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天陽還在睡夢中被驛官叫醒,說是李大人求見。王天陽心想,我又不認識什麼李大人,他見我有何事。礙於臉面只得去見?!霸瓉硎抢钚?,我還以爲是誰呢。”王天陽一見是李南星,便大笑起來。“王兄現在不也是王大人了嗎?”“哈哈、哈哈?!眱扇艘煌笮ζ饋怼!袄钚诌@麼早到此有何事?”王天陽問道。“叔父要我今天去外面籌糧,說是新封了官職要幹些實事,所以前來告辭。”王天陽調侃地說:“那我也新封了官,與你一同去吧?!崩钅闲沁B連搖頭說道:“你不用去了,叔父要你回去把剩下的財寶送來呢?!薄澳呛冒桑覀冡釙衅??!蓖跆礻柵c李南星拱了拱手,互相道了別。
回到房中,找到素珍筱燕,與她倆商量去尚勇叔墓前探望,明天告別晉王回去,想法把剩下的財寶送來。正說著還未動身,驛官又來稟報,說田將軍派人來請,王天陽只得讓素珍二人等候,自己去看看有何等事。
王天陽隨來人一同來到了一座酒樓前,這是肇慶城中最大的酒樓,名叫醉仙樓。只見田將軍早已候在樓前,見王天陽來到,連忙請他上到樓上。大家坐下後,王天陽問道:“將軍叫我來有何事,請講。”田萬傑講道:“王將軍,令叔不幸戰歿,我等也有責任,今特地備下酒席,以表歉意。”王天陽連連擺手:“將軍休要自責,這乃是天意。想我李尚勇叔,一心只想戰死疆場,不想老死田園。這也算是他了卻了自己的心願吧。將軍何必認真。”田萬傑講道:“即然王將軍都這麼說了,咱們就別提此事了。來,喝酒。今後咱們就是同僚了,還望王將軍提攜呢。”王天陽推辭說:“酒就不喝了,我還要到李尚勇叔墓上去探望呢。”田萬傑說:“王將軍,你是不肯原諒我呢?還是看不起我?酒都不肯喝一杯?!蓖跆礻栆宦牐缓米蚂端攘似饋怼?
晉王自從看了王天陽與吳三桂的那一戰後,覺得王天陽的那件寶貝實在厲害,如能得到它,還怕什麼吳三桂!連清庭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他左思右想,能用什麼法子把它弄過來呢?他忖量了一會兒,讓人把孫娟找了來。
孫娟來到了晉王府。晉王仔細地端祥著她,見她一身白色衣裙,飄飄然地站在他面前,宛如月宮嫦娥又似一隻翩翩起舞的白鳳凰,他在心中說,想不到孫可望的女兒竟然長的如此美貌,難怪南星對她如此癡情,對不住了,好侄兒,爲了我的事業,只好委屈你了。他對孫娟說:“孫娟啊,我想讓南星籌糧回來後,就把你倆的婚事給辦了,你看如何?”孫娟低下頭來輕聲說道:“全憑王爺做主?!薄澳呛?,你跟南星成了親,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想讓你給我辦點事,不知你願不願意?!薄罢埻鯛敺愿??!睂O娟問道:“不知王爺讓我辦什麼事。我能不能辦好?”“你一定行的?!睍x王叫過孫娟,輕聲對她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遍。孫娟聽後連連搖頭,說此事萬萬不能。晉王一聽,頓時拉下了臉說:“大膽孫娟,你可知道,得罪本王是什麼下場,別說你一個小小女子,就是永曆帝也得順著我的意。當年你父孫可望三番五次戲弄於我,我都沒記在你的頭上。要不是看在南星的份上,你父母亡後,我豈能收留於你。你如不去辦好此事,休想與南星成婚,其後果你自己去想吧?!彼咏o孫娟一個紙包,要她趕快去辦。
孫娟拿著那個紙包,恍恍惚惚地走了出來。怎麼辦?找李南星商量,他又不在城中。離開此地吧,那又能到那兒去?況且果真離開了此地,那與李南星這些年的交情也就沒了。要是依著晉王的意思去辦,那不是要害了朋友嗎?誰知晉王給的是什麼毒藥。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知不覺中她來到了驛館,驛官告訴她,王天陽三人都沒在館中,她決定等他們回來。
她推開了客房門,走了進去,在桌上她看到了一個紙箋,是素珍留給王天陽的。她說與筱燕先去李尚勇叔墓上了,讓他回來趕去那兒。孫娟想即然王天陽沒有一起去,那就在此等等他吧。她坐了下來,又想起了李南星。這些年跟著他東奔西走,對自己倒也無微不至地關懷,但是他也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每次提到婚姻之事,他都支吾不言,想必是沒有晉王的允許,他是不敢做主的。想到此處,她心中煩惱又起,看到桌上有酒,她拿了過來就喝,越喝心中越是悲傷。她拿出了晉王給她的紙包,看了看心中一橫,管它什麼毒藥,索性喝了了事。她搖了搖酒壺,酒壺已空了,她就把它倒在茶壺中,喝了一杯下去,不好了,她的頭昏沉沉的,渾身躁熱,眼睛也睜不開了,只想躺下。她推開了素珍的房門,扒去了自己的衣服,倒在了牀上。
王天陽與田將軍喝了一個時辰,田萬傑已趴在了桌上,而王天陽也喝得昏沉沉的。他想起了還要去李尚勇叔墓上祭典,連忙站起來往驛館趕去。
回到驛館,看到那紙箋,知二人已等不及先去了,便想喝杯茶再走。他拿起茶壺就喝,這茶怎麼如此香甜,他一下子把它全給喝光了。身上熱了起來,他把外衣給脫了,還是很熱,頭也昏昏的了,他拿出了素珍給他的手帕聞了聞,頭不昏了,但是還很熱,而且只想著素珍,滿腦子都是素珍那婀娜多姿的身體。他下意識地來到了素珍的房間。
原來素珍回來了呢,也許是走累了,正在牀上躺著。他插上了門,就去與她親熱。雲消雨散之後,他發現了不是素珍,是孫娟。而孫娟也清醒了,二人急忙穿好衣服,看到此情,孫娟用手掩著臉,低聲哭了起來。王天陽一時不知所措,他看到素珍放在桌上的短劍,拔了出來就要自刎。孫娟撲了過來,死死拉住不放?!皩O姑娘,你就讓我死了吧,我對不住你,對不住李兄?!蓖跆礻柊髮O娟放手。孫娟說:“王大哥,這不是你的錯。你如死了,我又豈能獨活。這原是晉王的陰謀?!彼汛耸聫念^至尾說了一遍,並要王天陽等人,馬上離開肇慶。王天陽說道:“如此你怎麼辦?”“你別管我,我也是要離開此地的?!薄澳悄愀覀円黄鹱甙??!睂O娟用手輕捶了一下王天陽,說:“你想的太簡單了。我跟你走,那晉王、李南星他們怎麼看?還有素珍、筱燕她們又怎樣想?你如有心,記住我就好了。”說罷她轉身就要離去,王天陽猛地抱住她,說道:“孫娟,我真的對不起你,無論如何,我都得爲你負責?!彼讯虅Σ迦肭手信c那塊手帕一同塞到孫娟手中,讓她留做護身,也做個紀念。孫娟收下了手帕短劍,掙開了他的擁抱離去了。
王天陽收拾了一下三人的行裝,騎了一匹快馬急急往李尚勇墓地趕去。到了墓地,素珍與筱燕剛好祭拜完,正要回去,見王天陽到來,兩人同時責備起來。王天陽也不作答,跪下給李尚勇叩了幾個頭,然後讓二人跟他一同走。走了一段路,筱燕問道:“大哥,你這是要帶我們上哪去?”王天陽說:“別多問,咱們先離開肇慶再說?!?
在路上王天陽把事情講給了素珍和筱燕聽,但隱去了和孫娟親熱的事。二人聽後大罵晉王不是好東西,得了錢財還想謀寶。都說這次到肇慶來,實是不應該,害得李尚勇叔命也沒了。就連孫娟姑娘也遭了罪。如今也不知逃脫了沒有。筱燕講道:“大哥,你爲什麼不讓孫姐姐與我們一同走呢?”王天陽回答說:“孫姑娘怕與我們在一起,大家都走不了?!薄巴兴_保佑孫姑娘吧?!彼卣浜掀鹆苏贫\告著。一路上大家都默默無言,只顧加緊趕路。
傍晚時,他們來到了一個名叫清陽鎮的地方,這裡離肇慶已有六七十里地了。找了一間客棧住下後,王天陽讓素珍筱燕二人在此等候,自己準備明天回趟肇慶,看有沒有孫娟的消息。二人要他多加小心。
第二天晌午,王天陽回到了肇慶城中,見到衆百姓,士兵都還沉醉在大捷後的歡樂之中,也沒見到追埔什麼人的告示。他納悶了,難道是孫娟在撒謊?這又不象,那麼冰清玉潔的姑娘,怎會做出這等事來呢?他決定冒險去田將軍那兒打聽。
他來到醉仙樓,定了一桌酒席,讓掌櫃派人去田萬傑將軍府上,定要請田將軍前來喝酒。一會兒功夫,小二回來說,田將軍已答應前來。王天陽走到窗前,撥開簾子,看見田萬傑帶著兩個衛士往酒樓走來了。只聽得田將軍在樓下大聲喊道:是那位朋友請我?掌櫃的連忙上前,說是樓上的一位公子請他。田萬傑皺了一下眉頭,讓兩個衛士在下面候著,自己走上樓去?!鞍?,田將軍請坐。”王天陽見田萬傑走了進來,便迎上前去,拱了拱手。“是你啊,王老弟,你不是走了嗎?”田萬傑驚訝地問道。“我是走了,但是又想起一事,所以回來向你打聽,不知田將軍可否告知?!薄暗参抑獣缘?,定當告知?!蓖跆礻枂柕溃耗莻€孫娟姑娘究竟是何來歷?與李南星將軍又是怎麼回事?!斑@你算是問對人了?!碧锶f傑拍了一下桌子說:“這孫娟姑娘也算是個郡主吧,她父親孫可望被封爲秦王,與晉王乃是同級,但勢力大許多,從不把晉王放在眼裡,兩人時常惡語相向,曾一時,秦王竟想吞掉晉王。但後來不知怎樣,秦王夫婦竟然雙雙而亡,手下的兵將也各投新主了?!?
王天陽問道:“那個孫娟姑娘現在……”話還未講完,田萬傑連忙止住他,要王天陽別再打聽。王天陽不高興地講,“剛纔你還說,只要你知曉的事,都會告訴我,這會兒怎麼又變卦了?”田萬傑說:“王老弟,你還是問點別的吧?!薄澳呛冒桑飳④?,你府上的人對你都很忠心嗎?”“老弟何出此言?”田萬傑不滿地說。王天陽低聲講道,“要是忠心話,下次我帶財物來時,就在你府上落腳如何?”“真的?”田萬傑高興地問?!爱斎皇钦娴睦?。難道你不歡迎?”“歡迎,歡迎。你這麼相信我,我當然也要相信你啦?!碧锶f傑低下聲音對王天陽說:“至於孫娟姑娘的事,我對你講了也無妨。晉王已暗中下了令,要各位將軍悄悄查訪孫娟,說她背叛了晉王,定要把她緝拿歸案?!薄澳亲プ×藳]有?”王天陽焦急地問。“沒有,聽說她騎了一匹快馬出南門去了。來、來,管她去了哪裡,咱們喝酒。”
王天陽回到了清陽鎮,告訴素珍二人,講孫娟已安全離開了肇慶,但不知去何方了。大家爲她嘆惋了一番。素珍問,大哥現在我們往何處去。難道還要把財寶送往肇慶?王天陽想了一會,說我們先去葫蘆衝,看能不能再取些金銀出來,然後再往興山去,把它交給劉體純將軍。他們雖然沒有肇慶勢大,但也是明軍的旗號。你們看如何?素珍與筱燕二人也同意了。第二天,他們離開了清陽鎮往葫蘆衝去了。
孫娟從驛館出來後,回到自己的住所,收拾了一下行裝,乘了一匹快馬,從南門匆匆地離開了肇慶。出了城後,她放慢了馬,到哪兒去呢?這茫茫世界哪兒纔有自己的家?她想起了王天陽要她一塊兒走的情景,看得出來,王天陽是真情地。可是她又怎能隨他一起走呢?素珍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自己算什麼,說得不好聽話,是一個勾引男人的壞女人。她拿出了王天陽給她的兩樣東西看了看,一把短劍和一塊手帕。她把短劍拔出一看,便知此劍定非凡物。她又拿起了那塊手帕,剛一打開,一股清香浸入她的心脾,頓時她感到心曠神怡。手帕上繡著一對鴛鴦,這一定是素珍送給王天陽的,他連這個都送給了自己,可見他定是覺得心中有愧。想到此處,孫娟心中升起了一種暖洋洋的感覺,也不枉自己把處子之身交於了他。即然王天陽在兩湖地界,那就到那兒去吧,離他近些,心中也安穩點。她轉過馬頭往湖南行去。
這天,她來到了一個鎮子,向人一打聽,說這叫金牛鎮。這就是金牛鎮?她想起了王天陽講的地方,可那是在武昌附近,與這裡相隔數百里地呢。她決定在此休息一兩天再說。
來到了一家客棧,她要了幾樣飯菜,正在吃著,忽聽外面人聲喧譁,她走出客棧一看,見外面有三四個壯漢扯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哭泣著,與一個婦人緊緊抱在一起,不肯鬆手。一個漢子走上前去,對那婦人舉手就打,要她鬆手。那婦人一邊哭著,一邊求著,就是不鬆手。那漢子被惹怒了,舉拳又向那婦人打去。突然間,斜刺裡一把劍鞘向他手臂砍來,他的手立刻耷拉下來,痛得他呲牙裂嘴,他轉頭一看,一位身著白色衣裙的姑娘,手拿一柄未出鞘的寶劍,正怒目站立他身旁。敢情剛纔是她給了他一下,那幾個扯著小姑娘的漢子也都鬆了手。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走上前來問道:“這位姑娘是誰?爲啥多管閒事。”孫娟說:“不要管我是誰,你們爲什麼要搶人家孩子,還要打人?”“她欠了徐家的銀子,沒錢還,現在要拿她女兒去抵債。”“欠錢還債本是應當,但是你爲什麼要打人?”孫娟指著那打人的漢子問。
那個管家說:“打人確是我們的不是了。但還請姑娘不要阻止我們討債吧。”“姐姐救救我吧,我不想去徐家當丫環?!蹦莻€小姑娘扯著孫娟哭著說。那位婦人也求著說:“姑娘行行好吧,我已五十歲了,只這一個女兒,不想把她往火坑裡推?!睂O娟被她孃兒倆哭的心都軟了。她問那管家,她們欠下了多少錢。
管家拿出了一本帳簿翻了翻說,本銀是二兩,現在已兩年了,本加息,息變本?,F在本息一共要還三十一兩五錢,看在姑娘的面上,減去零頭,還三十兩算了。
孫娟問他,你可做得徐家的主?那管家得意地說:“我在徐家已十多年了,這點兒主還是可以做的。”孫娟冷笑了一聲說:“二兩銀子變成三十兩,那麼剛纔有人打了這位大嬸三下,是不是也要還上三十下呢?大家說對不對!”旁觀者一起叫道,對、對。孫娟走到管家跟前,舉起手來,就要打下。那管家連連求饒說:“姑奶奶好商量,好商量。”孫娟拿出一錠銀子說:“這是五兩白銀,衝抵債務,你看行是不行?”“行,行?!薄澳沁€不快把借據拿來交換。”那管家帶著衆人走了。
孫娟把借據撕碎了。那母女倆要給孫娟跪下,孫娟擋住了,讓她們隨她進到客棧。那婦人告訴孫娟,自己姓陸,丈夫姓龍,女兒叫龍小梅。
兩年前公婆亡了,借了徐家二兩銀子,安葬公婆後,開了一間茶棚,今天我帶了三兩銀子來還錢,誰知變成了三十兩。我那有這麼多銀子來還,他們就要我女兒去徐家當丫環。我兩人都老了,只這一個女兒,怎捨得她去做丫環。今天如不是遇上了姑娘作你,回去後,老頭子還不知怎樣對待我呢。你真是我娘倆的救命恩人。
孫娟問她:“大嬸,您的茶棚開在哪兒?”“在這鎮子的南邊,離此有十幾里路呢?!睂O娟想了想說:“大嬸,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您肯不肯答應。”“快講,快講,我怎能不答應呢?”那陸大嬸連連催著。“我想到您那兒住上些日子,不知方不方便?”陸大嬸還未開口,小姑娘高興地連連拍手,說道,“好,好,姐姐如到我們那兒住,我要跟姐姐學功夫。”陸大嬸也高興地答應說:“怎麼不方便,你就跟小梅住吧?!睂O娟心中鬆了一口氣,總算暫時有了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