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咽下的這一口阿籬是絕對沒有想到的,她以為金樽一定會吐掉,可是金樽沒有。
他不僅沒有,還將剩下的一點一點都吃掉。他一口一口的吞,整張臉都痛苦到扭曲,卻努力假裝淡然。他吃的很艱辛,每一口都是對知覺的折磨,可他還是沒有間隙的硬撐著吃完了所有。
這世上最難吃之物,可以說是不危及性命的毒藥,任誰都無法下咽,金樽竟把它全吃完了。這盤毒菜,金樽是用生命在吃。因為他覺得這是他欠阿籬的,如果吃這些可以減輕過去對阿籬的傷害,那么他愿意吃,哪怕比這個還要再難吃多少倍。
一旁的端午看得難受的要落淚,他跪在地上懇求。“皇上,別吃了,咱別吃了行不行?”然后又去求阿籬,“阿籬姑娘,您勸勸皇上行不行?讓他別再吃了行嗎?”
阿籬的心有些軟化,“夠了,別吃了。”
金樽沒有停下來,直到他將盤里的食物全部吃完。他笑著對阿籬說,“好吃,以后每日三餐你就送這個過來。”
阿籬走后,端午便給金樽叫來了太醫。
“皇上,您這是何苦呢?再怎么說也不能拿龍體開玩笑呀。”端午自詡一眼通,認為這世間的所有他都一眼能看懂看透,可今天這樣他確實是有些糊涂了。“皇上,您可不能再胡來了,要不我去和阿籬姑娘說說,讓她下次做菜少放些………”
“不,什么都不要說,她想做什么菜就讓她去做,我會照單全收。”
阿籬在廚房,還是同樣的一把青菜。在放完第一勺鹽之后,她有些猶豫。伸出的手在空中停格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放了回去,隨著那把鹽勺。她終究還是不忍,雖然有過怨恨,過去也未徹底放下。
金樽在嘗到菜的那一刻,心中是無比歡喜,他滿懷激動和感動看向阿籬,阿籬卻特意看向別處。這應是金樽吃過的天下最美味的東西吧!因為是出自阿籬的手,先苦后甜嘛。
雖然阿籬還沒有原諒他,但阿籬的這次不忍下重手至少說明她對他還有感情,而且已經在慢慢融化。這是一個大進步,金樽看到了希望,剩下的他愿意等,多慢都行。
金樽又把阿籬調到了離自己更近的位置,那就是近身侍女。因為他總不能天天只吃青菜吧,而且又不能時時看到。一天只見三次已經滿足不了他對阿籬的需求,他想一睜眼就能看到。
早上起床,阿籬為他更衣,還伴在一側幫他梳洗。他看著鏡中的阿籬幫自己梳頭,突然就涌現出好多幸福,覺得如果這能成永遠,他此生也算足矣。
只是有些地方他不能接受,比如阿籬要彎腰幫他整下擺,還要跪地為他穿鞋,這些動作他是絕對不允許的。他只讓阿籬幫他穿上衣,系上身扣子,其余的他都自己來。
金樽每個行為都深怕累到阿籬,其實他也是最想保護阿籬的人,想給阿籬最好的。奈何阿籬現在跟他是敵對狀態,什么都不配合,他這個主子做的可是小心翼翼,比當奴仆還累。最多也就是拿主人架子偶爾撒個嬌,感受一下幸福。
“這個不用,這個我自己來。”阿籬要為金樽整理衣裳,剛要彎腰就被金樽攔下了。
“那個你別動,我一會讓人來收。”阿籬要為其收拾床鋪,金樽也不讓,阿籬怒了。
“不是讓我來做你的貼身侍女嗎?這也不讓那也不讓,那你要我來做什么?”
“你知道的,我只是……要你在。”金樽動情地說出了這句埋在心上的真心話,阿籬就不說話了。“記住,別動,所有的這些都和你無關,你只要做好一件事就行。”
“什么?”
“讓我看見”
只是幾天而已,金樽又把阿籬調到了御書房,因為他對阿籬的欲望又大了。不僅僅只是早晚能近距離的看到,他還想用上所有的空余時間。
從未被幸福這么沾染,他在案前看奏折,而阿籬就在他的一側。抬眼就能看到,轉身也能看到,空氣里是她,燈火里也是她,這種感覺簡直是在云里,幸福的太不真實。雖然阿籬對他總是冷眉以對,但能看見也是真好。
“喂,把臉扭向那邊去,別這樣看著我影響我用功。”
金樽在看書,阿籬站在一邊,諾大的書房就他們兩個人。其實金樽完全是在假裝,阿籬在其旁邊,他能看得進去書才怪呢。這偷看完了,估計下面就該逗阿籬了吧。果不其然,已經開始了。
“我沒看你。”阿籬直接了當,她是真嫌金樽的自戀,語氣里充滿了不客氣。這個屋子就他們兩個人,她又是他的近侍。這個方向睜眼便是他,你讓她怎么辦?難道讓她閉眼伺候嗎?
“噢,那看我手里的東西也不行啊,這叫窺探朝局,可是大罪。”
阿籬極為不屑的瞄了一眼金樽手中拿著的書,發現是《女則》后。語調里有明顯的嘲諷。“這是朝局?”
金樽順著阿籬的目光也看到了書名,內心懊悔怎么就隨手拿了這本書,臉上卻鎮靜從容。“我自有我的考慮,你現在出言探聽是要揣摩圣意嗎?”
“奴不敢,奴就是想問問奴要怎么站才算是既不看您又沒窺探朝局,需要閉眼嗎?”
“把臉側過去便是了。”阿籬轉身,把臉側向一邊,斜著翻了個白眼。誰知金樽就又立馬開口了。“不要翻白眼,別忘記你現在的身份,這樣可是大不敬。”
阿籬很是奇怪,自己的這個方向他應該是看不見的,怎么就看到了這個表情?她偷偷回頭查看,金樽正低頭看書呢,并未看她。她回到自己的方向,皺起眉頭剛要思考。金樽的話又來了。“別皺眉,太難看。”
“你…………”阿籬直接轉身要質問。
“別問我為什么會知道,以你的臭脾氣壞秉性不用想也知道你會做什么表情。”金樽還在低頭看書,視線從未離開過下方。那阿籬就不明白了,他怎么掌握自己的表情掌握的那么精準。“好了,你去那邊坐吧,別在這影響我。”
阿籬移到房間的另一端,她背對金樽,想著再試一試,就做了一個憤怒的表情。結果是“你用這種表情對我可是會被問罪的。”阿籬半信,又做了一個笑臉等反應,結果是“這個還可以,就是太假,以后請用真笑對朕。”
阿籬是徹底疑惑了,本不想搭理金樽的,可是太好奇了,怎么無論她走到哪里,他好像都能看到她似的。
她看上看下的四處找原因,卻不知這間房子早在她來之前就被金樽讓人特意修改過了。她可能站的每個方向,都被金樽偷偷裝上了鏡子,鏡子經過幾次反射改裝,最終映射內容都會反射到金樽腳下的地板上。這個隱藏設置,可是花去了一批能工巧匠的心血。
阿籬無聊,坐著竟打起了瞌睡。金樽悄悄靠近,俯身下來,臉對臉的距離那么近,那么近。金樽看的有些入神,然后下意識的他親了上去,在她的唇上輕輕一吻。
阿籬突然驚醒,金樽慌張轉過身,臉上竟多了些紅暈。像做錯事的孩子不安,怕被人識破,又像偷吃到肉的小和尚,愧疚和竊喜并存。各種幼稚的情緒混合在一起,他那顆小心臟狂跳無處安放。
“你怎么站這兒?你不是……?”阿籬起身,并未發現什么。
金樽完全是做賊心虛,為了掩飾這過分明顯的慌張。金樽握緊拳頭,一邊努力平復自己一邊虛張聲勢的轉移視線。“你怎么睡著了,這差怎么當的?叫你幾次沒反應還非得讓我跑過來。”論睜眼說瞎話的能力,金樽是無敵了。
阿籬自知理虧,沒了反駁的底氣。“是奴錯了,皇上叫我有什么吩咐?”
“我要去皇后那里,你不用在這守著了。”金樽為了阿籬,現在謊言是隨口就來,說的也是越來越自然了。
“噢,那我退下了。”
阿籬轉身就要走,金樽一看她這個反應,心里的火突然就起來了。阿籬怎么可以對他去皇后那里一點反應都沒有呢?如果她對他還有感情。
金樽生氣的轉過身,拉住阿籬。“你怎么可以就這么走了呢?”
“不是你讓我走的嗎?”
“我是讓你走,但沒說讓你以這種反應走。”失落和挫敗都轉化成了憤怒,金樽那個氣喲,剛才還甜的不行。
阿籬大大的疑惑,“那我該以哪種反應?感恩戴德的感謝皇上體諒?是沒行禮說謝你嗎?”阿籬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金樽發脾氣的緣由。
“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哪個?”阿籬也火了。
“我要去找皇后,你沒聽到嗎?”
“噢,那就去啊!”阿籬是真的無所謂,一副沒心沒肺。
金樽心不甘,他不信阿籬對自己是真的一點感情都沒了,直接繼續追問。“你不該生氣嗎?”
“我為什么要生氣?她是你的皇后,你不本就該和她生活在一起嗎?一后一妃多愜意。”
“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我為什么非要對此有感覺,我又不是你的誰,你有后宮三千,那么多的鶯鶯燕燕,你去問她們呀。”
阿籬的這團邪火對著金樽一頓狂發,金樽聽了不僅不生氣,反而還笑了。
“好了,你可以走了。”金樽笑的詭異,像是得到了某種滿足。
“你笑什么?”
“我笑………我知道。”金樽走到門口,回頭用手指著阿籬。“我笑,………你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