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情人? 殺戮之夜
細微的咔嗒聲,那是骨骼碎裂的聲音,然後是飛濺的鮮血,伴隨著那枯柴般的手臂拔出,如噴泉一樣噴濺。
那是宛如風聲一般的颯颯聲響。
塔拉怔怔地扶住擋在他面前的雷納,他的臉上濺了血珠,蜜糖色的雙眼因爲驚懼睜得很大。
雷納的胸口此時已成爲一個血洞,從後背一直穿透了前胸。他緩慢地擡頭,看著塔拉的眼神依然溫厚平靜,彷彿一隻杜賓犬。
“雷納——”塔拉終於從巨大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雷納身上的鮮血也同樣染紅了他的長袍,他再也不能抑制地尖叫起來。
“塔拉……”雷納似乎想說什麼,但是他的嘴脣翕動了一下,最終那些話語化作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在嘴角。眼底溫和的光芒徹底黯淡下來,失去光彩。突然萎頓下來的身體重量讓塔拉跟著向後跌坐在地上,他試圖搖晃著手臂裡抱著的不再動彈的軀體,試圖希望看著光彩重新從眸子中點燃。但是一切僅僅只是徒勞。
“雷納——”少年尖利而撕心裂肺地慘呼聲在夜空裡響起。他坐在地上,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大滴大滴的淚珠從眼睛裡滑落。
“麥梓,快走!”易言拉住麥梓的手腕就向一邊退去,他也覺察到了那黑袍大祭司的不尋常。那種速度和力量是超乎他的理解之外的,就算是身體素質(zhì)高過一般人類的青族人也沒有辦法達到。
大祭司卡加又動了,這一次他的目標是易言。
易言回身連續(xù)射擊,可是卡加似乎能清楚地察覺到每一顆子彈的軌跡,在子彈之間左閃右避。
而此時,白羽與法蘭克也加入了戰(zhàn)局。
怪物,這是白羽對那個在人羣中鬼魅般騰挪跳躍的黑袍老人的感覺。
他除了人的形體,從行爲、意識上都不再是一個人類。
白羽看著黑袍老者抓起一個土著婦女,張開嘴就對著那女人的咽喉咬去,彷彿一隻嗜血的野獸。女人的喉管一下子就被咬開了,老者吮吸著尚且溫熱甜美的鮮血,猛然擡起頭,嘴脣和牙齒被鮮血染得鮮紅,猶自向下滴落著血滴。那女人的面孔在他鬆開口的瞬間迅速衰老幹癟如古稀老婦人——皮膚由光潔變爲乾枯,烏髮變成白髮,眼角臉上被皺紋所堆疊。
土著村民們徹底被驚嚇了,在人的本能下,他們驚叫著四處逃散。
黑袍老者悠然地看著這些驚慌失措的人羣,順手撈過一個跑得慢的村民。
那村民喉間發(fā)出一聲驚恐至極的尖叫,他努力掙扎著想逃跑。可是後頸卻被黑袍老者牢牢扣住。
他的指尖在那村民的脖子處滑動,欣賞著那個人的驚恐萬狀。彷彿捕獵者欣賞獵物的驚慌,黑袍老者翻著白眼的面孔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他盯著那脖頸,緩緩張開嘴。
一條長鞭從斜地裡甩出,纏住了黑袍老者的手腕,那長鞭一拉一帶,黑袍老者不由得手中一鬆。那村民得以逃脫,連滾帶爬地朝遠處逃去。
黑袍老者緩緩扭頭,長鞭的另一端,少年族長塔拉一手長鞭一手彎刀。少年的黑髮在風中起伏著,蜜色的雙眼中儘管閃爍著壓抑不住的恐懼,但是他依然微微揚著臉,一副不屈且倔強的神情。
“別動我的族人!”塔拉此刻臉上再次充滿了驕傲的神情,古普蘭民族特有的驕傲。此刻他的的確確像一個王者,儘管幼小卻讓人無法忽視的幼獅。
“小傢伙,雖然我們很佩服你的勇氣,但是這裡的狀況還是交給大人來辦吧。”法蘭克懶洋洋地走到塔拉的身邊,他放棄了囧囧,雙手持匕。在剛纔的觀察中,他發(fā)現(xiàn),似乎子彈對這個怪物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
白羽環(huán)顧四周,莊恨、艾葉、莉莉絲在剛纔的騷亂中全部不見了蹤影。一切蛇盟的人都不知何時悄悄撤出。
“帶他離開,這裡有我們。”白羽偏過頭,看著易言和麥梓,說。他看見那兩個人緊緊交握的十指,聯(lián)繫剛纔易言的舉動,不難猜到真相。一抹微笑從他的面上浮散開來。
堅持、守望、忍耐,到最後並不代表守得雲(yún)開見日出。
更多的可能是腐朽、死去,比如他和秦非。
而修成正果的那兩個人,是他所羨慕的吧。
易言的眼神掠過白羽臉上的時候有些許的驚訝,很快那絲驚訝轉變成一個由衷的笑容:“我希望能在研究所再次碰見你。”
“一定。”白羽點頭微笑,他曾經(jīng)與易言有過矛盾和誤會,但是這一切在著一笑中煙消雲(yún)散。
看著易言和麥梓的身影消失在樹林深處,白羽轉過身走上前對塔拉伸出手:“那麼,請把你的鞭子借給我吧。”
塔拉神情複雜地將長鞭遞給白羽,他也深知,他絕不是現(xiàn)在這個大祭司卡加的對手。
“請讓我和你們一起,我要爲雷納報仇。”少年請求道,他面上的神情很堅定,蜜色的雙眼閃爍著仇恨。可是他話音剛落,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身後法蘭克舉著手刀,衝著白羽擠眉弄眼。
“說了這不是小孩子能處理的狀況嘛。”法蘭克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塔拉,聳肩。
白羽看著嬉皮笑臉的法蘭克,忽然輕笑起來:“看不出來你還挺‘愛幼’。”
“哦不不,我是愛護不分長幼的一切‘美人’,”法蘭克搖著手指說道,忽然他驚覺失言,乾咳了兩聲辯解道:“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小白親愛的,在我心目中沒人能夠比得上你。”
“如果……我死了,你會爲我報仇嗎?”白羽冷不丁開口,他側過半個臉看法蘭克,狹長的鳳眼微微上挑著,眼神清亮,彷彿一汪水波在流動著。
“親愛的,我當然會……”法蘭克被白羽的那個眼神看得有些心緒紛然,他忽然覺得一直平靜的內(nèi)心有一波漣漪在攪動,厚實荒蠻的原野有什麼在破土而出,他最後定定地回望白羽的雙眼說:“我不會讓你死。”
法蘭克這句話說得無比認真,認真的神情讓白羽心底忽地一咯噔。
當一個人謊話說多了,偶爾說一句真話也會被認爲是假的。
在白羽心目中,不自覺地把法蘭克這句偶爾從心底蹦出的真話當成了哄人的甜言蜜語,儘管他覺得這句話看上去很真誠。僅僅是看上去。
白羽笑了笑,忽然覺得他問了個蠢問題。他擡手揮鞭,率先朝黑袍老者的下盤掃過去。
老者騰身躲避,快如閃電。白羽鞭勢急轉,鞭身封鎖老者四周,上下翻飛,如烏蛇飛舞。
白羽記得當初在訓練營的時候,教官曾經(jīng)這樣講解過這種兵器——鞭,是軟硬兼施的武器,在施展的時候講究擊打速度和自身的靈巧型,是一種需要“討巧”的兵器。
幾乎是同時,法蘭克繞到黑袍老者的身後,左手匕首沒入老者後心,只餘刀柄。正在他想鬆一口氣的時候,老者的頭緩緩扭轉,讓法蘭克驚駭?shù)氖牵まD的並不是身軀,而是頭顱。黑袍老者的頭顱180度向後扭轉地看著法蘭克,桀桀怪笑起來。
白羽此刻才真正而深切地意識到,他們所面對的真的不是人類了。
也許,是惡魔。
黑袍老者手肘後曲,對著法蘭克迎胸一擊。法蘭克向一邊側閃,可是那飛速一擊的速度更快,有了之前閃避的緩衝,這一擊並沒有對法蘭克造成實質(zhì)xing的傷害,卻也把他擊飛了2米遠。法蘭克向後翻滾,一手撐地,另一手握著匕首用手背狠狠抹去嘴角的鮮血。
白羽用長鞭捲住老者手腕,制止了他進一步朝法蘭克的攻擊,但是這一卷又將老者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自己的身上。老者反手一把握住鞭身,用力向自己方向一拉一帶,白羽一個站立不穩(wěn)查點被拉了過去。他眼見一邊臨時搭起的高臺,側身抵在柱子上作爲支撐。
情勢陷入了僵局。白羽感覺到鞭稍強大的拉力,他現(xiàn)在只有兩個選擇:放手或者被拖過去。無奈之下,他只能鬆手,巨大的作用力讓他瞬間向後倒在地上。他很快爬起來,和法蘭克對視一眼,做出了相同的決定——跑。
黑夜中的叢林一團黑暗,幾乎看不見光亮,偶爾可以看見樹葉的縫隙中灑下的慘白月光。四下安靜得只聽見自己的喘息和心跳。
由於種族的特xing,這種黑暗幾乎不會對白羽產(chǎn)生什麼影響。這次是他領著法蘭克往前跑。
白羽肯定,他一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被巨大的恐懼壓迫著,不辨方向地向前逃命。
他們不可能是那個怪物的對手。這種境地,比他們在倉庫裡遇見機械人Teth的時候更加危險,也更加絕望。
然而此時,白羽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身後的法蘭克意識到了不對,急切地開口。
白羽向前走了幾步,一把撥開擋在路中央的樹枝,他們重新見到了星星點點的蒼穹。在他們的面前赫然是一處斷崖,無路可逃。
藉著星光,他們回頭,黑衣老者悄無聲息地站在裡他們十步遠的地方,嘴角的鮮血已經(jīng)乾涸。他咧開嘴,露出一個猙獰的笑,一步一步像他們接近著。
“看來,我們這回是要死在一塊了。”法蘭克有些遺憾地聳肩,他轉過頭,臉上竟然保持著嬉皮笑臉的神情:“小白啊,你有沒有什麼表白的話要對我說啊?”
白羽面部輕微地抽搐了兩下,這個傢伙竟然在這種危急關頭還有心思開玩笑。“沒有!”他惡聲惡氣地回答。
“這樣啊……我死了還沒聽到表白會很傷心的。”法蘭克垂了垂眼睛,忽然弓背發(fā)力向黑衣老者跳過去,右手短匕直取老者咽喉。
黑衣老者甩鞭抽向法蘭克,卻被他驚險躲過,他左手從腰間掏出一個東西狠狠塞入老者嘴中。待白羽看清楚時,一隻拔了引線的手雷在那老者的嘴中冒著火花。法蘭克死死箍住老者的上臂,藉著慣xing,向山崖下的方向撲去。
“不要——”白羽終於明白法蘭克想幹什麼了,他想用這種方法來和那個怪物同歸於盡。
法蘭克有些費力地扭過頭,看到白羽臉上驚駭?shù)纳袂椋旖俏⑽⑾蛏闲碧羝鹨粋€弧度,嘴脣輕動,一個沒有說出聲的詞語:“永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