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生肘腋之間,林旭等一干華夏地祇突破了天照設置的陷阱,模樣好不狼狽。祂們剛從不見天日的富士山里鉆出來,緊跟著就在近距離目睹了這堪比末日降臨般的破壞場面。
饒是敖平這家伙向來沒什么同情心,眼睜睜看著東瀛人花樣翻新的獵奇死法,祂也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拉著林旭商量說道:
“林兄,怎么個章程?這些凡人如何處置?天照可還要追查下去嗎?依我之見,不若來日方長吧!”
聞聲,同樣是一陣陣的惡心,林旭深呼吸數次,固執地搖頭說道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些人當中可有你我的信眾嗎?既是沒有,何必多此一舉?那天照嘛……唉,此番算祂夠狠,且待其自斃即可。此地已無我輩之事,敖兄,不如早歸?!?
“留步,諸君請留步!”
剛剛要啟程返回中原,突然聽到了后面傳來的呼喊聲,華夏地祇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但見夜刀神和土蜘蛛一族的兩位族長風急火燎地出現在一眾華夏地祇面前。緊趕慢趕追上了林旭等一眾神祇,這二位國津神氣喘吁吁地說道:
“列位尊神,請念在往日盡心效勞的份上,務請搭救我等族類。”
華夏神系自視甚高,對于其他神系多以蠻夷戎狄代稱,完全稱得上目無余子的評語。這一番話要講得直白點說,也就是說外面的家伙都是蠻子,只有俺們華夏才是正經文明開化的禮儀之邦。當然,文明開化有好處,同樣免不了也有壞處,好面子這一條是華夏文明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一道檻。
這時,聽了兩位東瀛土著聲淚俱下的懇求之言,敖平眨了眨眼,隨即祂斜眼看著林旭,那意思是何去何從你老兄也得給個章程出來??!
見狀,林旭雖感頭疼也不能裝聾作啞,他只好接口說道:
“二位莫要驚慌,今日列位尊神在此,自不會袖手不管?!?
聞聽此言,夜刀神和土蜘蛛這一胖一瘦的兩位族長迅速交換了一下眼色,那位身材矮胖長得跟酒壇子似的土蜘蛛族長開口說道:
“……只是我們兩族嗎?”
一聽這話,林旭的臉色立馬陰沉下來,語帶不悅地說道:
“這樣還不夠嗎?”
正當兩位族長肚子里有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之際,此刻天空中閃過一道紅光,一名赤膊上身,下身也只圍了一條裙子似的布塊的男子出現在華夏神祇們面前。
雙方一碰頭,這位不速之客沖著林旭一行欠身說道:
“這幾位想必就是華夏神祇吧!某乃須佐之男命,有禮了?!?
雙眼神光一閃,林旭遞給敖平一個眼神,后者旋即會意,祂邁步向前說道:
“本次災變事發突然,想來與我們追蹤的天照脫不了干系,尊神是否該給我等一個交待?”
在自家地頭被人責難,這件事說出去實在很丟臉,不過事情到了這步田地,虱子多了不癢的須佐之男沒心情糾結這些旁枝末節。祂簡單介紹了一下所知的狀況,剖白說道:
“天照與克蘇魯神系暗中勾結,結果把自己陷了進去,在下也沒什么話好說的?!?
天照自取滅亡,東瀛列島正在富士山噴發引起的連鎖地震中搖搖欲墜,天津神一系已然混到這份上,的確是慘得不需要落井下石。反正天照是自己把坑挖好往里蹦,林旭還不至于無聊到非得親手把祂推下去才解恨,所以追究勾結克蘇魯神系這件事似乎可以到此為止了。
仔細地琢磨了一下,林旭又跟幾位盟友傳音商議了一下,說道:
“嗯,既然如此,我等便不打攪尊神處理善后了。二位族長,你們是要與我等同行,還是要追隨這位須佐之男呢?”
富士山大噴發,這時候,不斷在地震晃動中顛簸起伏的東瀛列島已經是重災區了。這古語說得好,君子不立危墻之下。無論夜刀神和土蜘蛛兩族再怎么渴望與須佐之男保持良好關系,這當口祂們也不可能甘冒滅族的風險賭上一鋪。不需要太多猶豫,在對視苦笑之后,兩位族長接受了林旭的建議選擇遷地為良。
瞧在一紙誓書在前,以及當作家居擺設,養在九峰鎮山神廟里的兩個東瀛小妾的份上,林旭勉為其難出了一次手,搭救夜刀神和土蜘蛛的族人脫離險境。
救援也不是無條件的,經過權衡之后,不想惹出引狼入室之類流言蜚語的林旭,選擇把兩族的男女老幼安置在靠近南荒的一座島嶼之上,至此他所承擔的義務也就到宣告結束了。由最初開始聯絡算起,雙方始終沒什么太深的羈絆,自然也談不到情誼二字。與己無干的一件事做到了這個地步,林旭自問仁至義盡,估計旁人也不能再苛求什么盡善盡美了。
痛定思痛,這樣一場激烈有余,慘烈不足的亂仗打了下來。除卻死傷了無數魚蝦和遭了池魚之殃的東瀛人,只是讓林旭回憶起了一些陳年舊事。
華夏神祇們在東瀛列島空忙一場,結果勞而無功,成功擊退克蘇魯神系并不奇怪,雙方的實力差距擺在那,妄想以弱勝強本來就不靠譜。在原定計劃中,要從天照身上順藤摸瓜抓住克蘇魯神系的盤算落了空,這一點甚為可惜。套用林旭戰后的總結來說,這一次華夏地祇們是東奔西走,活沒少干,罪沒少受,到頭來還是落個兩手空空地回了家。
面對著如此令人沮喪的收獲,哪怕天性樂觀如章渝也笑不出來了。回到天柱峰下舊山神廟的大殿,驚魂未定的章渝端著青瓷茶盞,嘴里哼哼唧唧地不住小聲抱怨著,一副怨天尤人的倒霉相,活像剛欠了一屁股高利貸的小老板。
常言道:士氣可鼓不可泄。這一層淺白道理林旭還是懂的,即使沒什么值得慶祝的豐碩成果,這時候他也得硬著頭皮擠出了一絲笑容,起身招呼神色萎靡的一眾神祇說道:
“諸君何必如此頹唐,咱們還是大有斬獲的嘛!”
聞聲,章渝翻著死魚眼瞧了瞧林旭,無精打采地問道:
“林兄何出此言哪?”
故意夸張做作的林旭手舞足蹈地說道:
“在今日之前,我們最頭疼的是找不到克蘇魯那幫雜碎,誰知祂們竟主動跳了出來,真乃大不智啊!不管行動多隱秘,這些家伙終究會留下些蛛絲馬跡,只要今后耐心觀察,我等遲早會翻出這些家伙的老底。章兄,又怎么能說沒收獲呢?”
已然跟林旭搭檔了這么久,敖平很了解在這種狀況下自己該出來做點什么,于是,祂起身端起了雕工精美絕倫的羊脂白玉爵,放聲大笑說道:
“哈哈哈哈,林兄此言深得吾心,我等當浮一大白!”
經此一役,早前還對林旭過度寬容行為表示不能諒解的華夏地祇們可以安心了,東瀛神系注定從此一蹶不振了。恰如一個患上晚期癌癥的病人,喪失了大半根據地和信徒的天津神元氣大傷,距離咽氣也沒多遠了。隨便拉來個明眼人都看得出,經歷了火山、地震、海嘯夾擊之后,東瀛列島損失了大量人口不說,沿海地區的平原也受到地震影響大幅滑入大海,今后東瀛神系想要恢復過往的規模,大概也只剩下做夢這么一個途徑了。
絲毫不必諱言,碰上東瀛列島幾近陸沉這樣超大規模的災變,凡人是很難幸免于難的。
甭說還生活在中古時代的人類,即便到了信息時代,在大自然的憤怒面前,人類科技戰天斗地的自豪感也不過是個孩童吹起來的肥皂泡罷了。
如今,縱使在東瀛神祇的庇護下還有一些凡人幸存下來,他們提供的那點信仰也遠不足以供養龐雜的東瀛神系。
可以預見的未來存在兩種可能性,要么是由少數神祇寡頭壟斷信仰,再不然就是東瀛神祇抱在一塊玩完。身處如此境況下,當然無從談起溫良恭儉讓,即使用膝蓋想都能想明白,須佐之男和那些附喪神之流的小雜魚比起來,戰斗力壓根不在一個檔次上。因而,東瀛神系的整體衰敗勢不可免,由數量嚇死人的八百萬神明,一路縮水到大貓小貓三兩只已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膨脹到了極致的紅巨星,在漆黑幽深的宇宙背景下散發出宛若傷口流淌鮮血一般的詭異紅色光芒。
這顆即將走向毀滅的垂死恒星投影,無論是演變為超新星大爆發,抑或是塌陷為黑洞,簡而言之都是令人戰栗的恐怖存在。
盡管這個景象極其恐怖,卻不是出現在幽暗的太空中,而是在一座輝煌殿堂的下方。假如這座殿堂中來訪者的視線不經意間透過無形的地板向下望去,那種仿如墜落無底深淵的感覺可謂永生難忘。行走在這樣的圖景之上,無疑是很考驗意志力的,尋常人往下看兩眼就要嚇得邁不動步了。這等詭異莫名的居室裝修,除了那些心理扭曲到非人類的變態之外,不會有多少欣賞者。
話雖如此,對身為克蘇魯邪神之一的奈亞魯法特而言,僅僅是形容為變態或者瘋子,這樣小兒科的評價詞語委實不足以涵蓋祂的性格特質。
手里端著一只盛滿了濃香酒漿的黑鉆石高腳杯,裝扮酷似埃及法老的奈亞魯法特,此刻高居于漆黑王座之上。祂笑吟吟地對著佇立在眼前的龐然大物,面上分毫不見緊張情緒,嬉笑說道:
“五面怪,不準備繼續玩你的小把戲了,專程跑來見我,難道又需要撒旦出馬?我的老朋友,出場費可是很貴的喲!”
橢圓球形的身軀近似一顆豎起的橄欖球,在同一個球體上,均勻分布著五張不同的面容。有的面目慈祥,有的眼神陰冷,有的表情狂躁,有的容顏死板,另外還有一張面孔是林旭永生難忘的,那是一度化身為機械星球,與華夏神祇激烈交鋒的十字教總BOSS雅赫威的面孔。
對面的球體旋轉了小半圈,那張神情陰冷的瘦削面孔正對著安坐王座之上的克蘇魯邪神,說道:
“奈亞魯法特,不要太囂張,我知道你的計劃也失敗了?!?
聞聽此言,當面被揭開瘡疤的奈亞魯法特好似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祂輕輕一擺手,說道:
“嘻嘻嘻嘻,這是個有趣的游戲,太快結束就不好玩了?!?
被奈亞魯法特稱作“五面怪”的橢圓球體聞聲又旋轉了半圈,這次剛好露出了雅赫威那張充滿了剛毅威嚴氣息的面孔,祂語帶揶揄地說道:
“呵呵,是嗎?那我得祝你跟大尤玩得開心嘍!”
慣于操控人心和情感,喜好引誘凡人墮落的奈亞魯法特又怎么可能在乎這點小小的諷刺,這就像對喝慣了烈性伏特加的俄國佬們來說,喝點啤酒什么的只能算解渴的飲料而已,根本不算是酒。
這時候,笑得跟個沒事人一樣的奈亞魯法特,悠然端起了酒杯向五面怪致意,說道:
“噢,不想來一杯嗎?這可是好酒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