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麥梓的猜想
距離麥梓甦醒已經一個禮拜,麥梓的身體恢復得很快,只是右腿的骨折讓他還是不能自如的行動。
他已經不止第一次嚷著要出院,卻被易言冷冰冰地拒絕。
白羽去探望麥梓的時候,麥梓似乎又爲此和易言大吵了一架。本來就顯得比實際年齡稚氣的面孔上一副賭氣的神情,可是這不僅沒有讓人產生退意,而是顯出幾分滑稽的可愛,彷彿一個得不到糖而生氣的孩子。
穿過青著一張臉的易言,白羽對著麥梓打了一個招呼:“嗨。”
看到白羽,麥梓臉上那副氣鼓鼓的樣子迅速消褪,反倒露出一抹靦腆來:“白羽,你好。”他動了動輪椅,向白羽的方向過來。
“感覺怎麼樣?”白羽把帶來的獻花插進麥梓牀頭的花瓶,橙色和黃色交錯的非洲菊,花瓣向四周努力撐開著,蓬勃而旺盛。
“除了這條腿,其他都恢復得差不多了。”麥梓對白羽說,“推我下去走走怎麼樣?我都覺得我快要發黴了。”
“不行。”一隻手抓住麥梓輪椅的靠背,易言一本正經地看著麥梓:“下面人太雜,可能會有危險。”
“學長!我沒有和你說話!”麥梓鼓起腮幫,怒視易言,彷彿一隻炸毛的貓。他努力轉動輪椅的輪軸,無奈被易言牢牢抓住前進不得。
“不要這麼任性!”易言冷著面孔,一副程式化的神情,“你如果出事,我會很難向上面交代!”
“命是我自己的,我不需要向誰‘交代!’”麥梓定定地看著易言,彷彿要從他的眼中挖出什麼,他的臉色沉了下來,並不是那種賭氣似的模樣,而是真真正正地陰冷了下來,帶了幾分決絕,“放手!”
白羽從不知道,看上去總是溫和可親,甚至有些許瘦弱的麥梓臉上會出現如此兇狠的神情。
彷彿手下的是一塊烙鐵,易言忽然鬆手,看著麥梓的神情有些許複雜。
“下去呼吸下新鮮空氣,對他的恢復也有好處。”白羽見兩人僵持不下,開口,“不放心的話,跟著好了。”這句話是他私下對易言說的。
推著麥梓走在醫院下面的綠地上,青石鋪就的小路在青翠的草坪上劃出優美的圓弧。正是下午,陽光已不那麼熱烈,帶著些許慵懶的暖意。
易言和他的手下們遠遠地跟著,爲了怕引起注意,特地換了便裝。那副精神緊繃的模樣,煞是有趣。
彷彿估計要找易言的麻煩,麥梓指引著白羽專往醫院各種犄角旮旯的角落推,幾乎把醫院那塊不算大的地方轉了個遍。白羽也有心給易言添麻煩,索性由著麥梓的性子,一起戲耍易言。
“你們師兄弟感情倒真是好。”白羽不由對著麥梓感慨。
“誰和那傢伙感情好。”麥梓撇嘴,看來他的氣還沒消。
“算了,放他一馬吧。他不過是擔心你而已。”白羽見麥梓雖然表情依然是氣著的,只是語氣已經鬆懈許多。麥梓的氣,來得快也消得快,彷彿小孩一般。
“他只是擔心完成不了‘上頭’的任務而已!”麥梓說話的時候眼瞼一垂,明亮的眼睛有些黯淡下去,彷彿一塊明淨的天空濛了一片烏雲,“其實,學長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以前是?”白羽只在易言的記憶裡依稀見到學生時代易言的模樣,雖然覺得和現在有些區別,但終究涉入太淺,不得究竟。
“學長他以前,雖然看上去很冷淡,其實是個心腸熱的人……明明愛管閒事的是他,可是到最後老埋怨是被我拖累。”麥梓擡起頭看天空,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愛管閒事?”白羽挑眉,他可看不出現在這個死板的易言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是啊,他是那種看到地鐵裡年輕人不給老人家讓座就會逮著人家教訓一通的那種。”麥梓彷彿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一般,伴隨著出現在臉上的笑意,眼睛也變得明亮起來。
“是嗎……實在……看不出來……”白羽失笑,他無法想象這個整天一張撲克臉的傢伙在地鐵上教育別人尊老愛幼會是什麼樣子。要是法蘭克,他倒是能想象出來幾分,如果依照法蘭克的模式,應該會把佔座的小子抓起來暴打一頓,不過白羽很懷疑像法蘭克這種流氓會不會尊老愛幼。
“只是……都過去了。”麥梓的笑容微微收斂,只是彷彿還沉浸在回憶,眼角還帶著些許笑意,“畢業後他好像消失了一樣,杳無音訊。再見到他就是兩年前,第四研究所出事後……”
“我聽說你到第七研究所,是他的決定。”白羽猛然想起蘇菲曾經所說的話,開口。
“我知道他是好意,只是,有些事不是你逃就能逃得掉的。”麥梓猛然回頭看著白羽,眼神異常堅定,“兩年前,我怯懦了,我逃避了。而現在,我決定不管會有什麼後果都去面對它!”
“我們會和你一起面對。”白羽的嘴角微微向上彎了彎。
“事實上,那天在國立圖書館,我發現了一些線索。”麥梓推了推眼鏡,“我找到了一份手抄本,名字叫《普蘭島民謠探秘》,裡面有一首歌謠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想也許和我們在地宮裡看到的壁畫有關。”
由於當天麥梓翻完那本破舊的手抄本只是隨手擱在書架上,當白羽再回去尋找的時候,竟然在麥梓所說的地方找到了它。
當白羽拿著那本書要求借閱的時候,管理員非常驚訝地仔細檢查了手抄本之後告訴白羽,這本書並不屬於國立圖書館。
那麼,它究竟從哪裡來?
誰放在那裡?
又是誰,讓麥梓看到。
現在,這本手抄本放在第七研究所會議室之中,其中關鍵的部分已經被影印了下來,被放大地投射到會議室正中的巨大液晶屏幕上。
第七研究所全體成員,包括提前出院的麥梓和調查小組負責人易言,坐在漆黑的會議室中,盯著屏幕上的文字。
那是一首叫做《翼神》的歌謠:
“翼神悄然來臨
他溫柔而好奇
帶著光輝的喜悅
帶來生命的露珠
他撫摸著島嶼
一切煥發生機
他對王說
信奉我吧
我給你們帶來光明
……”
“翼神這個稱呼,和我們在普蘭島地宮壁畫上看到的有翼少年所吻合了。”麥梓移動著輪椅,到了屏幕面前,解釋道,“在歌謠裡,這位‘翼神’給島嶼帶來了蓬勃的生機,我們不妨猜想,這位所謂的‘翼神’爲島嶼帶來了某種先進的生產方式。而正是因此,他和‘王’達成了某種協議,成爲了那個國度的精神領袖。我們繼續看歌謠的後面部分……”
“狡詐的魔在陰影中窺伺
他尋找著翼神的破綻
用甜言蜜語迷惑著軟弱的王
誘騙王將翼神逐出家園
陰謀的種子生根發芽
翼神吟唱著悲歌飛離故土”
“這一段,又和壁畫吻合。”伴隨著麥梓的聲音,屏幕上出現壁畫的拓片,一個看不清面目的黑影俯在戰士的耳邊似乎在說著什麼,接下來就是戰士拿著劍對著少年的畫面。少年變成大鳥,爪子抓著那枚蛋形物體飛走了。
“大家注意最後這段,我認爲這段和石棺的秘密息息相關。”儘管房間很暗,麥梓的眼鏡在屏幕的熒光下反射著熠熠光彩。
屏幕上的歌詞又變了:
“當翼神再次歸來之時
一切已不復存在
愚蠢而輕信的王
頭顱被掛在惡魔的後花園
成爲美妙的裝飾
翼神的眼淚化作滾燙的熔漿
從黑暗的地下升起
彷彿一朵絢爛的花
在島嶼勝放
在萬物復甦的春天的末日
他疲乏地沉入地底的深處
光輝的翼自此收攏
層層的濃霧繚繞著
他揮散不去的哀傷雙眼”
當麥梓用緩慢的語調朗讀完這段詩句的時候,會議室裡異常安靜。所有的人都被歌謠裡的傷感所籠罩。
“這些壁畫上沒有畫出現過的情節。我大致推測,這位‘翼神’很有可能是一名來自地外的生物,他使用了我們所不知道的某種武器,懲罰了陰謀者。而在這場戰役中,這位地外生物也受到了傷害,最終長眠於此。石棺裡所隱藏的,極有可能是他當年使用過的武器。”麥梓的聲音在安靜的會議室裡異常清晰。
白羽開始知道,爲什麼有人要除掉麥梓。
麥梓這種看似天馬行空的思路往往切中事情真相。只要像他這種人存在於世上,青族的秘密總有一天會被揭開。
黑暗中,白羽望向易言的方向,青族的夜視能力很好,他看見易言眉頭糾結地看著侃侃而談的麥梓,神情掙扎。
如果有一天,麥梓的存在成了青族的障礙。
那麼,易言會不會親手抹殺他?
約好見面的咖啡廳,靠窗的位置,白羽獨自坐著,慢慢飲著面前的檸檬水。
看了看手錶,距離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莉莉絲,沒有來。
起身,付賬,走出店門,拐進一條小巷。
再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裝束。
鴨舌帽,大墨鏡,運動衫,嘻哈的裝扮,嚼著口香糖,一副街頭小子的模樣。
搭上巴士到達莉莉絲住的公寓,駕輕就熟的找到地方。
門,虛掩著。
房間裡一片凌亂,惟獨不見莉莉絲蹤影。
還是暴露了嗎……白羽輕輕退出來,匆匆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掰詩歌太痛苦了
我真不是做詩人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