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姬若桀的警告起了作用,連著好幾日,伏嬌都沒有悄悄盯著安聽這邊了。
安聽不知姬若桀的做法,只覺得不被人盯著的感覺真的不錯。敏釧也是鬆了一口氣,每次出門總瞧見一雙眼睛,夜裡的噩夢都多了起來。
但夜裡的噩夢少了,白日裡的卻接踵而至。
有宮裡來的嬤嬤到顧府傳太后的懿旨,說是顧家是朝中重臣,爲了體恤臣下,太后邀請顧家的姑娘進宮參加一場夜宴,與各位公主皇子們同樂。
這是難得的榮寵,顧滄穹高興得很,老太太聽了卻愁眉緊皺,沉默了好些時候才嘆了口氣。
“眼下孫家沒了,官中的商戶大家只有我們顧家。太后此時說是體恤臣下,怕是想籠絡人心,日後爲國庫空虛時出一把力??!”
顧滄海也一拳捶在了桌子上:“當年大哥入仕,我便知咱們家定然是官商分不開了,如今遇上哪裡需要出錢出力的,便叫大哥往哪裡去,還不是瞧著我們顧家那點銀錢......”
“二弟!慎言!”顧滄穹狠狠瞪了顧滄海一眼,“你大哥我身在朝堂,能爲國爲民做些貢獻也是好的。這回事太后親自下旨召我們顧家進宮參宴,這是無上的榮光,給你說成什麼了!”
“大哥!”顧滄海不滿的叫了一聲。
老太太看著他們兄弟二人相爭,想著懿旨已經下了,也沒什麼能推脫的,便無意再多說,由著他們兄弟二人爭去,反正最後也是要按著旨意進宮的。
實則這事也是在情理之中,孫賢買官一事被揭露,又牽連出了言太傅,就算是皇上有意想留下這棵搖錢樹也不可能了。如今的朝堂之中,確實只有顧家有些許財力。
顧滄穹一心撲在仕途上,這樣能討好皇上太后的機會,他當然樂於往上涌去。但顧滄海是家裡負責經商的,眼見著自己辛辛苦苦賺得的銀錢都要被大哥拱手獻給國庫了,他實在是氣不過。
只是這事無論怎麼爭論,懿旨已經下來,顧家的姑娘們也得準備準備去宮中夜宴了。
大姐姐顧離歡雖也還算是顧家的姑娘,但和離過一回,又沒有另擇夫家,去別處倒是無所謂,但去到宮裡,總要顧忌著棄婦之身,顧滄穹便叫她就留在府中。而顧月酌如今已是靖國公府的媳婦,不算是顧家姑娘,也是不去的。
如此一來,去參加這場夜宴的便只有顧玉辭,顧十里和安聽三人。
像這種各自帶著不同目的的宴會,安聽著實是不想去,但懿旨在前,總是拗不過的,她只能好生準備著。
倒是隔壁的八姐姐興奮得很,她得知這個消息以後,這些天的沮喪情緒一掃而空,滿心都是嚮往著宮中。
太后對顧家上心,就連入宮的馬車,都是一早準備好,特意從宮裡出來接人的。這一日黃昏時刻,顧滄穹帶著幾個姑娘,早早的等候在了顧府大門口,臉上喜氣洋洋,就差拿條鞭炮出來放了。
然而馬車到了門口,卻有一個太監攔住了將要上車的顧滄穹。
“顧大人,請留步?!蹦翘O一臉公事公辦的神色,“太后的懿旨召的是幾位姑娘,今晚的宴席也是在後宮裡辦的,顧大人去了怕是不合太后的意思。”
顧滄穹一頓:“這......小女不懂宮中規矩,獨讓她們前去,若是鬧出笑話來就不好了?!?
雖說太后設宴邀請乃是榮耀之事,但若是他不在身邊跟著轉圜,若是讓幾個丫頭說了什麼太后不愛聽的話來,那便是好事變壞事了,他實在不放心。
“這是太后的意思,顧大人也要違抗?”那太監的神情一直未變。
顧滄穹沒法子,只能對他多說了幾句好話,才心懷忐忑的目送馬車離去。
安聽一向不喜顧滄穹將仕途看的比天高的做法,但此刻心中也是擔憂。即使是後宮夜宴,但上次傳旨的太監也說了,各位皇子公主也會在場,那爲何只讓她們三人前去,不一併帶上幾位哥哥呢?
安聽嘆了口氣,眉頭越發揪起的厲害。
“姑娘可是有什麼愁思?”敏釧發覺安聽連著嘆氣好幾聲,便出言問道。
安聽看了一眼敏釧,心中稍微多了些安慰,還好能帶著貼身婢女一起去。有敏釧在身邊,自己若是有什麼錯處,好歹她能提點些。畢竟她從前也是在容洛身邊待著的,對宮中的規矩知道的多些。
“總覺得是場鴻門宴。”
“姑娘不必多想,其實從前這種情況也是常有的?!泵翕A笑著解釋道,“受到皇上賞識的官員,太后便會宴請其家眷。不論是教導還是慰問,都是想籠絡這些官員的心,讓他們更加在朝堂上出力?!?
“若是這樣的話......言家剛被拉下馬,確實需要給其他官員吃一顆定心丸。”安聽擡頭問道,“可若是如此,比大舅舅官位更高的官員家中也該有人收到邀請纔是,爲何沒聽說過還有別家?”
“這婢子就不知了,不過姑娘不用太過擔憂,今晚的宴會上六殿下和七公主都會在,一定能保證姑娘的安全的?!?
安聽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全,畢竟公然將她們召進宮去,若是不能平安送出來,即使是太后也會爲人詬病的。但她猜不明白太后的真正目的,總是心中不安。
一路上仔細想著這件事,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們已經到達了宮門口。馬車換成了步行,三個人跟著指引嬤嬤,從偏門進了宮,沉默的往裡走。
安聽用餘光瞥著高大的宮牆,這紅牆綠瓦,就是容洛從小成長的地方。只是這種一眼望去只有高牆大殿的地方,待久了還真是讓人喘不過氣來。
但這些燈火通明的宮殿卻又如此美麗,湖中的亭臺樓閣,翱翔在空中的飛鳥,和外邊由一道宮牆隔開,看似宮裡宮外,卻分成了兩個世界。
安聽前兩次來到宮裡,一次騙了皇上,一次唬了太后,都沒能正大光明的好好看看這地方。這回難得以正常身份進宮,一時看的起勁,方纔的忐忑不安也消散了些許。
走了沒多久,她們便到了一處宮殿的大門,上面的牌匾上寫著三個大字“大明宮”。
只是靠近此處,裡邊的器樂聲就清晰的傳進了耳中。顧十里的神情中充滿了嚮往,只等那嬤嬤介紹了兩句,便頭一個往裡走去。
進了大殿從行禮到入座,期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顧滄穹都早就請了宮裡的老嬤嬤教她們記清楚了。這樣一套練下來,進了大明宮倒是沒有出任何錯處。
只是安聽入了座纔有心思擡頭看一看,太后自然是坐在主位上,旁邊是一臉和善的皇后。
容洛曾說過,這位皇后一手將容昀捧上太子之位,爲了打消皇上對她的不信任,將自己孃家人全部遷出宣城,可謂是手段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這樣一個人,安聽原本以爲該是目光灼灼,外表精明強幹纔是。沒想到一眼望去,竟是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在太后面前,甚至還有些怯懦。
似乎是感受到了安聽的目光,皇后突然猛地朝她看過來,安聽趕緊收回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皇后仔細瞧了她兩眼,嘴角的弧度往上勾了勾。
安聽低著頭好一會兒,用餘光瞥到皇后沒有再看著她了,才又悄悄擡起頭來。這纔剛擡頭,身上便是捱了一下,那是一顆圓滾滾的葡萄。
安聽順著葡萄砸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容綃就坐在她的斜前方,正回頭朝她做著鬼臉,那顆葡萄自然是出自她手。
“一會兒夜宴結束,我們出去逛逛。”容綃朝她比著口型。
安聽不喜這樣明明不算熟識,卻要歡聚一堂的宴會,便立刻點了點頭,比起待在這裡,還是和容綃一起出去逛逛更舒服。反正這宴會上這麼多人,應該不會有誰注意到她的。
但她顯然想錯了,在場的人中,有四個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