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子的話還未說完,另一個聲音打斷道:“從現(xiàn)在開始,世上不再有柳公子這個人。”
說話的是干媽,他風(fēng)飄一般來到床前。
柳公子喃喃道:“那么……我是誰呢?”
“你是小姐的丫頭。”說話的還是干媽。
他說得很平靜,好像在說一件根本無法改變的事實(shí)。
只聽他又說道:“你求我救你的時候,你已經(jīng)沒有選擇的機(jī)會了。”
頓了頓,接道:“就算現(xiàn)在想后悔,也來不及了。”
“不過,你是特殊的丫頭。”瑾小霧望著他,笑道:“只要你聽話,你的行動不受任何限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會強(qiáng)迫你殺人。”
“殺人?”柳公子一震,道:“殺什么人?”
“當(dāng)然是該殺的人。”干媽干笑道:“唯一的要求是改變一下你的容貌,使天下人不知道你是柳公子。”
干媽說著手里推開一張紙,紙上畫著一個人,這個人有一張奇丑無比的臉。
柳公子道:“他是誰?”
干媽笑道:“這個人就是你。”
柳公子搖頭道:“我沒有這么丑的……”
“你當(dāng)然不是這么丑,不過,干媽會讓你變得這么丑的。”瑾小霧靜靜道:“干媽的易容術(shù),天下第一。”
干媽在笑:“江湖上有你這么奇丑無比的人,也好得很。”
說著拿出另一張紙,上面赫然畫著一柄劍,劍尖還滴著血,旁邊寫著許多名字。
干媽冷冷道:“這是白鷹教的‘黑名冊’,上面的人就是我們要?dú)⒌娜耍 ?
柳公子目光如電,只見第一排寫著:劍無求、解二、愁三、笨五、阿六、七七兒、李八斤,唐九劍……柳公子還未全部看完,干媽已經(jīng)收起紙,臉神漸漸陰沉起來:
“這些人,一個個都得死!”他準(zhǔn)備把“黑名冊”交給瑾小霧,就在瑾小霧接過的一瞬,干媽突然撕下一片紙,遞給柳公子,道:“你已經(jīng)死了!”
柳公子接過一看,見紙上寫著三個字:柳公子。
柳公子把小紙片捏在掌心,心中怦怦直跳,尋思道:“我的名字怎么會在黑名冊上?”抬頭,干媽不知何時已離去……
柳公子茫然。
就是說,他的名字在黑名冊上,他是瑾小霧一定要?dú)⒌舻娜恕K前椊痰臄橙恕K麌@了口氣,閉上眼睛,說:“你們殺了我吧。”
好久,沒有接話。
柳公子重新睜眼,暗淡的燈影里瑾小霧也走了。
柳公子覺得很悲傷,想起數(shù)日來發(fā)生的種種,他仿佛覺得自己在做夢。
先是莫名其妙上了瑾小霧的船,后又成了瑾小霧的夢中人。
瑾小霧的美麗讓他驚嘆讓他傾心,可是,瑾小霧竟是天下第一邪教的女兒。
而又令他不懂的是,白鷹的女兒卻有一顆善良的心,她救了他,他感激過,也曾對她動心過,他甚至有過跟她永遠(yuǎn)在一起的念頭。
然而,她卻要去殺很多人,這些人都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的英雄。
他很快就會成為她的丫頭,以另一種面目出現(xiàn)在江湖上,看著她殺人、報復(fù)……他能看著她殺人嗎?
他的良心呢?
他曾經(jīng)發(fā)過的為正義而戰(zhàn)的誓言呢……
他知道他根本不是干媽的對手,也不是瑾小霧的對手,他如何才能阻止這場武林浩劫……
他有能力阻止這場武林浩劫嗎?
看來,干媽他們已經(jīng)精心準(zhǔn)備了許多年,他們已經(jīng)有了詳細(xì)而周全的計(jì)劃,因?yàn)椋昵八麄儚氐资×耍绻麤]有把握,他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他的腦子想得發(fā)脹,發(fā)痛。
最后道:“罷了,罷了,憑我的能力,根本無法阻止他們的計(jì)劃,不如聽天由命吧!”
他掃視著周圍的一切,暗淡的燈光照著清冷的巖石,就在他床前的小椅上,那只藥碗顯得孤孤零零。
柳公子心中一暖,想起瑾小霧一匙一匙喂自己喝藥的情形,不由感動道:
我雖是名冊上的人,她卻救我,可是他的感激的心情很快被另一種哀傷所代替:
要是天下人知道我跟邪教的人在一起,柳家莊幾十年建立的信義豈不是毀于一旦?
柳家劍法一向被江湖上視為正義之劍,如今我卻跟邪教教主的女兒一道出現(xiàn)江湖,雖然我不一定殺人,也不一定有人能識破我的真面目,可是萬一……柳公子不敢往下想。
忽然,他把心一橫:不如死了,以免牽累了父親……
這樣想著,伸手就去取自己放在床頭的長劍。
取劍在手,還沒有拔劍,劍已被人奪走——
柳公子以為這一定是瑾小霧,口中道:“小姐,你讓我……”
“死”字還沒說出,忽然愕住!
因?yàn)椋瑠Z下手中劍的不是柳公子,也不是干媽,而是一個老尼姑。
柳公子驚道:“你是誰?”
老尼姑在燈下審視著劍鞘,見上面刻著一個“柳”字,冷冷道:“這是柳家莊的劍,怎會在你手上!”
柳公子不知這老尼姑什么來路,生怕被她知道自己是柳家莊的人,將來傳到江湖上,那柳家莊就要倒霉了。
他心念如電,忽然叫道:“前輩小心!”
老尼姑一呆。
趁這一呆之際,柳公子便去搶她手中之劍。
可惜,柳公子忘了他乃是中毒之人,體內(nèi)的解骨散還未祛盡,手剛剛伸至一半,已被老尼姑點(diǎn)中穴道,不能動彈。
老尼姑“嘿嘿”道:“小子,我看你身中劇毒,剛吃了解藥就有這般身手,真是難得。”
她忽然拿起那只藥碗,用鼻子湊近聞了聞,說道:“你小子真有福氣,居然可以讓他們拿出白鷹教最珍貴的雪山青蓮給你解毒,是不是那個小妖精看上你了。”
柳公子穴道被點(diǎn),不能動,也不說話。
那尼姑忽然站了起來,喊道:“快出來,白鷹的孽種,還不出來受死!”
她的表情極是恐怖,見周圍沒動靜,她將藥碗摔在地上,然后一把抓住柳公子的衣領(lǐng),冷笑道:“別以為雪山青蓮可以救你的命,我會殺了你的!”
接著,凄然道:“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舍得救,卻留給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我恨死他了!”
柳公子不知她說什么,只覺得她的話語中有無盡的怨恨。
她忽轉(zhuǎn)身,怒視著柳公子,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喝的藥,原來是用來救我兒子的……”
她緩緩抽劍:“我不想看見你活著!”
柳公子閉目,他在等死。
可他沒死。
他聽到一個聲音:“你不能殺他。”接著是劍入鞘的聲音。
他知道,阻止老尼姑殺他的,是干媽。
柳公子睜眼,干媽
就在一丈開外,而尼姑手里的劍,已在他手里。
只聽干媽道:“司馬燕翎,這個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原來這個老尼姑便是域外魔尼司馬燕翎。
司馬燕翎可說是縱橫中原,罕逢敵手,剛才竟生生的被一個瘦小老頭從手中奪去兵器,盡管這本不是她的劍,可她仍是又驚又怒,雙掌交叉,齊齊退出——
她這一掌,罡風(fēng)凌厲,而又無聲無息。
這是一種殺人于無形的陰毒邪功。
然而,干媽早有防備,他只有一條腿,腳尖踮地,滴溜溜打個轉(zhuǎn),便化解了對手兇險的一掌。
不過,干媽還是低估了對手。
他避過掌鋒,還未站穩(wěn),沒想到無形中還有一掌洶涌而至。
這一掌比之先前那掌,氣勢更盛。
待他發(fā)覺,提掌相御,也是遲了。
只覺胸口一悶,踉蹌了三步。
司馬燕翎見對手著了道,也知道對手極難應(yīng)付,便不想錯過這一機(jī)會,左手輕揮,袖中射出八道光影。那是八道暗器。
暗器極快,同樣是無聲無息。
干媽八處要穴,已在暗器封鎖之下。
柳公子看得呆了,他以為干媽這回兇多吉少。
柳公子穴道被點(diǎn)中,身子不能動,可是此刻,他的右手食指卻跳了一下。
也許是感應(yīng),他的那柄在干媽手中的柳家劍“啪”一聲出鞘。
劍氣激蕩,同時擊落八件暗器。
干媽又退了數(shù)步,這才站定,道:“還你的劍。”說畢,劍脫手,飛回柳公子身側(cè)。
這次司馬燕翎并未來搶劍,而是幽幽道:“一個火工頭,竟能練成絕世武功,真是可喜可賀。”
“司馬燕翎還記得我嗎?”干媽朗聲道。
“我曾吃過一頓你燒的飯,當(dāng)然還記得。”
“這么好的記性,怎么也會忘事?”
“不該忘的我從不會忘記。”
“教主二十年前已經(jīng)死了,你怎么還來找他?”
干媽提到教主,司馬燕翎似乎身體一顫,繼而冷笑道:
“我并不是來找白鷹的,而是來殺人的。”
“這里沒有你要?dú)⒌娜恕!?
“有。”
“誰?”
“瑾小霧。”
“你要?dú)⑺俊备蓩尳械溃骸半y道連白鷹的女兒你也要?dú)ⅲ ?
“別提白鷹兩個字。”司馬燕翎怒道:“我恨他,他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她說著一掌拍向干媽,狂怒之下,司馬燕翎的掌力大得驚人,只聽“轟”的一聲,干媽頭頂?shù)膸r壁上竟被擊出一個洞。
若不是干媽躲得及時,這一掌已將他重創(chuàng)。
干媽方才接過司馬燕翎兩招,覺得她這一掌的功力比剛才大了許多,不由道:
“司馬燕翎,這是什么功夫?”
“這是絕情掌,專門用來對付絕情人的。”司馬燕翎聲音尖細(xì):“火工頭,你以為我就那么點(diǎn)功夫嗎?告訴你,如果要?dú)⒛悖R上就能做到!”
干媽也說道:“司馬燕翎,我也告訴你,你別以為我只會燒火做飯,我就接你幾掌!”話落,也拍出一掌。
顯然,他也想鎮(zhèn)鎮(zhèn)司馬燕翎,好令她知難而退。
倆人一拍一推,兩股掌力頓時粘在一起。
其實(shí),倆人的功力是旗鼓相當(dāng)。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