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的背景必然能叫受益者在人潮洶涌的洪流中迅速的脫穎而出,拉開與其他人的距離,建立起一段不可小視的優(yōu)勢。
可自身能力不行的話,當二代們走到一定位置后,那就是苦難的開端了。
封建社會還好,裙帶關系一等一的過硬,像當年的武則天,大權獨攬后轉手就把幾個侄子堂侄全給提了起來。武三思、武承嗣等,一個個后臺硬朗,所以能權傾朝野。
但王淵能跟武則天比么?
武則天是皇帝,王淵又是誰啊?
靠著王淵的影響力,王倚能順順利利的爬到總管、都指揮使一級,就跟水滸里頭的張清、董平一樣,但想要再向上爬,不說是呼延灼、十節(jié)度一級的,就是大名府的李成、聞達這一級,那都很難。
王淵是把自己所想的這些掰碎了一點點喂給兒子,唯恐王倚自覺不凡,自視太高。但他顯然低估了講武堂的氛圍了。去過一年多時間里被反復吊打的王倚,對自己的真實能耐那是心知肚明。
就他的表現(xiàn),便是有王淵的面子在,也難在講武堂混進上舍,這般的,他在結業(yè)之后就只能是都頭。
這是趙構定下的規(guī)矩。
不管是講武堂還是武略院,每期結業(yè)生中,只有上舍生才能坐上副指揮使,中舍生只能干都頭,而下舍生就只能是副都頭。當然了,這指的都是主力部隊,講武堂和武略院的結業(yè)生都必須在邊疆主戰(zhàn)部隊里干滿一任,才能轉入地方守備部隊。而在地方守備部隊里,基本上軍職都能上調一級。
“你是愿意去邊塞受苦受累,還是準備往東邊鉆山林,到西邊吃沙子?”
王淵看著眼前的兒子,那就不是一個踏實的人,也不是一個能吃苦受累的人。不管是邊塞之苦,還是東北接下的‘剿殺戰(zhàn)’和西部日后必將開啟的戰(zhàn)事,自己這兒子顯然都不會樂意。
王倚臉上的頰肉不由的抽搐了起來。
這去邊塞受苦受累,那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真的在邊疆廝守個十年八年,對于他這種人絕對有著無可爭辯的巨大意義。但王倚受不了這苦啊。干滿一任就回中原,是他早早就拿定的注意。
而去東北鉆山林和去西邊吃沙子,就更不可能了。
女真人還是很兇很兇的,尤其是回到了老家,被追的跟耗子一樣的女真人,那還能不困獸猶斗?這輩子他都不會去安東大都護府的。
而西邊,那是朝廷將來注定要用兵的地方,就是漢時的西域,李唐的安西和北庭,王倚也不愿去。
“沒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本錢,你能當上尋常州城的都指揮使,乃至正副總管,可再往上的都總管一級又談何容易?”
“看看現(xiàn)如今各路的兵馬都總管,哪一個是酒囊飯袋?”
“沒有實打實的功績,誰也做不到哪個位置。別忘了當今圣上風華正茂,今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趙構年齡才二十出頭,日后少說還有三四十年春秋,這規(guī)矩根本就沒得改變。
王倚一不想吃苦受累,二不想上戰(zhàn)場拼殺,他在軍中如何能走得通?
王淵的每一句話就都像是一柄敲打王倚心靈的鐵錘,等王淵把話說完,王倚的心就已然被自己老爹打成了渣渣。
要是混跡軍中一輩子都邁不過正副都總管這一級,那他還混個啥?
老老實實的在汴梁享福不就是了么?
小小的兵馬總管,或是都指揮使,在王倚的眼中太不值一提了。可偏偏這種‘小官’就已經是他的天花板了,這讓他還有鳥的奮斗勁頭?
可是你要叫他去邊界受苦,或是到前線廝殺,那卻是想都不要想。如此的想法這輩子都不可能出現(xiàn)在王倚的腦子中的。
誰叫他爹素來輕財好義呢?
早年就曾說過:朝廷官人以爵,祿足代耕,若事錐刀,我何愛爵祿,曷若為富大賈邪!
十分的正能量。但造成的后果就是,王倚幼年時候的家境很是一般,固然不能說貧苦,卻也遠稱不上大富大貴。
也正是因此,在王淵發(fā)跡之后,年齡小小的王倚迅速的腐化在優(yōu)越的生活環(huán)境中。
他爹遇見趙構之前就已經是真定府總管,只因為吳湛據(jù)慶源反叛,王淵才督兵南下討平之,這才轉而留在慶源的。可以說已經是趙宋的高級將領,河北西路的軍方頭首了。等到王淵撞見了趙構后,抱著趙構的打粗腿就更加迅速的飛黃騰達來,那王倚的外在處境便更加優(yōu)越了,意志也更見腐朽。
這點很容易理解。就跟窮人爆富,或是諸多的富二代、拆二代一樣,你還想叫他們努力奮斗么?人不走歪路就謝天謝地了。
如今滿腦子都是享福享受的王倚,發(fā)現(xiàn)自己最大的‘依靠’忽然不中用了,計劃中十分光明的前途也猛地黯淡無光,整個人都萎了。
王淵心中更不是滋味了,這個破孩子,只一通話就打擊的信心全無,現(xiàn)在怕是連去軍中試一試的想法都沒了。這心智,簡直是豆腐渣啊。
“你將來的前程,為父早就想過。軍中是別指望了,日后就去殿前司吧。”三衙之一的殿前司現(xiàn)如今是唯一還保留下的前三司之一。提轄的便是宮中宿衛(wèi),還有御前諸班護衛(wèi)等一干事物。
“殿前司?”王倚先是一愣,繼而臉上就露出了驚喜之色。
趙宋的宮廷宿衛(wèi)和諸班護衛(wèi),可跟后世韃子的大內侍衛(wèi)不一樣,沒甚達官顯貴之家的子弟去掛銜的。后者就是要掛職,也是在殿前司里做甚指揮使、都虞候一類的。
王倚先前根本就沒想過這個,因為他只是個中舍生啊,哪怕日后從邊疆回來,人家看在他爹的份上給他升了一等(駐京各軍都是標準的主戰(zhàn)部隊),那也只能做副指揮使,放到御前諸班直里,就是個副手,比如金槍班的副班長,這太丟人了。
可現(xiàn)在深受打擊的王倚,卻猛然覺得如此未嘗不是個好去處!
畢竟掛職御前司所丟的那份人,跟一無是處,只頂著一爵位所丟的人比,還是要小不少的。
“也別覺得丟人。官家早有心組建御前侍衛(wèi)。名額除來自軍中健勇之士外,就是擇選朝堂功臣子弟。有本事的,自然可一步登天,比之秘書監(jiān)也有過之而無不及。沒辦事的,老老實實當差聽用,也能叫官家看在眼中,給兒孫留個念想,給自家留個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