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唐碧璇,沉鱗一邊行走一邊服下血丹調息,恢復著自己的傷勢。
一方面,森羅斬的后遺癥比劍二十三低了許多倍,另一方面,沉鱗的萬象真氣有著極為有效的恢復效果,再加上血丹幫助,沉鱗很快便將自己嚴重的身體傷勢恢復了二三成。至少,遇到尋常的蛻凡武者是不用在意了。
剩下的傷勢,沉鱗便只能慢慢調息了。為了不留下后遺癥,影響武道根基,沉鱗必須細細地調息恢復,如此一來,恐怕沒有月余光陰,他是恢復不到巔峰狀態了。
非常人所能掌控之武學,自然要付出非常人所能付出之代價,等價交換,自古皆是如此。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沉鱗和唐碧璇出現在一條河流邊。
這條河并不寬大,約莫三五丈寬,水流不湍急,其中依稀可見魚兒嬉戲。河邊的一塊三尺見方石板上,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正端坐在那里,手中持著一根吊桿,垂釣著。
男子約莫二十余年歲,長發飄揚,面容雋秀,頗有文士之風。他微閉著雙眼,和天地大勢融為了一體,雖然近在咫尺,卻讓人感覺仿佛遠在天邊,無法觸及。
這不是身體的距離,而是精神上的距離,這個男人,仿佛遨游九天之外,身體在垂釣,靈魂早已超脫,叫人無法揣摩,難以捉摸。
“晚輩沉鱗...”沉鱗拱手,便欲行禮,棄梨花乃是唐門公認的有史以來第一天才,在大宋帝國也是首屈一指的絕世天驕,當得起他一拜。
棄梨花微微擺手,止住了沉鱗的躬身。手中魚竿微微一提,一條三五寸長的金色小鯉魚飛出了河面,鱗片在陽光下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棄梨花輕輕地接住金鯉魚。緩緩地將魚線從金鯉魚口中拉出來。沉鱗瞳孔一縮,那魚線之上。居然沒有魚鉤,甚至連魚餌也沒有,只綁了一顆石子。
如此方法垂釣,居然也能釣得上魚來?
“愿者上鉤,既然你與我有緣,”棄梨花微微一笑,手中出現了一方魚缸,將小金鯉裝入魚缸之中。“也罷,我便贈你一段機緣。”
將魚缸遞于唐碧璇,手一翻收起魚竿魚線,棄梨花轉過頭來,看著沉鱗,微微一笑:“你就是沉鱗?”
沉鱗點點頭,道:“是的,我便是沉鱗。”
“能得到那個人的看重,你真的不錯,很不錯。”棄梨花臉上露出一絲絲的微笑。
如此男子,謙謙若文士,彬彬如君子。若說真的猶如大宋帝國的傳言,是他滅了唐門滿門,沉鱗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恐怕換誰來,看到他這般超凡脫塵的氣質,都不會再懷疑他會滿手血腥。
“那個人?前輩,您說的‘那個人’指的是...”沉鱗問道。
棄梨花抖抖衣襟,微微一笑:“無需多問,見到了他,你就知道了。”
“可是...”沉鱗還欲提問。棄梨花已然出手,“如今還不是時候。當你知道之時,自然會讓你知道。現在。還是跟我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說罷,棄梨花長袖輕揮,一只手提著沉鱗,另一只手牽著唐碧璇,已然消失在原地。
白云連成迷迷茫茫的一片,腳下景色變換,風在沉鱗三尺之外呼嘯著,仿佛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阻礙著。棄梨花的遁速,比戚霜璃還要快上數倍,一念起,已然飛遁千百里。
不多時,棄梨花已經帶著沉鱗飛躍了高山,飛躍了大川,落在一處由四座千丈巨峰圍成的峽谷之中。
峽谷深處,有這一處巨大的平臺,上面建造著一棟華麗的莊園。
棄梨花帶著沉鱗落在莊園門口,微微一笑,聲音已然透過門墻,傳遞到莊園深處。
“沖兄,小弟不辱使命,帶著你要的人來了。”
棄梨花的聲音不大,猶如正常交談一般,卻在空氣中凝結不散,不斷地回蕩著,一時間,傳遍了整個莊園。
咔的一聲,門開了,從莊園之中走出一個身穿灰衣的中年男人。他顯然認識棄梨花,對其拱拱手,再望向沉鱗,道:“我是這東覺莊的管家,莊主已然在花園中等候公子了,請隨我來。
看著中年男人,感受著他身上強大的氣息,沉鱗瞳孔驟縮,心里驚訝自是不足與外人道。
這個男人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氣息,顯然完全凌駕于驚玄擎天他們之上,甚至還要勝過戚霜璃。這個男人,絕對是三花高手之中的佼佼者。
如此站立在大宋帝國巔峰地位上的人,居然甘愿在這個莊園內屈尊,做一個小小的管家,這個莊園的莊主,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駭人的人格魅力?他到底有多強?
就在沉鱗思忖間,三人跟著管家,已經穿過庭院,來到了后花園。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飄渺的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捉摸不定,三個青紋花瓷盞平平穩穩地向著三人飛來。
“賢弟,多年不見,來品品我這杯新釀成不久的醉生釀,”十步之外的小亭之中,一位黑衣白發的男子倚坐著,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手中端著一杯清茗,笑道。
棄梨花也不推遲,接下其中一盞清酒,輕輕一嗅,哈哈笑道:“釀酒卻只喝茶,兄長依舊這般特立獨行。”
緩緩地飲盡,棄梨花眼睛一亮:“所謂酒品即人品,酒意即人意。兄長這醉生釀比之當年的夢死酒,醇香厚重的情意之中,卻是一反當初寂寥難訴之情,反多出一股期待思聚之意。真是絕世佳釀啊!”
“來而不往非禮也,兄長這醉生釀舉世無雙,小弟無兄長之才,無以相報。所幸小弟垂釣三載,終于今日獲一金鯉,便贈與兄長,慶賀今日兄嫂團聚之喜。”棄梨花微微一笑,唐碧璇手中的小魚缸已然飛出,穩穩地落在了白發男子身前的石桌上。
聽到棄梨花的話,那名被稱為兄長的男子眼中也露出了一絲喜色。
“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無餌勾而能得金鯉,賢弟這飛熊靜善訣,如今總算是圓滿了。”白發男子點點頭,“看來,今日真是個好日子。”
“是啊!飛熊靜善訣已經圓滿,那一天也不遠了。”棄梨花笑道,“能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見到大哥和大嫂團圓,討一杯喜酒喝,小弟已無所求。”
二人一應一和,所談之話卻叫人摸不著頭腦。不過出于對前輩的尊敬,沉鱗也并未出聲打斷二人。
一番寒暄,白發男子將目光轉向了沉鱗,臉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你,就是沉鱗吧!”
沉鱗老實地點點頭:“是的,晚輩沉鱗,見過前輩。”
“嗯,聽說你拜了霜璃那丫頭為師?”白發男子看著沉鱗,點點頭,“嚴格說起來,我和七絕宗也有一段淵源。霜璃那丫頭叫我一聲兄長,你若愿意,便稱我一聲師伯,若不愿意,也可與江湖中人一般,稱我為劍圣。”
“劍圣?”沉鱗疑道,他在江湖中,并未聽過這個名號。風云世界倒是有一個獨孤劍圣,但顯然不是眼前這個人。。
一旁,棄梨花笑道:“兄長有所不知,五十年前封圣城一戰之后,你的名字就在十大鎮國門派間成了禁忌,再加上之后你閉莊不出,不履江湖,年輕一輩里,已經沒幾個人知道你的名號了。”
白發男子輕輕地抿了一口清茗,微微一笑:“沒想到已經過去五十年了。也是,五十年前,地佛預言的人都出現了,五十年的時間,的確過去了。”
“沉鱗,碧璇,無需客氣,”劍圣的話語剛落,另外兩倍清酒已經落在了沉鱗和唐碧璇的手中,“既然今日來到了這里,就嘗嘗吧!當我給你們兩個晚輩的見面禮了。”
沉鱗點點頭,也不推辭,托起酒盞,一飲而盡。
酒意涌上心頭,沉鱗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腦海之中一片光怪陸離。這一瞬間,他仿佛再一次經歷了童年、少年時期的所有美好時光,無憂無慮。
醉生夢死,在醉夢之中,追尋過往的思念,一醉千秋,一夢萬載。
一滴淚慢慢地從他的眼中劃下,沉鱗慢慢地睜開眼來,幽幽輕嘆:“醉生夢死,一眼萬年。好酒!”
“品酒而泣淚,”劍圣點點頭,“你果然是至情至性之人。”
“想來兄長已經迫不及待了,小弟就不打擾你了,”棄梨花微微一笑,帶著喝下醉生釀陷入沉睡的唐碧璇轉身離去,“待大哥大嫂大喜之日,小弟定來叨擾,再討一杯喜酒。”
聲音未落,棄梨花已然留下三個虛影,消失在天邊。
劍圣目送棄梨花離開,嘴角微動,卻終究什么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