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的心情,匯聚了全天底下最負面的情緒,我低頭跪了下來,雙手不知道該怎麼放,只能嚎嚎大哭一場。
城池看似是近,可我怎麼都趕不到,彷彿一直在天邊。
爲什麼?我的力量呢?出來啊!
我趕到了城裡,可是這個城,已經變成了廢城。到處都是火焰,到處都是濃煙,人羣慌亂,車馬慌亂,到處都是枯敗的景色。
地上有屍體,有平民,有富商,有武士,有修道者,有聖潔衛,屍體佈滿了大地,血流成河。我不忍一具具看去,但又不得不一具具看去,一方面害怕看到花想容的,一方面害怕漏看。
一遍尋找,一邊喊。我怕火,特別是這種鋪天蓋地的,將建築物都燒得倒塌,把我環繞在裡面的熊熊烈火。我害怕悲劇重演,怕自己無能爲力,那一次我沒能救出來,這一次我一定得救出來!
“花想容!”
我雙手沾滿了鮮血, 指甲刺進了手掌,我恨自己!恨自己沒能早點來!
“我···我在這裡···”雖然火勢很大,到處都是喊叫聲,建築物倒塌聲,但我還是聽到了混雜在其中的微弱的求救聲。
我尋著聲音摸過去,使勁扒開建築物,看到一處衣襟,便瘋了一般開扒。即便手指被磨得血跡斑斑,即便手上的血肉被磨得模糊不堪,即便手上只剩森森白骨,我也要扒,我也要救她!
火焰環繞了我,四面八方全是火,沒一處沒有火。在這孤寂得只剩下火的世界裡,我扒出了那件衣服,可是···我卻忍不住顫抖——這是一件被脫了下來的衣服!一種不好的預感在我的腦海中迴盪。不可能,不可能!
我又開始扒,順著斷斷續續的無意識的**聲扒,終於在一處石板下面找出了她。我瘋狂的舉動瞬間停住了,淚更是如決堤之洪,宣泄而下。
我怎麼都沒有想到再次相逢會是這種結果。她感受到光亮,感受到我滴到她身上的眼淚後,終於醒了過來,隨後她也意識到了自己是一個怎樣的狀況,隨即尖叫了起來,抱著自己不停地後退。
她渾身赤果地躺在一處斷了腳的牀上,潔白的身體上沒有任何反抗的痕跡。
我感覺胸腔那一部分好難受,彷彿世界都遠我而去,我無法呼吸,跪到在她面前。
烈火燒了過來,馬上就要吞沒我們兩個,我忍住淚水,背部被火焰考得潰爛而不知,我的目光一直盯著她,嚥住了眼淚,我將衣服搭在她的身上,然後抱著她浴火衝了出去。
火焰比樓房還要高,彷彿要燒到天空上去,怪物已經快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我看清了它的面貌。
那是渾身無毛的怪物,彷彿海星一般,無手無腳無首,該是長這些東西的地方,全都長著觸手,作爲頭的觸手上沒有五官,只有一隻巨大猩紅的眼睛斜插在觸手的褶肉裡。
我記住了它的樣子,那個不停製造火海,棲身與黑夜的魅影!我不知道是該感謝它,還是該仇恨它。我覺得我該感謝它,它讓我來到了這裡,看到了這一切。即便這樣的情況不是我所想看到的。
被我抱著的花想容似乎死了一般,就像一個人偶一般隨我擺弄,齊腰的頭髮枯敗地垂下,只有眼角不停溢出的淚水,在表明她還活著。
我使勁抑制著自己,我想毀滅,我想憤怒,可憤怒走到胸腔,又變成了一種無法理解,無法憤怒起來的深深無力感,彷彿整個人都脫虛了一般,連虛火都無法發出。
我尋了一處山谷,找一處石洞居住了下來,因爲我實在沒有力氣去找了,我想躺下,我不想去想任何東西,我只想安安靜靜的待著。
當我醒來的時候,花想容蹲在牆角一動不動,那濃郁的負面情緒彷彿瀰漫了整個石洞。
我一拳打在石壁上,拳頭與石壁的接觸面,一縷鮮血順著石壁流淌了下來,我內心憤怒無比,卻無力地靠著石壁,失去了人生的意義。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我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我們就會餓死在這裡。蒼鷹看到那頭怪物以後,彷彿被震懾住了一樣,近日沒去捕食,躺在洞口,羽毛失去光澤,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打獵回來後,烤完肉,我收拾了收拾情緒提著肉來到花想容面前,畢竟她纔是真實的受害者。
她蹲在這裡,好幾日了,一動不動,頭埋進了懷裡,頭髮遮住了一切,憔悴得不成人樣,本來就纖瘦,現在又小了一圈。
我努力裝出溫和的語氣把肉遞在她眼前,說道:“吃吧。”
沒回應。
我的手顫了顫,終於還是揉了揉她的頭髮,柔聲說道:“都過去了,吃吧。”
沒回應。
我流淚道:“求求你了,吃吧。”
我看到她的手指動了動,卻是她一巴掌拍飛了我眼前的肉,接著繼續埋頭,可是這迅速的一下,我還是看清了,她的眼圈紅彤彤的,袖子上也都是血跡。
我把她抱在懷裡,道:“是我不好,吃一點,就一點,一點也行。”
又是沒回應。
我握緊了拳頭,“咔吧”一聲,竟然是指骨錯位,我想掩飾自己的情緒,這次卻怎麼都掩飾不了,說出來的聲音顫抖不已,我跟她埋在一起,道:“求你了,一點···”
沒反應。
隨後我鬆開了她,這時她動了一下,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衣襟,兩秒後,我雙手從縫隙中摸住她的臉,擡了起來,然後用力地親了上去,把嘴裡嚼碎了的肉推到她嘴裡。
花想容一直在迴避,微紅色的眼淚又流了出來,瞬間沾溼了我們貼近的臉。終於她不躲避了,使勁地抱著我,然後苦出了聲。
我把消瘦的她抱進懷裡,柔聲拍著,然後就像母親喂幼兒一般,喂她食物。
我輕輕拍著她,一直到黑暗充滿了石洞。打獵回來後,我沒有在洞穴裡看到她,隨後便瘋了一樣去尋找。結果在一處小溪裡找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