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目的地還在山里更深一步的地方,瘋子說這地方邪得很,我還沒明白是什么意思。
鬼打墻?貓頭鷹?或者山狼?
能讓我想到的大概就只有這些,但是看瘋子的臉色,如果只是一般情況的話,他沒有必要這么緊張。
我被瘋子影響得,走起來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加上天色昏沉,已經(jīng)入了夜,在這山林里面走動,有種說不出來的恐怖,耳邊所能聽到的,就只有棉鞋踩進厚厚積雪里的聲音,嘎吱嘎吱的,令人渾身不由得毛骨悚然。
茫茫山林,樹木高聳入云,乍一看,覺得這片山林好像沒有盡頭似的,我跟在瘋子的身邊,他時不時地轉(zhuǎn)過頭來看我一眼,生怕我走丟了似的。
自從唐克不在了之后,瘋子好像媽癌附體,時時刻刻盯著我,似乎生怕我出什么事兒,這種感覺反倒讓人覺得不自在,我也有點兒有意無意地和他保持距離。
我們在山里走著,瘋子說差不多要一個多小時的腳程,才能走到他們扎營的地方,因為身邊跟著很多伙計,他不方便多說什么。
在雪山里面,我們的速度算是比較快的,但是每隔差不多十五到二十分鐘左右,瘋子會停下來,讓我們報數(shù),我覺得他未免有點兒小題大做,心中本就不解,加上氣候情況惡劣,人便有點兒不耐煩,等到瘋子第三次停下來報數(shù)的時候,我皺著眉頭道:“你有這個報數(shù)的時間不如趕緊走!”
說實話,我的腳都凍硬了,全無知覺,說話的時候,嘴唇也不聽使喚,好像一張嘴,連舌頭都會被凍僵似的,瘋子聽出來我口氣不滿,卻仍舊非常堅持。
“一!”
“二!”
“三!”
眾人一個接著一個報數(shù),后來的聲音稀稀落落的。
我們總共有十一個人,差不多數(shù)到“八”的時候,就靠瘋子催促,因為后面幾個伙計好像已經(jīng)有點兒意識迷離了似的,被提醒了一聲,才半睡半醒地應(yīng)了一聲。
我當時有點兒不耐煩,聽到有人喊到“九”,接下來應(yīng)該是“十”,我沒吭聲,等著剩下那個人報數(shù),瘋子抬起頭來望著我,我就這么直勾勾地和他對視著,不打算妥協(xié),反正人數(shù)就是這么多,一路上連個鬼影都沒看到,我不知道他這么小題大做有什么意思。
可是等了片刻,仍舊沒有聽到有人報那個“十”,我等了一陣子,起初是不屑,后來心里也不由得有點兒發(fā)慌了,轉(zhuǎn)過頭來環(huán)顧四周,粗略地數(shù)了一下,竟然真的少了個人!
我翻來覆去地數(shù)了幾遍,十個,的確就是十個,多一個都沒有,那第十一個人好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向這山里走來的一路上并未出現(xiàn)什么變故,也沒有聽到什么異常的聲音,大家就是在悶著頭的往前走,而此地雖然氣溫比較低,但是不至于走著走著凍得暈過去了。
我和瘋子對視一眼,只見他的臉色還算沉穩(wěn),心里面一下就有數(shù)兒了--這就是之前瘋子說這地方的邪門兒之處。
“先別慌!”看到下面的人臉色都不好看,瘋子擺擺手道:“往來時的路上找,肯定在路上。”
大家本來在這茫茫山林之中已經(jīng)走得頭暈?zāi)X脹,此時出了這樣的事情,一個個不用我們說什么,也已經(jīng)打起了精神,瞪大了眼睛望著四周的情況,只見他們兩個兩個并肩往前走著,生怕自己會出事兒。
而我和瘋子走在隊伍的最后,我湊到了瘋子的身邊,低聲道:“第幾次了?”
瘋子之所以能這么鎮(zhèn)定,說明這種事情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發(fā)生,只是,他們把事情壓下來了,沒讓身邊的這些伙計們知道,免得事情還沒辦成,隊伍先亂套了。
“好幾次了,”瘋子深吸了口氣之后又長長地吐了出來,熱騰騰的蒸汽在他的口中呼吸吐納,升騰而出了一片蒸汽,瘋子的口吻有些神秘,低聲道:“我們第一次進山的時候就出事兒了。”
瘋子第一次進山,是跟柳旗一起,當時老爺子的隊伍已經(jīng)進山了,給了他們明確的地址和坐標,讓他們自己進去就行。
當時的情況和我們現(xiàn)在差不多,瘋子也是帶著人往山里面去,沒走多久,發(fā)現(xiàn)少了兩個人,再回過去找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硬了。
我聽到這話之后心里面“咯噔”一聲,心說當初剛聽到這事兒的時候,我第一反應(yīng)就是出人命了,當時還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覺得應(yīng)該不至于,但是沒想到竟然真是這樣。
本能地,我對瘋子反駁道:“不可能吧?怎么死的?總不能是凍死的吧?”
“身上沒有傷口,看不出來死因。”
瘋子的口吻異常得平靜,要知道,他不單單是在敘述過去發(fā)生的事情,也是在對眼下的事情做出判斷,我們的隊伍里面丟了一個人,很有可能是死了,他怎么還能做到如此平靜?
我望著面前的瘋子,突然覺得有點兒越來越想不通了,我的喉嚨有些哽咽,覺得好像有什么情緒卡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讓我說不出話,半晌才從嗓子眼兒里擠出來幾個字兒道:“你別告訴我是心肌梗塞什么的。”
什么心肌梗塞,心臟病,這都是小說里面慣用的套路,他要是這么給我解釋,我恐怕就要罵娘了。
瘋子搖搖頭,嘆了一聲道:“不知道死因。”
我望著瘋子,感到難以置信,他們竟然不知道人死的原因,也沒做出一個如何處理的決定,讓事情就這么繼續(xù)發(fā)展?那要是剛剛突然掛掉的人是我或者瘋子呢?也這么說死就死了?
“你先別緊張,”瘋子見我著急,臉上繃緊的表情卻突然松懈下來了,對著我一笑道:“天塌下來大個兒扛著,你怕什么?”
我瞇著眼睛望著瘋子,“你到底知道什么?別繞彎子?”
“反正你家老爺子沒怕這事兒,你有什么好怕的?”
瘋子告訴我說,第一次發(fā)現(xiàn)有人掛掉的時候,瘋子也非常恐慌,當場就把人給埋了,等回到營地里,四下無人的時候,他把這事情告訴了老爺子,卻見老爺子十分坦然,好像見怪不怪了似的,只是讓瘋子派人把尸體送到后山,在那有一個特定的地點。
瘋子不知道老爺子為什么要這么安排,只知道照辦,但是一段時間以來,經(jīng)常有人進出山林,也就經(jīng)常有人莫名其妙地突然就死了,隊伍里面的人變得越來越少,大家發(fā)現(xiàn)這一狀況之后多少有些恐慌,卻唯有老爺子一個人坐鎮(zhèn)不亂。
“我覺得,你家老爺子還有什么后手。”瘋子神秘兮兮地說著。
我盯著瘋子的眼睛看著,聽他這么說,我的確也覺得老爺子另有打算,但是,我想不通的是,人都已經(jīng)死了,還有什么可打算的?
除非,這些人沒死。
難不成是一種假死癥狀?
就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前方出現(xiàn)了一陣喊聲,我和瘋子聞聲迅速跑了過去,在雪窩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正是剛剛掉隊的人,我記得,他坐在我們后面的車上,當初瘋子帶人到山里救我的時候,他是背著我的那幾個人中的一個。
我和瘋子對視一眼,我蹲下來,不信邪地檢查了心跳和脈搏,整個人已經(jīng)僵住了,那手感就好像是在觸碰一個塑料娃娃一樣,沒有任何的動靜,的確是死透了。
瘋子的表情還有些悲痛似的,連忙命人將尸體給抬回去。
來回這么一折騰,本來一個多小時能走完的路程,折騰了近兩個小時,幾個人抬著一具尸體在林海之中穿行,心情不免有點兒復(fù)雜和忐忑,我倒不是害怕,只是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不解。
等到我們逐漸逼近營地的時候,我的思緒漸漸從這件事情上剝離開來,開始擔憂另外一件事情。
老爺子……和他半年未見,中間經(jīng)歷了太多的事情,好像滄海桑田,乍一想終于要和他見面了,心里面好像即將上戰(zhàn)場一樣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