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國一開始的進攻十分凌厲,因為李茂貞派出了大將劉知俊。
劉知俊這個人之前在朱溫那里都算得上是頂尖戰力,對付低層級的蜀兵還是手到擒來的。
蜀軍王宗侃、王宗賀、唐道襲、王宗紹四員大將聚集重兵在青泥嶺阻擊劉知俊,竟然被對方打得大敗。
蜀兵四散奔逃,馬步使王宗浩溺死在江中,大將唐道襲逃奔興元,士兵死者不計其數。
劉知俊乘勝追擊,又敗蜀軍軍都指揮使王宗綰,隨后兵鋒直指興元。
蜀將魂飛魄喪,聚集在一起商議放棄興元,退往蜀地。
此時,大將唐道襲力排眾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興元是軍事重鎮,此地一失,安遠軍(蜀國下轄藩鎮之一)就完了,要退你們退,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里!”
有人表態,別人也就不好再說別的了,畢竟大家都是武將,露怯太狠了容易遭人鄙視,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既然都不走,那就打吧。
此時,王建又派了兩個干兒子帶了大軍來救興元。唐道襲與其匯合,兩路大軍合作一路,占據地利猛擊岐軍,在明珠曲大敗對方,扳回一局。
次日,雙方戰于於鳧口,岐軍又敗。
接下來王建親自掛帥北伐,擁軍十二萬,各路義子大顯威風,輪番揪住岐軍一頓猛揍,稀里嘩啦把對方趕了出去,徹底揚眉吐氣了一把。
在這系列戰爭中,唐道襲無疑是最露臉的一個,他在最后的斜谷之戰中擊敗岐軍,并隨后以興元節度使的身份戍守邊界,多次擊退了李茂貞的進攻。
也正是這個唐道襲引發了蜀國朝堂的系列爭端,這一個人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接連斗敗了蜀國三個響當當的大人物。
正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蜀國的小朝廷就是一個標準的、魚龍混雜的江湖。
想要認識這個江湖就必須先認識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蜀國江湖的湖主,王建。
想要認識王建,就必須把時間倒回去,好好地研究一個人的死,死的這個人是王宗滌。
王宗滌是蜀國第一大將,他是被人害死的,害死他的人就是王建。
王建為什么要殺他呢——功高震主。
王宗滌本名華洪,是個有勇有謀、寬仁待下的人,蜀國江山一多半都是他幫著王建打下來的。
這個人戰功卓著,群眾基礎又好,簡直是無可挑剔的完人。
完人很危險,所以王建就開始防著人家了。一直防著又比較累,所以說還是把問題一次性解決掉的好,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就是把人給殺掉。
當時王建給自己建了一座新家,取名為“畫紅樓”,名字高端大氣又喜氣洋洋,不錯。
但是這個名字叫得久了,出了問題。
“畫紅”與“華洪”諧音,這是不是意味著以后王宗滌要入主這處宅院嗎。
入住這個院子也沒啥大不了的,但是現在這個院子的主人是王建,王宗滌搬進來,王建就要搬出去,這不就預示著王宗滌要喧賓奪主,想要造反嗎?
拿我們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這是個狗屁邏輯。但這個狗屁邏輯在當時人們的眼中卻是再正常不過的邏輯。
既然邏輯這么正常,那王宗滌這個人就不得不防了。
這時候王建另外的一些以王宗佶為首的干兒子又來說王宗滌的壞話。
這也正常,誰讓你王宗滌這么能打呢,誰讓你這么讓人眼紅呢,別人眼紅是你的錯,你要負責。
王建本來就有疑心,現在又有這么多人來嚼舌根,當即下令把身為山南西道節度使的王宗滌召到成都。
讓他到成都來干啥?說明問題。
人家王宗滌根本就沒問題,讓他說明啥。
你有沒有問題不重要,我們都認為你有問題,你就必須說明問題,而且越是不說,越有問題。
我的個乖乖,王宗滌被繞暈了,大怒。
大怒之后的他對王建說了一句話:
“現在兩川和山南西道都已經平定了,之后也沒有什么大仗可以打了,大王(當時王建還沒稱帝)您可以誅殺功臣了!”
這句話還有一些另外的表達方式: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說白了就是卸磨殺驢。
這句話說得太露骨了,把王建心里話都抖摟出來了,讓他很沒面子。
正所謂看破不說破,你讓領導沒面子,領導就會讓你沒命。
王建命令當時的馬軍都指揮使唐道襲殺死王建。
唐道襲面對王宗滌這個一流戰將很有壓力,不敢直接去殺,他在當天深夜把對方灌醉,隨后一根繩子把人給勒死了。
王宗滌一死,成都為之罷市,各大軍營為之嚎哭,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公道自在人心啊。
從這件事情我們可以考察出王建這個人的最大特點,那就是多疑。
他解決問題的方法很有特色,那就是把所有的問題以及有可能出現的問題都消滅在萌芽狀態。
按著這個思路進行下去,你有沒有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出問題的可能。
王宗滌最有可能,所以他死了。
最有可能的人死了,第二有可能的人就頂缺成了最有可能的人。
這個人剛露過一次臉,他也是王建的干兒子,名叫王宗佶。
新一輪的斗爭又開始了,這輪斗爭以及下一輪的斗爭中,唐道襲都擔當了重要角色。
王建稱帝之后王宗佶成了太師,這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
這時候王宗佶如果足夠聰明,他應該夾起尾巴做人,低調行事,這樣還有可能保全性命。
但是他沒有。
沒有的原因是他生病了,而且病入膏肓,這個病基本上無藥可治,只能越來越重,然后萬劫不復。
這個病就是權力病。此病的最大臨床表現就是對權力上癮。
有的人上癮是因為人心不足,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有的人上癮是幻想著用更大的權力來保全現有的權力。
以上兩種情況,王宗佶兼而有之。
他想要富貴長久,但又與王建的親子王元懿不和,養子和親子之間的差距就如同正品和仿制品的差距一樣,這是無法彌補的。
既然這方面無法彌合,那就從其它方面來縮小差距。王宗佶為此想到了一個聰明絕頂的辦法——攬權。
王宗佶讓王建封自己為大司馬,總管六軍,設置元帥府,但凡軍事方面的事情,他本人都可以先行而后聞(先斬后奏)。
說實話,上述的要求確實太過分了,王建如果真的把這些權力給了他,那不就等于把自己當成魚肉放在對方的砧板上去了嗎。
王建不傻,所以說他肯定不答應,非但不答應,還對此深表憂慮。
我們說過,王建多疑,在權力方面他對手下人防范的特別嚴密。王宗佶的上述攬權行為讓王建嗅到了一絲危險,而危機意識非常強的王建認為王宗佶有可能要謀反。
這也正常,自己建一座新家他都能聯想到別人謀反,更何況現在的王宗佶確實已經有苗頭了呢。
而王宗佶與唐道襲之間的關系更是在王建心頭添了一把火。
這兩個人關系不和,一個人被另一個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