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轔轔,載著宮妃們一路往長安城西北方的感業(yè)寺去。感業(yè)寺作爲只收留皇宮裡被寵幸卻無子的嬪妃而被稱作是皇家寺院,雖說地處偏僻,不能與大慈恩寺,白馬寺相提並論,可是卻也有“騎馬關山門”之稱。
武媚看著眼前巍峨的感業(yè)寺,那種從心底而升的壓抑感幾乎要讓她窒息,眼前的紅牆金瓦,高高聳立在眼前,武媚想著,若是李治就此真的忘記了自己,那自己將在這裡耗費自己的一生,她才二十六歲,回頭看看那些比自己年輕的妃嬪,武媚頓時覺得,自己命運並不算太差。
更何況蕭昭容之前和自己說的話,她不是沒聽進去,她隱約的記起了自己幼年時候,的確有一個老道士來過家裡,也真的是預言過自己或者會是天下之主,也難怪父親會那樣的栽培自己,也難怪母親便是再不願意,也還是讓自己入了宮。
父親,母親,武媚一定會想盡辦法回宮的,你們等著女兒,等著女兒振興我們武家門楣,等著女兒!
收拾了心情,忽略掉那些年輕的生命因爲對青燈古佛的恐懼而不斷地尖叫聲,武媚每一步都踏的極爲穩(wěn)重,她知道這一去,便是另外一種人生,即便是在寺廟,在佛祖面前又如何,人性的弱點從來都不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而她將要做的,就是參悟,參悟人性的弱點,從而踏著屍骨走向?qū)凫端娜松?
武媚是帶著一種朝聖的心情進去的,母親對於佛學的篤信讓武媚對寺院並不陌生,她端端正正的跪在佛祖面前,虔誠的磕了三個頭,她在心裡默默地許願,許願李治會想起她,許願終有一天她會回到她的戰(zhàn)場。
感業(yè)寺的主持靜賢法師是一位很慈祥的老人,她睿智的眼中彷彿看透了武媚的內(nèi)心,在武媚落髮前,法師來到武媚的禪房,“施主絕非池中之物,入得本寺卻非絕境,而是轉(zhuǎn)機,施主遲早是要離開本寺的,真的要落髮麼?”
武媚還禮道:“多謝法師,明空心意已決,入寺一日,便是一年的姑子,明空自然也不想法師難做,皇家的規(guī)矩多,法師只管遵照便是了。”武媚自稱幼時母親給的法號,不僅僅只是想表明自己入寺的心願,更是想讓那些人以爲,以爲她武媚認命了。
靜賢法師未多做停留,不多時便舉行了剃度的儀式,佛堂前,原本身穿綾羅綢緞的嬪妃們此刻也都換好了緇衣,淚痕尚且沒幹的俏臉上,此刻也只留下一種死心的絕望。伴隨著鐘聲和誦經(jīng)聲,如瀑的長髮一縷縷的飄落,佛堂前的啜泣聲沒有影響此刻武媚的心境,她坦然的接受了這一切,就如同她當年坦然接受元慶元爽對她們母女的折磨一般。
“以後你們生活上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問過清言師太,她是監(jiān)寺,你們以後的飲食起居便都由她負責。”靜賢法師繼續(xù)交代了一些寺院裡的規(guī)矩之後便回了自己的禪房,她不忍心看這些如花的生命因爲這樣的情況纔不得不遁入空門,她覺得這不僅僅是對生命的殘忍,也是對佛門的不敬,她要回去誦經(jīng)贖罪。
武媚被分到了西面了禪房,很小,沒有窗,冬天溼氣重,夏天又太悶,武媚纔想要求換個環(huán)境,那個輕言師太就已經(jīng)插嘴道:“這是最後一間了,若是嫌棄,就去睡柴房吧。”說完狠狠的白了武媚一眼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武媚抿了抿脣,心裡默唸當初父親讓自己背過得孟子“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如果這麼點苦都不能忍受,如何才能面對長安城內(nèi)的風雲(yún)變幻?他年回宮,如何才能在風浪裡站穩(wěn)自己的位置?武媚咬咬牙,開始收拾禪房。
還好,柳媽被開恩留在了宮裡,這樣的環(huán)境,她如何受得了,武媚心裡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