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強勁的東北季風,一艘大海船正乘風破浪,向著南洋駛去。
冬季里的南海氣溫依舊舒怡,哪怕北地早已經是冰天雪地。
趙信立在高高的船艉樓上,迎面吹著風,臉上即浮現著激動,也表露著忐忑。這是鉆入敵人的肚子里頭行事啊,真要露出馬腳,別看他姓趙,乃大宋宗室也,也一樣免不了送命。
因為他的任務是細作勾當啊。
這艘船上運載的幾十號人,一半是這段時間朝廷暗中收攏來的白番。
錦衣衛對這些白番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培訓,現在將他們送來南洋,那就是要潛伏下來。探聽三佛齊等土著藩國的情報是一,探究南洋的天方人勢力是第二。最好是能跟天方商人扯上關系,同當地的教團長老們搭上腔。
這些白番絕大部分也是天方人,但他們或是走投無路的天方人,或是被人當做奴隸買賣的天方人。
主要來源是東南沿海的幾座商貿重地,或是西北的大草原上。
被趙宋帝國收攏了后,很自然的就順服了來。
畢竟國家這東西對這個時代的人言,還有些奢侈。在城頭變化大王旗甚是普遍的中亞,一個王朝從初興走向滅亡,也就百多年的時間,這些天方人從出生的那一日起就聽多了起起落落的故事。更別說即便是天方世界里都不是塞爾柱人一家獨大,這些天方人的國家觀念相當薄弱。
在調教這些白番的時候,更叫錦衣衛感覺到‘堅韌’的還是那信仰兩個字。但是在生死面前,信仰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畢竟天方信仰的傳播,那也是一手持刀,一手持經書而來的。
總之在生存面前一切都可以改變。
阿卜杜拉曼此刻就溫順的跪倒在一尊玉皇大帝神像下,心中念念有詞,祈禱著這位大天尊能保佑自己平安。而至于自己死后會不會下火獄,在該信之后,他就不想這事兒了。
就跟那教官說的一樣,真神也好,大天尊、道祖等也好,就算都是真神,那也重要有地盤的。他阿卜杜拉曼該信之后,就是大宋朝的人了,即便日后死了,那也歸大宋的神仙管。真神這個才出現了區區三四百年的小神,又憑什么能大的過玉皇大天尊和道祖這種幾千年前就已經存在的大神?
人都是會心理建設的。當人下了一個決定之后,他就會在接下的時間里為自己尋找無數的理由來讓自己堅信那個決定是正確的。
阿卜杜拉曼就是如此。
船隊里像他這樣的人并不少,就是一些還有些勉強的,實則也已經拜了老君了。
而除了他們這些錦衣衛要投放去的細作,船上還有百十號人手,里頭有隨行的船員,也有轉職護衛。畢竟這個時代的大海上可不講仁義道德,所謂的船主,一個個全兼職海匪。
要是這艘船半道上被人給劫了,那可是出大事了。
船只沒有直抵舊港,而是進了淡馬錫。后者也僅僅是一個不大的小海港,但它的名氣卻不小。因為這個海港乃是一個趙宋王爺花銀子從三佛齊手中買下來的。故而,這淡馬錫海港還很簡陋,可名頭卻早就傳遍了南洋各界。
不管是白番還是土著,全都知道淡馬錫未來的前景,絕對不可限量。
因為那些華商的海船先天上就會朝淡馬錫涌去,尤其那地方的地理位置還很突出。
不過這淡馬錫到底只是租界,而不是大宋領土。這里的行政和軍事體系,也只是那位大宋親王的私有財產,而不是歸屬趙宋帝國。所以軍事力量并不強大,更因為之前租賃時候簽訂的契約,而讓三佛齊對之有嚴格的限制。
碼頭棧橋還是那種由原木搭建的簡易棧橋,船只靠入了泊位,卸下了大量的物資。
從綾羅綢緞到瓷器漆器,從藥品茶葉到筆墨紙硯,南洋各國有太多的物品供給要依賴趙宋了。
此外還有一些軍器,但數量不大。因為淡馬錫的軍事力量有限么。
但除了那些要釋放的細作,船上多少還有幾個從本土搜羅來的各類人才,包括兩名大夫、兩名裁縫、兩名獸醫、兩名泥瓦匠、兩名鐵匠、四名木匠。
趙楷也是“老子的隊伍剛開張,十幾個人七八條槍”,兼之淡馬錫環境特殊,只能螞蟻搬家一樣,慢慢的往島上倒騰。
像納土納群島,還有麻逸,也就是后世的呂宋,那里的港口建設速度在這個時代里可是超級神速的。
趙信也跟在隊伍中下了船,淡馬錫情報站的負責人笑容滿面地前來迎接。這可是他的頂頭上司。
而此時的呂宋港,也就是后世的馬尼拉。
一艘掛著獅子旗號的天方大三角帆船正緩緩地駛入港口,船主優達摩立在船艏,看著短短時間沒見,就變得面目全非的呂宋港,心中直有一股忍不住的驚訝。
上次他來到這里的時候,呂宋港連城墻都還沒建城,但現在這里卻連燈塔都快要完工了。
岸邊,早等候著的市舶司官員,邁著有條不紊的步伐,帶領隨從登上了海船。早在船只入港的時候,他就已經在做著準備了。
因為這商船在被允許入港之前,是只能停泊在馬尼拉灣海面的。
很隱蔽地接過船主放在他手心的幾塊寶石,官員這才慢吞吞地進入船艙,開始檢查其內裝載的貨物。
“都是上好的銅錠、錫錠和棉花,全是免稅的戰略物資。好吧,優達摩船長,你可以去報關了。快點辦理手續吧,我得恭喜你做了一筆好生意。我大宋近來銅價又有新的增益,現在銅錠的行情非常好,你賺大了。”
這官員乃是一個在南洋出生的華裔,抽檢了一些貨箱后,立刻朝那船長笑著說道。
不要奇怪為什么這樣的人能在馬尼拉的市舶司有了一席之地,他們能說土著語言和天方語言,甚至有的還能懂得天竺的泰米爾語,那就是市舶司最需要的人才。
優達摩就是一個來自天竺朱羅帝國的商人,從天竺大陸向南洋販賣銅錠、寶石和布匹,那是一個穩賺不賠的好生意。只要他沒有碰到風暴或是劫匪。
第二次跑呂宋航線就能大賺一筆,這叫優達摩很是高興。陌生的商途總能讓很多人‘不戰自退’,而也就是那些沒有冒險精神的人,才能叫優達摩在剛剛結束的第一次呂宋貿易之后,短短上個月不到的時間里就完成了自己的第二次貿易之旅。
他根本沒有返回朱羅,而是在舊港大肆收購了中國人所急需的銅錠、棉花等物資,然后再次來到了呂宋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