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瀟打開話匣子,一時間激動起來,收不住。雪萍眉開眼笑,雙手托腮,笑盈盈地聽蕭瀟吹噓她在宮裡的所見所聞。
夏侯天明極不耐煩,出言打斷:“你能消停一下,讓她說嗎?”
“哦。”蕭瀟這才意識到自己單簧唱了很久,沒聽雪萍做任何迴應,抱歉道,“萍姐姐,那你說說你的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你走後,我靠著那十幾首詩詞擠到了前廳,花姨娘調教了我兩個月……然後,然後你們都看到了?!毖┢紵o奈地低下頭,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
蕭瀟明白雪萍不願提及緋雲姑娘之死,更不想回憶過去幾個月的辛酸,她乾笑道:“挺好的啊,至少不愁吃穿了,還攢了不少銀子吧!將來可以自己給自己贖身呢。”
夏侯天明冷笑道:“賺得銀子哪兒購贖身。”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蕭瀟在桌底下用力踢了他一下,痛得他誒喲一聲縮起了腳,忙把凳子搬遠了些。
說好要等小刀回來,於是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徹夜長談。
莊府後院,水心亭。
一襲深藍色長裰的男子立在亭中央,望著天邊越級越厚的烏雲,似乎就要遮住了月華。他的右手包紮著,身邊放著一架斷了一根弦的沉香木古琴。
“鴻顏公子。”亭外忽然飛奔過來一個小廝,躬身稟報道,“公子,小姐醒了,我家公子請你一起過去。”
小刀一臉惆悵,點頭應承道:“你替我收拾好這些東西,我這就過去?!彼噶酥傅孛妫P會意。立即貓腰抱琴。
移步向內院深處走去,小刀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起初他正在教莊府二小姐莊小眉琴藝,雪萍的貼身丫頭來告訴他蕭瀟已經到了臥月樓,他心慌之下,挑斷了琴絃,傷了手指;而莊小眉自由養在府裡,身體羸弱,更有暈血癥,見了小刀手上的猩紅,當場昏了過去。
小刀哪裡還走得了。只得留下陪著昏迷不醒的莊小眉,丫鬟及時呼救,叫來附近練武的大公子莊嚴。這才攙扶著莊小眉進了內院。莊老爺愛女如眸,聽說莊小眉昏迷,連夜召集了數名大夫進府診脈。
一來二去,小刀沒有莊老爺的手令,竟連莊府的大門都出不去了。
“煩勞小哥稟報一聲?!毙〉稓w心似箭。
經過通傳。大公子莊嚴出來引他進了正堂。莊老爺坐在正中,十分焦慮,見了小刀手上包紮的傷口,立即明白了女兒昏迷的原因,嘆氣道:“老朽一向敬重才情高尚之人,方纔小女無辜昏迷。一時心急,倒忘了給公子出門的準令!”
小刀欣喜萬分,上前一步道:“謝過莊老爺!”
“不過。公子能說說剛纔在水心亭發生了什麼事情麼?”莊老爺似乎仍不放心,追問道。
小刀長話短說,將雪萍宮女來找自己如實告訴了他。一時間,蒼穹之上劃過一道蒼白閃電,繼而雷聲大振。
“外邊快下雨了。公子既然還有要事,老朽就不便久留了!來人。送客!”莊老爺一擺手,立即有人遞給小刀一把傘和一塊銀色的小牌子,另有兩個家丁領他出門。
告別莊府,小刀鑽進停在側門的馬車,低聲囑咐車伕抄近路回府。車上只他一個人心急如焚,雪萍的丫鬟本來也要跟小刀一起回臥月樓的,念及莊小眉因爲自己劃傷手指暈血,他多少有些愧疚,就讓她在莊府裡伺候著她們小姐,第二天再回來。
“真沒見過這樣的天,說下雨就下雨!”車外御馬的蠻漢忽然停下車,朗聲道,“誒呀,公子,你能不能把左邊的板子掀起來,裡頭有件蓑衣和一個斗笠!”
小刀循聲去找,將東西交到了蠻漢手裡,一再央求他要儘快趕回臥月樓去。
蠻漢平時受了他不少恩惠,自然不會怠慢,穿好蓑衣戴上斗笠,繼續御馬前進。馬車在狹窄的街巷內穿行,這條近路還未經修繕,坑坑窪窪,車輪滾過,濺起高高的水花。
窗外雨聲嗶嗶啵啵,似乎在下傾盆大雨,隔著厚重的車簾子,小刀緊張地握緊了手掌,剛包紮的傷口因爲用力過度,再度裂開,溢出絲絲血跡……
“轟隆”一聲,馬車遭到了劇烈撞擊,小刀向後仰去,腦袋重重地撞在車柱子上。
“公子,不好了,咱們的車跟人撞上了?!毙U漢畏畏縮縮地掀開車簾,這般告訴小刀。
小刀心中一冷。
“你趕著投胎啊!”
“你纔不長眼了,沒看見我們的車先過來的麼!”
馬車外,兩撥人馬激烈爭論,各說其辭。小刀在車內一再猶豫,忽然掀開簾子,準備下車。
“誒呀公子,外邊下雨?。 毙U漢一把拉住他。
小刀急切地想趕回臥月樓,掙扎出手,啞聲道:“不行,我一定要回去!”他語氣決絕,仍由漫天大雨侵入車簾子,打溼自己的長髮和藍衣。
蠻漢見他神態匆匆,只好鬆手,急忙進車去找傘,轉身高聲道:“公子,傘,傘——!”可惜轉眼工夫,小刀已經跑出了很遠。
一個深藍色身影在雨幕中若隱若現,左右屋子皆無燈火,狹窄的道路兩旁只有幾盞光線飄忽的油燈,在這暴雨之夜,勁風摧殘之下,少年飛奔過後,所有的燈火盡數熄滅……
她應該還在等自己吧。
如果見了她,一定要好好罵她一通,就像她之前戲弄自己那樣,連本帶利,統統算回來!
雨水打溼了他愈發俊逸的臉,渾身溼透,刺骨的寒意侵襲著他的感官,唯一火熱的心臟,默默支撐著他繼續前進……
蕭瀟默數著屋子裡的沙漏,雪萍陪著她靜靜坐著,夏侯天明推說自己連日快馬趕路勞累,老早就在屋裡唯一的一張牀上躺下了!
“下這麼大雨,小刀可能不回來了,雪萍姐姐,你先走吧?!笔挒t給了雪萍一個微笑,讓她回去休息。
雪萍走後,蕭瀟扭頭瞪了一眼牀上睡成死豬樣的夏侯天明,從頭到腳將他掃描了一遍:這小子一個人就把牀霸佔走了,想讓自己睡地板?。?
蕭瀟費力地將人推進了裡側,她瞌睡蟲上來,顧不了那麼多,就在夏侯天明邊兒上和衣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