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的時候季明修正背對著門口,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
有一瞬間,我似乎看到了季明修千年前跪在懸崖邊顫抖著肩膀手足無措的伸縮著雙手的樣子。
心裡沒來由一陣揪緊。
我來到他的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朝窗外看過去。
兩個人並肩,總好過一個人支撐。
此時時間正值凌晨,以前,這個時間可是萬家燈火齊滅,整個龍州市都沒有一點人氣,像是鬼城一樣的時候,而現在,第一個陣法破了,龍州市的“宵禁”破了,城市也恢復了城市該有多樣子。
說起來,這都是我們跟驅鬼師聯合廝殺之後的結果。我們本應該被這個城市奉爲英雄的。
可現在,卻在內部出現了土崩瓦解的陣仗。
沒有人知道這裡面究竟藏著什麼樣的陰謀,就像沒有人知道這種平靜的安逸下,到底藏著什麼樣看不見的危機。
“明天,陪我去一次那棟中心辦公樓吧。”我對季明修道。
我現在已經確定我的靈力有一部分可以用了,但是體內能運轉起來的還是十分有限,根本不足以供應我使用任何一個攻擊性的法術,爲了彌補這種從內部出現的不足,我只能從外界攝取些靈力了。
而此時我所知道的,靈力最充裕的地方,就是我們破壞了靈壺之後噴泉一樣涌出大量純淨靈力的那棟“曾經的不詳之地”。
季明修微微側頭看了我一眼,“真的要去?”
我點頭,“不管怎麼樣都要先把我自己的靈力提上來纔好,”擡頭略帶著撒嬌的笑一下,“總不能讓我自己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吧,萬一我要是遇到危險,季大總管還不在我身邊,我當然得按著‘不公平條款’裡的條約把我自己保護好,不然如果我受傷了或者被欺負了,還要回來被你再收拾一次,我多冤枉。”
季明修終於笑了,“知道就好。”
這種很嚴峻的時候能笑出來,也算是一種自娛自樂了。
但是還有什麼辦法,一切都亂的一塌糊塗,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辦?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
除了自娛自樂我還能怎麼辦。
……
因爲不知道在攝取靈力的過程中會發生事情,所以我覺得我們必須要在大家還沒有上班,或者上班的人數還很少的時候進到地下室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靈力的攝取。
所以我能去的時間段就是清早和半夜,可是我怕他們會有加班的人,晚上去的話有可能要等很長時間,於是最後我把時間定在了清早。
爲了能在工作人員來上班之前,進入到大樓地下室,我這一夜近乎沒有睡,三點鐘洗漱換衣服,四點鐘到了大樓的地下入口。
不知道是不是這裡的員工故意的還是他們根本就沒有發現,那開在車庫裡裡直接通往地基出的大洞,就那麼大咧咧的裸露在牆面上,像是一張巨大的嘴巴,看起來可以吞噬所有來自天地的萬物。
我腳往那洞裡擡過去,忽然有點抖,出來的時候都沒有看到,也不知道上次那大蛇還在不在了,萬一還在那裡面怎麼辦?
上次是因爲情況緊急,對更深處的恐懼,比對蛇的恐懼還要甚,所以我當時對那蛇並沒有表現出什麼過激的害怕,可是在平常的時候,我是真的很怕蛇的。
我咬了咬牙,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沒事,有蛇又能怎麼樣,我只要有靈力,再大的蛇,給他一個障眼法就可以攔住的!對,可以攔住……
“裡面有蛇……”季明修忽然輕描淡寫的在我耳邊說了一句。
我前腳剛邁進去一步,留在外面的腳頓時猛地向後退了兩步,條件發射的轉身就要跑。
直到我身後傳來很不厚道的笑聲,我才知道季明修是故意的!
惡狠狠的重新回來,看季明修笑得別提有多可氣了!
“你知道我怕蛇你還嚇唬我!有你這樣的嘛?”丟臉是小事,給我留下個心理陰影不敢去了怎麼辦!
我話音剛落,季明修拉住我的手,當先一步朝那個大洞裡面鑽了進去,“我幫你護法。”
我撇著嘴,表面一副不領情的樣子,心裡卻漸漸涌上了一層感動,“你想幫我就直說,幹什麼非要嚇我一次。”
“不嚇你,你能讓我帶你進來?”
額,想想也是,如果剛纔季明修什麼都沒說的話,我肯定不會讓他跟著我,然後我自己心驚膽戰的到裡面去。
可我還是不能原諒他嚇唬我!
“本來就膽小,嚇壞了怎麼辦!”
“那就把你送回山嵐。”
“……我纔不怕蛇。”
果然跟送回山嵐相比,我可能確實比較能接受被蛇嚇一下。
黑暗中瞪了季明修一眼,真是,知道我心裡那點小想法還這樣威脅我,一點都不紳士。
這一次沒有上次那種心驚膽戰的戰鬥預備,剛一進入這地下室,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濃郁的靈力。被靈力包圍的同時,我的身體告訴我,光是在這種環境中待著,什麼都不做,對我的靈力恢復都有很強的作用。
看來我以後應該有空的時候多到這裡來逛逛,裨益頗深。
“到了。”季明修的腳步突然停下來對我道,“這裡就是靈眼。”
所謂靈眼就像是泉眼一樣,向外涌出的所有力量的一個出口,也是靈力流動性最大,最純淨的一個地方。
我靜靜的站在黑暗中,直接將全身的感官放開,跟這裡的靈力以一種絕對的信任來接觸。
像是一個帶著破洞的空瓶子站在了大海之中,就在我的身體跟這裡的一切放鬆接觸的瞬間,巨大的靈力呈一種洶涌之勢向我的身體中涌了進來。
結果悲劇了。
衝擊力太大,我一下沒收住,差點被攻上了心臟,好在季明修在我身邊及時疏導了一下,這纔沒有釀成什麼大禍。
我再不敢那麼冒失了,趕緊深吸一口調整自身的狀態,不敢有一絲懈怠。
我控制著身體的靈力走向,將這些後來灌輸的靈力一點點引到身體可以承受的地方,
我深知即便再好的東西,如果一下子來的太多了,也會給撐死的,何況以我的身體狀況還不足以撐起這些靈力全部灌輸到身體裡。
於是就這樣“細水長流”的疏導,有意無意的加快速度,然後不知不覺的持續了很長時間。
等我再次睜眼的時候,雖然眼前還是一片漆黑,但是我隱約覺得時間應該過去很久了。
我腳都麻了,褲子上全是溼淋淋的水汽。
“好了?”季明修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我嗯了一聲,之後跟著季明修的腳步離開了地下室。
到門外一看,嚇了我一跳,“天什麼時候黑了?”
“七點鐘。”季明修回道,“這個季節的天黑時間。”
我機械的轉過身看向季明修,臉上表情不用看都知道有多糾結,“我在裡面一直持續了這麼長時間?”
那這裡面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吧,這棟樓不會有什麼動靜吧,我不會影響了人家正常的工作生活吧?想好了儘快的,怎麼還是用了這麼長時間?
一連串的問號在我走出那洞口之後後知後覺的在我的腦海中竄了出來,想問季明修又一時找不到該從哪裡開口。
最後綜合起來,就問了一句,“這期間,沒什麼事情發生吧?”
季明修側頭瞥了我一眼,“你還想發生什麼?”
我愣了一下,如果發生了什麼的話,季明修應該不會是這個表情吧?
於是嘴角僵了一下,“你就直接說沒發生就好了,幹嘛用一個反問?”
“考你智力,怕你一天之內吸收太多靈力把自己的腦袋給擠傻了。”
天地爲證,我要不是因爲打不過季明修,我當時真的有一種想要把他按在地上聽他求饒的意向。
聽聽這話,這哪裡是應該跟我這個剛剛“小有成就”的人說的?
擺明了要打擊我啊!
心裡一個賭氣,鬆開了抓住他的手,“我今晚不回去了。”
季明修視線忽然凜冽,“不回去了?爲什麼?”
你說爲什麼?我生氣了你看不出來嗎?
不過這種話不能我主動說,就算是情勢再危急,有的事情還是要有點原則的,比如情侶之間的相處。
當然了,這種原則要建立在不會影響到核心事件的基礎上。
所以我不想回去除了因爲我微微被揶揄得有些生氣外,我還有我自己的計劃。
從剛來到龍州市開始,所有的事情便都是季明修一個人在忙前忙後了,我因爲懷孕的原因靈力被封,根本一點忙都沒有幫上。
那我現在靈力好不容易重新回來了,雖然沒有以前的紮實,可我還是可以做些我能做的事情的。
季明修看著我的目光越發凜冽,大有一種我不說就不放我走的意思。
我跟他足足對視了五分鐘,最後終於以我的失敗告終。
長期居於上位的人那眼神真就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擊潰的,我看我是沒有這個本事了。
我嘆了口氣,萬般不情願的對季明修道:“我想去龍州市的大街小巷轉一轉,把整個城市的道路走向和所有的建築全部都記住,之後將整個城市納入夢中,找到第二個封印。”
季明修眉間一皺,“就這件事?”
我斜著目光不看他,“嗯,就這件事。”還有別的事情我能藏著不說嘛,萬一被你查出來我還要不要自由了!
季明修的手忽然落在了我的臉上,食指一勾,拇指下按,我的臉頰一下被他給擰了起來,之後還向上提了一下。
酥麻脹痛五味陳雜全都鑽進腦袋裡,那種感覺真是,別提了……而且不僅如此,這一切發生的時候旁邊還有兩個女生看著呢。
季明修在捏住我的臉的時候我趕緊把剩下的臉捂住,臉上紅的像是燙了一樣,心裡直喊,給我留點面子啊!
“這麼晚了就不要去了,萬一找不到路怎麼辦!”
我迫於威懾,慌忙點頭,不去不去,鬆開我鬆開我。
“那回去吧?”
我再點頭,回去回去,鬆開我好不好!
“以後也不能半夜跑出來聽見了嗎?”
我點頭的時候用力過大,扯到被擰住的臉,瞬間,臉就疼麻了,一小片淚花同時掛上了眼底,視線都是霧氣氤氳的。
“疼……”我扁著嘴向季明修投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