外衣,淡淡笑道:“怎麼倚著枕頭就睡著了?穿著這麼厚的外衣睡,不難受嗎?”
翟川搖了搖頭,剛纔夢中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那個被困在墓室之中絕望的哭喊的女子,和他面前這個近在咫尺對他柔聲勸慰的女子,究竟哪一個纔是真的。他拉住寒林的手腕,疑惑地問道:“你沒事?”
寒林剛纔從熟睡中被他驚醒,見他在夢中不停地呼喚自己,好不容易纔叫醒了他,現(xiàn)在已是極其疲倦,便揉著眼睛,略有些不滿地道:“我不是好好地在這裡嗎?你到底夢到了什麼?”
翟川把她緊緊抱在懷裡,只覺雙手還在不由自主地顫著,他低聲道:“我夢到你被大祭司帶到了皇陵之中,我救不了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墓室的石門落下,把你關(guān)在了裡面。”
寒林疲憊地笑了笑,道:“這是你太擔(dān)心我了,所以纔會夢到這些的。我們好好躺下,這樣坐著睡,壓到胸口,自然是要魘住的。”
但翟川依然緊緊抱住她,唯恐一鬆手她就憑空消失了。寒林實(shí)在撐不住了,便靠在他懷裡慢慢闔上了眼。
迷迷糊糊中,翟川似乎又吻住了她,她輕輕掙了掙,沒能掙脫,便不願再動了。
可是這一次翟川沒有停下,而是伸手解開了她的衣襟。
寒林胸口一涼,總算是清醒了一些,急忙睜開眼,伸手擋住翟川。
他的手燙得可怕,寒林一驚,立刻縮回手,驚恐地?fù)u頭道:“川,你不要……”
話還沒有說完,翟川突然放手,寒林失去支撐,仰面落在牀上,被翟川死死壓住。
寒林畢竟是剛醒過來,手中沒有勁兒,意識也不夠清楚,掙了幾下就已經(jīng)累得沒力氣再抵抗了。
翟川根本沒有放開她的意思,夢中的場景太真實(shí)了,真實(shí)到已經(jīng)不能僅用可怕二字形容。他甚至開始懷疑現(xiàn)在自己纔是在夢中,不然寒林爲(wèi)什麼絲毫不反抗呢?以她的性子,不是又該用咒或是下毒了嗎?
寒林伏在枕上喘著氣,也不禁自問道:“難道我是在夢裡麼?這不可能是真的,川不可能這麼做的啊,他分明知道的,我們不可以……是我太累了嗎?這一定是幻覺……?”
翟川再次吻住了她,溫?zé)岬臍庀ⅲ由霞∧w相觸的奇特感受,使兩人都陷入到極深的迷亂狀態(tài)中。這些日子裡積壓在他們心上的事情全都遠(yuǎn)如隔世,這個時候,除了身邊的彼此,其他東西似乎都已經(jīng)不存在了。
寒林已經(jīng)不想弄清究竟這是夢是醒了,她完全被翟川控制住了,動彈不得。那種陌生的感受正一點(diǎn)一點(diǎn)吞噬著她的意識,帶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解脫。
翟川並不比她清醒,他還記得的最後一件事只是不要弄傷寒林。
這一切本該發(fā)生在一年前,或是本該永遠(yuǎn)都不發(fā)生。如今在這個錯誤的時間,命運(yùn)的齒輪已經(jīng)被推到了下一個節(jié)點(diǎn)。
極樂的背面,本就是極痛。
此時,正是三更,今日與明日的交界,最初也是最終的時刻。
在吞沒一切的夜色中,一行黑衣人正匆忙地向京城方向趕去。爲(wèi)首的是一對穿著黑緞勁裝的年輕男女,他們的臉上蒙著面紗,眸子裡沒有表情,有的只是堅忍,或者也可以稱之爲(wèi)麻木。
縱橫萬里的大地上,明山靈水,幽谷深林之中,也總有著因往事難以成眠,獨(dú)自徘徊的孤單之人。
而在更遠(yuǎn)處的海上,夜?jié)龥坝颗炫龋缤獟陨详懙兀淌伤街幍囊磺袞|西。
一個白衣的女孩在浪濤中如矯健的海鳥一般穿梭,她的手中,護(hù)著一團(tuán)發(fā)亮的東西。
散落在海中的荒島上,一具具慘白的屍身沐浴著冰涼的月光。美麗的鮫人用蟬翼般的尾巴輕輕拍擊著水面,唱著護(hù)送亡魂回到忘川的歌謠。
在那海水的最深處,優(yōu)雅的龍女徹夜坐在織機(jī)前,夜明珠柔和的光亮,映照著她們姣好的面容。
碧海青天,夜夜思心。
大約只有千古的明月才能說清這麼多年來,發(fā)生的一切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