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不是王老爺子真英雄,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外邊發生了什么事兒。
等到他這邊奏疏寫完了,發現身邊已經沒人了,喊人還喊不應,大怒。
心想你們這些吃公家飯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還沒下班呢怎么就早退呢,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節度使了?
關鍵時候家人們出現了,驚慌失措地告訴他:
“亂軍已經入城了,到處燒殺搶掠,辦公人員都跑光了,你還想叫誰了?”
這時候王正言才發慌,說了一聲:“我不知道啊!”然后就找馬,想要開溜。
問題是找不到馬,不光是馬,連頭驢都找不到。
既然沒有合適的交通工具,你指望著王節度兩條老腿走路,那是不現實的。
既然這樣,那就沒得選了,只能投降了事。
王正言主動到衙門口去迎接趙在禮,下拜請罪。
趙在禮連忙答拜,握住王正言的手說了一句話:
“士兵們想要回家而已,不得已而為之,老尚書您德高望重,千萬不要向我行禮,折煞在禮了!”
然后就把王正言放回家里去了。這種老實人殺他沒用,不如留著,反正他也翻不起浪花來。
接下來趙在禮被士兵擁立為魏博留后,然后向朝廷上了一道奏表,請朝廷給發張證書。
李存勖大怒,你個王八蛋造反還敢要證書,真拿我當以前的大唐朝廷了!
明明白白兒告訴你,證書沒有,兵馬上就到!
趙在禮慌了,打算拉一下外援。
恰巧后唐北都留守張憲的家人都在魏州,趙在禮把對方家眷好好安置下來,然后給張憲去了一封信,勸說對方配合自己一起造反。
張憲是什么人,那可是公道正派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物,人家會蹚你這趟渾水?連信都沒有拆封,直接把使者斬了了事,就這么霸氣,你還別不服!
沒辦法了,既然別人都不配合,那就只能硬抗了。
皇帝李存勖正在整兵,整完兵之后就要選將。
李存勖問樞密使李紹宏,派誰去好一些呢?
李紹宏回答,派段凝去最合適。
大家應該還有印象,上次征集伐蜀的人選,李紹宏這老小子就舉薦段凝,被郭崇韜給駁了。
現在又要選將,這家伙還是鍥而不舍,再一次舉薦段凝,看來真的沒少收錢。
現在也沒有郭崇韜那樣的人跳出來反對了,李存勖對這種事也是無可無不可,既然你說是段凝,那就段凝吧。
段凝可是后梁的亡國之將啊,他走馬上任做主帥,任命的手下裨將都是后梁舊軍官,仗還沒打呢,就已經開始拉幫結伙了。
李存勖現在雖然有點昏,但還不傻,段凝的小動作立刻引起了他的警覺,立刻取消任命,現場換人。
換誰好呢,劉皇后跳出來提意見了,這娘們兒是這樣說的:
“魏博的那點兒事兒都不叫事兒,用不著勞煩大將,派元行欽去就行了!”
元行欽,這個人之前是李存勖的護衛親軍將領,絕對忠誠。但是缺乏戰場歷練,勇武有余,謀略不足,不堪大任。
現在是撲滅魏博叛亂的最佳時機,如果一次性派員猛將過去,也許就完事兒了。
可惜啊,這世間從來就沒有如果。
元行欽帶著大軍抵魏州,攻南門。
在攻城之前,元行欽拿了李存勖的詔書,先來一波招降。
這一招很管用,趙在禮本來就是被脅迫著造反的,現在一看可以重新歸入大唐懷抱,高興得不得了,派人拿出羊、酒來犒軍,并在城頭上說好話:
“將士們歸家心切,不得已而抗旨,如果將軍您能夠奏明陛下,免去我們的死罪,立刻投降!”
隨后把詔書交給眾軍傳閱,裹挾著大家就要獻城。
事情進展到這里可以說十分順利,元行欽這里一打包票,張文禮那里城門一開,事兒就結了。
至于后面要不要秋后算賬,那都無所謂了,反正對現在的后唐來說,平息叛亂最要緊。
關鍵時刻,一個蠢人開始作怪了。
這個蠢人就是之前丟了魏州的史彥瓊,這個死伶人跑到洛陽去竟然沒有被問罪,現在好端端地又跟著元行欽來平叛了。
話說你平叛就平叛唄,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這家伙也許是惱恨趙在禮這波人害自己丟了城,生怕對方投降了就沒法報仇了,所以在關鍵時刻扯開嗓子喊了一句:
“群死賊,城破萬段!”
該死的逆賊,城坡之后必將你們碎尸萬段!
好嘛,本來投降就心里沒底,這回你既然敢跳出來說話,那就更有理由不投了唄。
皇甫暉在亂軍中瞅住機會,緊跟著史彥瓊的話喊了一句:
“聽到沒,大家別投降啊,投降就是死啊!”
喊完這一嗓子,立刻一把扯過詔書,撕了個稀爛。
好嘛,敢毀壞詔書,這就是大不敬,想投降也投不了了。
叛軍再一次被皇甫暉帶上了賊船,鼓噪登城,奮力據守,打死也不投降。
好好的一出勸降大戲,泡湯了!
既然這樣,那就只能打了。
但魏州是座雄城,你丟了它容易,想再打進去那可就難了。
元行欽打了半天,硬是沒打下來。
沒辦法了,向李存勖匯報。李存勖大怒:
“克城之日,勿遺噍類!”
言下之意,城破之日,屠城,一個不留!
此令一下,叛軍徹底沒退路了,只能死戰,魏州更不可能攻破了。
元行欽退守澶州,隨后組織敢死隊,再次猛攻魏州。裨將楊重霸帶領麾下數百人攻上城頭,大開殺戒,魏州一度瀕于破城邊緣。
然而上城的人必須有后續兵力支持,楊重霸沖得太猛了,后面的兵力遲遲不到,這一部幾百人的軍兵成了孤軍,最后全部被殺。
魏州攻城戰,再一次失敗。
李存勖有點慌了。
現在后唐的主力軍都被派去打四川了,圍攻魏州的軍隊無論是戰力還是數量都遠遠不足,而他們的對手又是包括銀槍效節軍在內的魏博大兵,這些人可都是些亡命徒,不好打。
李存勖給兒子李繼岌下了詔,讓他加快速度往回趕。
李繼岌也很急,但是他回不來,因為當時正趕上康延孝造反,他正集中兵力對付那撥叛軍,魏博的事情他顧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