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襄陽府治向南,也就是后世的鐘祥、京山、荊門一帶。這里雖然也有山川,但與襄陽以西的連綿大山全然不同,大片的平坦土地包括著大洪山南脈,用后世的說法,這里就是鄂中丘陵地區。
由大洪山南脈入境后形成的香山、許家寨、王家大山、龍鳳寨、虎爪山五條主要山脈,向東南延伸,與江漢平原相連。
這片土地,人煙稀少,水源不缺,有漢江、漳水穿境而過,且北有襄陽,南有江陵,被夾在荊楚大地最為富饒的兩座城市之間,劉韐一眼就把目標選定了這兒。
以郢州為著手點,劉韐剛到襄陽府,就拿著趙構給予的手詔,勒令襄陽、江陵兩地往郢州輸入糧草,然后廣發告示,招攬流民貧民,很快就收攏了三千多人。
畢竟這兒是打過仗的,縱然宋軍的抵抗十分脆弱,可戰爭還是攪亂了一些百姓的生活。
對于這里荒蕪的土地而言,三千多人太少太少了,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么。做什么都要從頭開始的。
有了襄陽、江陵兩地的照應,錢糧物質充沛的劉韐立刻就組織人力開荒辟田,甚至他都都已做好了接下的計劃,先是開荒種糧,然后在農閑時統一安排下修路、建房,興修水利。
雖然在初開始的一兩年里需要朝廷的支持,但只要第一批人站穩了腳跟,只要一片片荒地變成稻田,那一切就都活了。
農墾局還有自己的專項資金,可給農戶提供了五年期低息貸款(年息5%),以供他們置買農具所需。這在如今的時代里,絕對是一個低的叫人難以置信的利息。
要知道新法里的青苗法,利息都20%呢。就這,王安石在明州(寧波)試點推行的時候,還叫當地百姓感恩戴德。
因為這每到青黃不接的時候,普通百姓向富戶借貸錢糧,利息普遍都百分之三五十呢。
這般的策劃只要能一步步施展下去,未來時候,荊楚大地上必然是一派繁榮。
能把自己最后幾年時光全都用在這種事上,劉韐不覺得自己是在建功立業,而是有種自己在積功德的感覺。當然,這要真有功德了,那受用最大的還該是汴梁城的燕王。那位才是這等善政的源泉。
忙忙碌碌中,時間過的非常之快,劉韐再抬頭看的時候,八月都已經臨近了。
對于千里之外的汴京來說,現在是一個忙碌的時節,各路的學子云集京城,在往昔的年月里,這真的是京城最為熱鬧的時候了。
更別說在秋闈在即時,南方戰場也傳來了大好消息。
首先是西路軍平定荊湖南北路,兵鋒已經插入了嶺南;其次是東路軍逼近了杭州城,而這一次那位趙官家卻并沒有再跑。
沒人知道趙構已經跟他這位大哥暗中通了多次書信,隱隱的已經表達出一個意思來——再一再二不再三。
膽慫的趙桓果然就不敢逃了。
但他能堅持到現在沒有投降,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對趙構的承諾還十分的沒信心。
關乎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啊,還關系到自己的子孫后代,不好好的跟趙構討價還價一番,趙桓如何敢乖乖的走進牢籠里?
他們是親兄弟不假,可親兄弟間關乎到了皇權,那兄弟親情就一瞬間里不值一提了。
天家何止無父子,那連兄弟都沒有的。
故而,杭州一帶現在依舊僵持著,折彥質也不敢真的發狠去攻打杭州,城里可還以后燕王的老爹老母呢。
劉韐就在這個時候騰出了一點空閑來,然后一抬頭發現,這大宋已快要統一了啊。
官家明顯已經不行,大軍僵持不動彈,顯然是兩邊正在談條件。等到條件談妥了,趙官家一降一禪位燕王,那嶺南之地還不是傳檄而定?
至于川蜀和關西六路,人家早就投降了好伐。
據說是太上皇的詔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不管那詔書是真是假,這就是一個臺階,關西六路和川蜀諸路長官,紛紛請降。
誰也不愿意跟著一個沒前途的老大一路走到黑不是?
趙桓的局勢真的太被動了,叫人看不到半絲兒希望。如此的,那燕王別說是要顛覆文官政治,那就是再離經叛道十倍,也沒幾個人敢真的出頭。
那后果是再明白不過的。
趙構也只是有些離經叛道,跟外族入侵,跟當年的韃子,之前的女真言,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天下固然有無數真正的仁人志士,卻更有數不清的貪生怕死的縮頭烏龜。
劉韐抬起頭看了天下一眼,很快就又勾下頭去看腳下的土地了。
這不是他之前就已經料到的么?不稀罕。
與其把心思花費在所謂的天下大事上,那還不如多向燕王要些錢糧,征召百姓利用本地的一些沼澤、濕地修建一些水利設施呢。
建設一片祥土可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不過劉韐有的是耐心來改造一切,哪怕這個過程需要很多年呢,哪怕他自己根本就看不到最后。但這又有什么問題?大家年復一年地干下去,總能解決掉一切問題。
子子孫孫無窮匱也。愚公移山,那就是這個理。
再則就是,千萬不要懷疑這些百姓的積極性。失去了才知道曾經的寶貴,重新擁有后更會一百倍的愛惜它們。
在得到了安置和土地分配之后,這些百姓先是使用農業貸款購買了屬于自己的農具和生活材料,然后就爆發出了驚人的毅力和熱情。很多人起早貪黑地在地里勞作著。他們能從幾里甚至是十幾里外的水庫、水道工地上弄回上好的淤泥來,漚在田里,完后又繼續推著小車載著木桶,甚至是挑著木桶前往工地去,一次次重復這一行動。
中國農民的辛勤在這一環境下爆發出了無與倫比的奮斗精神。
身處其中,劉韐覺得半點也不辛苦和煩勞,這是他精神上的一種極其充實的滿足感。
而汴京城中的趙構,看著劉韐這些日子里的舉動,那也是滿足的。自己能從一干人里選出個如此認真負責的官員,這也是為君王者的一種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