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放心。奴才一定吩咐道。”尚安福跟前的牛錄章京光著腦袋,敞開著衣襟,腰間只掛著一把單刀,但火辣辣的陽光下,袒胸『露』『乳』的他仍熱的滿身大汗。
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一滴滴的往下流成了河。
這麥收實在是辛苦。
“嗯,你也悠著一點,別中了暑氣,再辛苦幾天,等過了這段時間,咱們就去南面好好的樂一樂。”尚安福只是各處轉悠轉悠,就已經熱得不行。像眼前的牛錄章京,那更辛苦。
因為現在這收獲的糧食不僅是朝廷的,也是他們牛錄自己的。朝廷調撥糧食的時候,他當然要交付糧食了,可省下的就是整個牛錄的了。
那剩余的多,牛錄上下就都能吃飽飯。剩下的少,牛錄里餓死人,或者說餓死一些阿哈,那也不稀罕不稀奇。
當初遼東缺糧,盛京城內一斗糧食二兩銀子還有價無市,餓死人,尤其是餓死些阿哈,這很正常。
但再該死的阿哈那也是財富,是主子的財產,沒有了阿哈去做工,田地里的活兒全靠八旗來忙碌,那他們還哪有時間來打仗啊。阿哈餓死了也是要心疼的。
所以,這牛錄章京只會比他更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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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尚安福要去南面樂和,牛錄章京立刻興奮了。“這個好。”打不到鄭軍就打明軍,橫豎都是漢兒。
“不過那鄭軍……?”
后者實在是個禍患,比當初的毛文龍威脅還大。
毛文龍那只是一只癩蛤蟆,自身戰斗力太弱了,對于當時的后金來說,就是癩蛤蟆趴在腳面上,咬不死人,只是膈應人!
可鄭軍呢?
槍炮犀利,戰船無敵,搞起破襲戰來就真的是拿小刀子捅了。一般的小城堡城池,你都擋不住他們的強攻硬打。
雖然這種小刀子捅不死人,但也疼啊,也流血啊。從去年的鄭芝龍開始,到今年的鄭芝豹和鄭森這對叔侄,大清都折損了多少勇士?
“主子爺會想不到這個?等這糧食一收,鄭賊若再敢來襲擾,非崩掉它的大牙不可!”
牛錄章京想了又想,實在想不出能崩掉鄭軍大牙的招來,啃不動人家不會走啊?那么長的海岸線呢,大清還能每個地兒都守的嚴嚴實實啊?
但他也不是白丁,見尚安福露出自信滿滿的樣兒來,也不做多言。正要說請尚安福去莊上歇息歇息,卻正好起了風,樂得一干人直叫涼快。再看那麥浪起伏,一波波的,金燦燦的,更見歡喜。
“走,去莊子上歇個腳。”尚安福喝了一聲,騎上馬就向著旁邊的莊子方向奔去。三二十騎奔跑在土道上,揚起一片塵土,那道路兩旁的包衣阿哈們,沒人抬起頭來看上一眼,只埋頭于田間。
但人還沒有奔到莊子,尚安福就勒住了馬。
很多一直埋頭田中忙碌的包衣阿哈們也紛紛直身腰來,朝南眺望。
便見南面的半空中,一片煙幕直升了起來。就跟滾滾烏云一樣。鼻口間也隱隱嗅到一股燒焦的味道。
火,南面起火了,大火。
尚安福臉色大變,鄭賊竟真奔到北鎮了?他可是在前路布置了不少馬步兵的,怎么連個示警都沒有?
身后的一眾人全都變了顏色。
很快,就瞥見莊子南面奔來一隊兵馬,都是八旗馬兵。待走得近時,聽得為首的馬甲兵焦急地喚道:“甲喇章京,鄭賊來襲!鄭賊來襲!”
心中雖然早有預料,但尚安福還是臉色大變。厲聲向來者問道:“我布置在南路的兵馬呢,怎的無一人示警?”
“鄭軍馬隊來的突然,且人馬甚眾,足有四五百人。從閭陽(驛站)殺入,烏納海措手不及,只能縮回閭陽固守。鄭軍也不理,鉆進來后只管四處放火。”那人大聲的回答道。
“四五百馬軍?鄭賊一群海寇,哪來的這般多馬軍?”尚安福震驚的叫道。只因為滿清在鄭芝龍身上吃了不少的虧,清軍內部很多人對鄭芝龍都有一定的‘了解’。
知道鄭軍舟船無敵,槍炮犀利,卻從不見他們有馬軍上陣。“怪不得他們敢深入到北鎮。”
這里距離海邊可有小二百里的。雖然黃臺吉把不少的人都調去了錦州,以至于臨海的大片區域都變成了無人區,但一些個堡壘可沒廢棄,周遭還有人煙。鄭賊要只是一群步兵,想要深入二百里殺入北鎮地界,還真不太可能。
當下不及多問,眾人紛紛催動戰馬朝南奔去。一路上,只見驚慌失措的包衣阿哈抱頭鼠竄,紛紛大呼火來了,火來了。
麥場里一堆堆已經打好的糧食也沒人去管了。越往南跑,那煙幕越濃,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那著火的方向還不限于一處。
尚安福一張臉脹得泛紅,緊咬著牙關拼命鞭打戰馬。身后一個個八旗兵也匯聚了過來,只是后者多一身單衣,頂多有副弓箭,或跟那牛錄章京一樣帶了一口單刀。但這個時候他們也只能跟上,身后一車車裝滿了金黃色麥穗的車子只能胡亂的丟在路上。
可是。當尚安福終于看到了一片火海的時候,那重重煙霧之中,哪有什么鄭賊馬軍的影子呢?
一片片麥田里,只有熊熊大火在燃燒,麥稈麥穗燃燒中噼里啪啦之聲不絕于耳,眼看著就能收入倉中的糧食,就這么被付之一炬!尚安福心疼如刀絞。
滾滾濃煙嗆得人眼不能睜,尚安福滿腔的怒火也不能叫火勢消減半點。竟然這個時候起了風,這是老天在幫鄭軍啊。
東南風迎面吹來,施瑯哈哈大笑著。
這一遭真是爽快。韃子兵馬根本就沒有防備,輕易的就叫他殺進了北鎮地界。只是少少的幾支火箭,就把大片的麥田付之一炬。
叫韃子吃一個大虧。
想著韃子咬牙切齒的樣兒,想著他們恨的刻骨銘心的眼神,施瑯心中就跟喝了冰水一樣舒爽。
自從遼海冰融,覺華島的鄭軍就跟脫開了鳥籠的鳥兒一樣,沿海各處地方,沒他們沒有去過的。
不管是遼東半島的西側,還是東側,甚至是鴨綠江一線……
他們就像一群自由自在的鳥兒,隨意的飛翔。
滿清不可能把沿海的一處處城壘盡數放棄,也不可能在每一個城壘里都布置上成百上千的軍兵。
鄭芝豹、鄭森叔侄,拉著火炮,扛著火槍,對那些個小城小鎮,還真能強吃的下來。
滿清被逼急了,都招呼來了朝鮮水師。但后者與鄭軍水師相比是何等的弱小?
還處在跳幫近戰模式的朝鮮水師,鴨綠江一戰,徒勞的為鄭軍貢獻上千多個戰俘,屁用都沒當。
一次次破襲戰,一顆顆韃子人頭,除了為鄭氏集團又制造了一對抗清名將之外——鄭芝豹鄭森叔侄,還有的作用就是與吳三桂的交易。
吳三桂拿出的人丁里不少都是蒙古人。但這沒關系,在財神的光輝下,蒙古人也一樣俯首帖耳。
也就是施瑯現在帶領的這些。鄭芝龍當初從白廣恩、馬科他們手中換來的騎兵,現在還好好的在登萊待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