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從凌夫人的房間出來時天色已經黑了,巨大的落地窗外滿天星子密佈成巨大的棋局,看不清廝殺的兩方,卻能看到棋局戰事膠著。
凌夫人把我送到房間的門口,因爲要照顧那個昏迷的小護士,她不能離開,只能在房間裡將那障眼法全部解開,讓我出門就能看到路。
凌夫人手握著門把手,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刻打開,看向我道:“湮湮,把你牽連進來實屬無奈之舉,因爲我除了你以外真的已經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站在凌夫人身後看著她佝僂著腰顫抖,又想起那天晚上見到凌夫人變回原來樣子時候那驚豔的容貌,突然覺得凌夫人好可憐。
我輕輕將手握在凌夫人的手上,道:“我沒有怪您啊,不要多想太多。還有,要破壞這個封印肯定要很大的力量,您一定趁著這段時間好好調息身體。”
說完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裡面已經沒有了障眼法,照明燈把一整棟樓都照得明亮如白晝,我一邊走一邊想著要怎麼樣破壞那些陣法的事情。
不過想的最多的還是怎麼跟季明修說這件事。
“啊——”我抓著頭髮,臉都快皺成花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說嘛,我要是說我過幾天要去幫人家破解陣法,我會不會先被季明修給封印起來啊?”
想著想著,沒看路,正抓頭髮呢,一不留神撞到了門上,腦門瞬間磕出一片紅印。
壞了,出師不利,這是有“大災”啊……誒?對了,季明修現在還在不在剛剛那障眼法的陣裡?我從樓上下里的時候好像沒有看見他啊,他不會已經走了吧?
我心裡忽然一緊,沒把車開走吧,這裡可是山區,他要是把車開走了,我怎麼回去?
我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往停車場跑去,直到我遠遠地看到了那輛亮著車燈的“三叉戟”這纔算是鬆了一口氣。
不過說實話,我一直挺好奇瑪莎拉蒂的車爲什麼用一個三叉戟做車標的,又不避雷又不下水,這麼招搖做什麼?
小心翼翼地打開車門坐進去,車裡明明沒開空調,可我卻感受到了來自身邊的冷風。
季明修一句話都沒說,也沒有問什麼,就是靜靜地坐在旁邊,發動車子,載著我駛出療養院。
從離開療養院到回到家中,一路上季明修都沒有說話,我就提心吊膽了一路,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好了。 Www?t t k a n?C○
兩個小時後,車子停進宋家別墅的車庫,季明修出門幫我把門打開,然後站在門口等我。我顫顫驚驚的愣是沒敢立刻下去。
我總覺得他越是不說話,就越說明等下他如果知道了我揹著他答應了凌夫人幫忙她破解封印的事情之後會更加動怒。
可是不管怎麼樣,既然答應了就要面對的,總不能一直這麼瞞下去吧,瞞不瞞得住暫且不說,就算是瞞住了,我心裡也過意不去啊。
我從車上下來,站到季明修面前。
季明修關上車門要走,我趕緊拉住了他的衣袖,“那個,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回房間說。”這是季明修從療養院回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冷的都帶著冰碴,光是聽一句都覺得凍耳朵,可我偏偏就沒有理由不聽。
我哦了一聲,跟在季明修身後回了別墅。
走過大廳時正好看到管家從廚房裡面出來,恭恭敬敬對季明修施了個禮道:“少爺,晚餐準備好,是在餐廳就餐還是在房間裡?”
晚餐?
我一聽這兩個字,眼前頓時亮了,我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從早上雲市長來,然後到下午去趙家別墅,然後又是直接去了療養院,我一整天都沒有停下腳,肚子早就餓得不行了,仔細聞聞,這房間裡的空氣中似乎還有一股淡淡的牛排味……八分熟的!
就在我半閉著眼睛享受空氣中的味道時,季明修突然回頭看了我一眼,嚇得我眼睛直接睜大,然後就再也瞇不起來了。
季明修忽然皺著眉頭嘆了口氣,然後轉身對管家道:“送到我房間來吧。”
我嚥了口口水,心裡有點不是很好的預感,總覺得這頓飯就算是搬到了房間裡也不一定能吃得上呢?
砰!
我迷迷糊糊跟著季明修回了房間,剛進門,腳跟還沒站穩,房門砰一聲被關上了。我瞬間驚醒,猛地後退一步靠在門板上。冰涼的感覺透過整個後背傳到心臟,然後又蔓延至全身,我這才稍微放鬆一點。
我本來不想緊張的,可是我控制不住。
季明修站在窗邊看著我,憤怒的臉色跟背後的黑夜簡直黑得交相輝映,而且好像只要季明修一腳踹開窗戶,他們就不分你我了。
“說吧,凌夫人找你什麼事情。”
“喝茶聊天敘舊談論未來。”我確實沒有說謊,我們在凌夫人的房間裡聊得確實就是這些,只不過茶只喝了一點,聊天的內容跟凌夫人的封印有關,敘舊的內容都是凌夫人自己在講述天師的過去,談論的未來也都是怎麼去掉封印的法陣,而已。
季明修陰著臉從窗邊來到我身邊,突然將修長的手臂撐在我的耳邊。
如果這是一個眼光明媚的下午,季明修這樣將我困在一個有一道陽光照進來的巷子裡,我肯定興奮得昏掉。
可是想象終歸是想像。
現在是晚上……我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現在是晚上九點鐘,在自己的家裡,季明修滿心憤怒滿臉漆黑的將我困在一處門板前。
氣氛明顯不對!
我腳尖都快點起來了,整個身子貼在門板上半點不敢動,“真,真的,我們真的就只是說了這些。”
在季明修的眼睛裡我看到了我的驚慌失措,臉色還有點偏白。
季明修擡手在我的眼前捏了一個我十分熟悉的訣,正是召回精神力的法訣,之後我就很絕望的發現,我的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點點消失了。
不對,不是消失了。
而是那東西本來就不屬於我,只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在我的腦內寄存了很長時間,並且“碰巧”看到了我跟凌夫人所說的一切,現在它要回到他的主人那裡了。
季明修牙齒繃緊一字一頓對我道:“你說的喝茶聊天敘舊談論未來,就是關於這些的?”
“不是,不,那個,你聽我說。”看樣子只能坦白了,但是面對著盛怒的季明修說一件早就答應過他不去涉足的事情。這真的是一件很考驗膽量的事。
季明修陰著臉看我,“說。”
“我其實本來也是考慮到了這件事的危險性,可是,凌夫人真的很可憐,你沒有看到他現在已經老成了什麼樣子。還有我覺得她的話也很有道理的,我才答應她的。”
“就因爲她說了關於天師的事情?”
我一愣,聽季明修這個語氣,他知道天師?哦對了,他多活了的那一千多年肯定經歷過很所事情,知道天師也不奇怪,可是我怎麼覺得季明修在提到天師這個詞的時候好像並不是很冷靜呢?他對天天師好像有些牴觸。
我於是問季明修道:“你知道天師?“
季明修突然將我放開了,轉身背對著我道:“只是聽說過,並不是知道。”
我覺得這其中肯定沒有那麼簡單,於是繼續追問道:“你是不是跟天師之間有什麼過節?”
當年季明修是鬼,而天師又是捉鬼的一種行當,如果說他們會有碰撞,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季明修道:“沒有過節。”
“那你一提到天師怎麼就是這種語氣?”說是沒有瓜葛,我纔不信。
季明修突然又是一個轉身陰著臉對我吼道:“我會這樣還是不是因爲你,你是不是沒長腦子,那個老女人已經說了天師是一個什麼行當,你還要答應他她幫她解除封印,你可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麼?你知道天師動起手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嗎?”
我既然答應了,自然是知道我要面對的是什麼的,也知道我如果破陣失敗了會有什麼後果,所以我既然答應了,那就不能失敗。
我深吸一口氣,漸漸把我的情緒平復下來,走到季明修面前對季明修道:“我知道我要面對的是什麼,也知道我失敗了會怎麼樣,但是我還是無法拒絕她。”
季明修眉間皺緊,道:“爲什麼,你怎麼就不能拒絕了。”
“我……”我剛想說我沒法見死不救,結過季明修的眼睛突然直直地看著我的頭楞了一下,然後伸手一把捧住了我的腦袋。
我:
是,他捧住了我的腦袋,不是臉。
我就像是個皮球一樣被季明修抱在手裡來回轉了好幾圈,又上又下地來來回回看了不下十遍,好像連我的頭皮屑都快被季明修發現了,他這才放我下來。
季明修臉上神奇的一掃剛剛的陰霾,雙眼明亮對我道:“你答應了幫那個老太婆破除封印,可有跟她提過什麼條件嗎?”
我木訥地搖頭,“沒有,我只是要求她如果破除了封印,出來以後要履行天師的職責。”
季明修忽然笑了,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看起來有點狡詐,道:“湮湮,再去療養院,我有事要跟她談。”
我以爲季明修要去當面回絕凌夫人,臉色立刻變了,道:“我都已經答應了凌夫人了,哪有變卦的道理!做人要講信用的!”
季明修僵硬著嘴角回了我一句:“你也答應我有危險的事情不做,你的信用呢?”
我臉色直接漲紅,半天回不過溫度來,“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對,跟見死不救相比,信用就顯得不足掛齒了。”
季明修狠狠黑了我一眼,“就你理由多!放心,我不是去跟她說拒絕,相反,我還會幫助她破除那結界。”頓了頓,季明修繼續道,“不過我不會白白幫忙,你也不能。”
這回我是真的沒跟上季明修的腦回路,不過說起來我還真沒有跟上過幾次他的思維,可能我天生沒什麼遠見吧。
季明修對我道:“凌夫人既然是天師,那我們就用她天師的能力跟她做一次救她的交換,我們給他破除封印,而她重獲自由後就要給你除掉萬鬼怨。”
季明修冷笑一下,又道:“天師向來最是擅長懲治惡鬼,度化生靈,那這裡現成的一個惡鬼,自然要交給她來治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