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石板以極快的速度飛回,李乾鈞躲過了前三塊,卻沒有躲過最后一塊,被那塊石板直接砸中背心,被砸中后的李乾鈞沒有閃避,卻是下意識提氣阻擋,這個愚蠢的行為導致他硬生生挨了接下來陸續飛回三塊石板的重擊。
李乾鈞雙臂交叉在胸口,好半天才放下來,看著周圍散落的石板又慢慢恢復了先前的模樣,平平整整地鑲嵌回了地面,抬手向后吃力地要去摸后背遭受重擊的地方,胸口一陣悶痛,嗓子眼發甜“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跪倒在地上。
胡順唐早先在山崖邊上發現將山中的石頭扔下山,石頭依然會從天而降,在看到棋盤空地上面的石板時也思考過同樣的問題,如果石板被撬開扔出去,是不是也會飛回來?于是在與李乾鈞戰斗前,就打算好了先用這一招嘗試一下,誰知道果然和自己推測的一樣。
李乾鈞身子軟了下來,用雙手撐著地面,腦袋都無法再抬起,只是喃喃道:“你竟然……會用這種……”
“用這種下三濫的招式?誰說戰斗要光明正大,不能完全依靠速度和力量,也要靠技巧,這是你擊敗葬青衣之后說的話,我現在原封不動還給你。”胡順唐站在李乾鈞側面蹲下來,“前輩,以前我也和你一樣,只不過后來我發現這個世界不是這樣。你和他人講規矩,他人反而會利用你這一點,將你玩弄于股掌之中,反復多次之后你會很失望。不過我也明白戰斗的宗旨不是榮譽,而是如何用最快的辦法擊倒對方,再說就算我不用這個法子,也能立即干掉你,我只是不想讓自己的雙手沾上同行的血而已。”
“同行?謝謝你這么看我,你是世界上第一個將我看做是開棺人的家伙!嘿……”李乾鈞身子向后一仰,平躺在了地面上,連呼吸都有些吃力,每吸進呼出一口氣來,胸前就會感覺到像是亂刀捅入般的疼痛——胸腔內的骨頭已經全部碎了。石板的沖擊力相當大,他撐著沒有立即死亡已經算是奇跡了,只是想到還沒有痛快一戰便死掉了,心中無比遺憾。
胡順唐見李乾鈞的嘴唇微微顫抖,一張一合,便問:“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當年西夏亡國之時,一部分好戰的西夏武士已經帶著必死的決心,準備與蒙古鐵騎一戰,哪怕是死,也要帶著榮譽而死,但誰知道王族卻投降了,向已死的成吉思汗投降了!”李乾鈞睜眼盯著天空,但雙眼已經什么都無法看見,只是一片漆黑。仿佛看到的是自己與父親坐在篝火前,聽父親說著從前關于西夏的故事,說著成吉思汗的狡猾,在他死后秘不發喪,佯裝還活著接受了西夏王族的投降,卻在死前留下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遺囑,等西夏王族投降放松警惕后,再分開戰士與婦孺,收繳他們的武器,最后命令大軍滅族。
仿佛是一夜之間,西夏國就從大地上消失了,一部分王族帶著為數不多的族人逃了出來,卻偶遇到了那群神秘的后殮師。不,那不是偶遇,是天意。
“你們不管逃到哪里,都沒有辦法逃出從前的陰影,還是選擇跟隨我們吧,至少能保留最后的血脈。”那個領頭的后殮師說道。王族的后人拒絕了,調轉方向繼續向他們的禁地走去,尋找傳說中的扎曼雪山,卻沒有想到等他們找到扎曼雪山的時候,卻又看到了等待許久的后殮師。
那群穿著如同隱士一樣的后殮師沒有撩開斗篷,只是將一件東西交給一男一女兩個后殮師后,接著轉身離開,并且告知他們,以后每過幾十年都會來一個新的后殮師,如果他們產下的是一個男孩兒,那么就會來一個女性后殮師,反之產下的是女孩兒,就會來一個男性后殮師,以此延續后殮師的血脈,與西夏王族的后裔一起,保護好那件神秘的東西。
李乾鈞吃力地說到這,也不知道胡順唐是否在留心聽,他停住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很多年以前,他就嫌自己活得太長,說服吒翰,然后帶著族人離開了扎曼雪山,建立了一個如同扎曼雪山一樣的“行走村落”,可是刺客和午夜后殮師隨即便趕到,就像避不開的瘟疫一樣。
胡順唐抬眼看著遠處的夜叉王和莫欽,示意兩人抱著葬青衣和小金華向山峰頂端走去,自己則留在李乾鈞身邊,等著他咽下最后一口氣才離開,在這個地方不需要墳墓,也可以說扎曼雪山本身就是一口巨大的棺材,里面裝著無數的活死人。
修羅領路,夜叉王和莫欽帶著小金華、葬青衣向山峰頂端爬去,胡順唐見李乾鈞合上雙眼也準備離開,剛轉身卻聽到李乾鈞張口輕聲道:“我知道自己會死在這里,你信嗎?我早就知道,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莫過于此了。能看到自己的過去不算什么,每個人都有記憶,但能看到自己的未來卻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因為就算你看見也避不開,我雖然很聰明的沒有去看自己會被你用什么方式殺死,也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留那么一點點驚喜……”
李乾鈞說到這,劇烈咳嗽著,口中粘稠狀的鮮血不斷地涌出來,堵住了嘴部讓他無法再說話。胡順唐平靜地蹲下來,用手將他口中的鮮血摳出來,清理干凈,又按住了他左臂的血脈處,推動了一下,讓他至少還可以多活幾分鐘。李乾鈞咳嗽后,又道:“年輕的開棺人,如果進去之后有機會讓你選擇看自己的過去亦或者未來,你會怎么選?”
“不知道,我或者什么都不會看,我不知道現在尋找的這些東西最終有什么作用?你知道的話,能告訴我嗎?”胡順唐問,他對自己的過去和未來沒興趣,只對尋找的那些物件到底有什么作用感興趣。
“給你個忠告。”李乾鈞微微偏頭,看向胡順唐所在的位置,雖說他的雙眼早已是一片漆黑,“不要去看未來,未來對你沒有意義,對你重要的只有你的過去……走吧,繼續前進吧,這是命運,不過你走之前,能再叫我一次開棺人嗎?我喜歡這個稱呼,勝過西夏王的頭銜。”
胡順唐起身,低頭看著雙眼緊閉,雙眼、雙耳、鼻孔和嘴巴都在不斷涌出鮮血的李乾鈞,半晌才道:“開棺人,一路走好。”
李乾鈞沒有回答,他已經無法再回應胡順唐,只是下意識擠出一個微笑來,緊繃的全身一松,咽下了那口一直含在口中的生氣,而流出的鮮血已經在他的頭部下方形成一個血泊,又很快凝固,就像是腦袋下方枕著一個用鮮血做成的紅毯。
十幾秒后,李乾鈞的身體在胡順唐眼前慢慢淡化,逐漸變得半透明,隨即消失。待其軀體消失后,胡順唐轉身,轉身的剎那卻在棋盤空地的盡頭看著一個人形的白影站在那,他駐足站在那看著白影,卻見白影抬起手來沖自己揮了揮,緊接著轉身離開,逐漸消散,仿佛一團白煙被風吹散……
棋盤空地外,附身于市谷美羽的宇都宮政次盯著李乾鈞的生魂顯現在自己的眼前,苦笑著搖搖頭道:“何必呢,你原來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我還以為你真的是所謂的神仙。”
李乾鈞的白日生魂從宇都宮政次身邊慢慢走過,沿著階梯走向山下,宇都宮政次正準備抬腳走上棋盤空地,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轉身追了下去,追了一陣后,站在那沖著若隱若現的李乾鈞生魂喊道:“喂,你不能出山,你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生魂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慢慢地朝山下走著,好像他不是準備灰飛煙滅,而是要回家。
“真不明白。”宇都宮政次盯著消失在山中的李乾鈞,轉身踏上棋盤空地。
山峰頂端,胡順唐等人沒有花多少力氣就爬了上去,上去后卻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山峰頂端的側面,有一塊巨大的石壁,石壁如鏡面一樣光滑,能清楚地反照出人的影子來,最離奇的是腳下的地面也和那石壁一模一樣。
“哪里有什么入口?就只有兩塊鏡子!”莫欽蹲著在那,盯著地面上的鏡子,整理著自己的頭發,還自言自語說早上起來忘記梳理了,頭發亂得足以嚇退任何妖魔鬼怪。
“糟了,最后應該問問李乾鈞進入的方法,還以為山峰頂端就有一個入口呢?”胡順唐摸著那塊鏡面,從左至右至少有五十米,一一摸過去之后,沒發現有裂痕,或者其他類似開關的地方,再對比鏡面地面的大小,差不多是五十米。
夜叉王仿佛對尋找入口沒有任何興趣,只是幫昏迷的葬青衣按摩著太陽穴,一直到葬青衣逐漸清醒,這才展露出笑容,遞過水去:“醒了?”
“嗯。”葬青衣醒來,第一時間就側頭去尋找李乾鈞,卻沒有見到李乾鈞的身影,正在納悶怎么回事,莫欽立即湊過來將夜叉王與李乾鈞戰斗的事情添油加醋,夸張數倍后說了出來,當然其中少不了兩人飛天遁地的虛構,聽得葬青衣一臉茫然。
許久,小金華也醒來,醒來之后看到周圍的情景,也不管之前發生了什么事情,第一反應就是拿出破冰斧來,對著那鏡面石壁鑿了下去,一直鑿到破冰斧卷口這才作罷,大罵了幾聲又拿出放大鏡仔細看著,認定那鏡面石壁肯定是一種稀有結晶,說不定拿到市面上的價值等同于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