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梓衿轉頭看著端坐在桌前的當事人之一寧無憂,他面色平靜,神態自若,似乎並不爲這些坊間的流言感到奇怪。
坊間百姓,平時不能接觸皇城權貴,可聽一聽那些高高在上的當權者的奇聞異事作爲談資,也是很有興趣的。比起皇帝今日下了什麼詔令,楚王今日推行什麼政策,他們更加喜歡聽楚王今日與那新歡又有了什麼傳奇。
果然,大家立刻聚精會神地看著說書人,說書人拿起竹板和鼓槌,敲打出明快的鼓點:“大成國,有皇城,皇城中坐著個帝君皇,帝皇之下有親王,親王各個盡風流,風流當屬楚王爺,楚王寧溢寧無憂!”
“好!”這說書人秀了一段貫口,贏得一陣喝彩。
“昨日講了楚王和其新歡俠義破案之事,今日,來講講楚王三年前的傳奇。”說書人拿起驚堂木,頓挫抑揚地說道。
“三年前,那不是楚王平藩的時候嗎?”臺下的人頓時一唱一和起來。
“正是!”說書人立刻應答,“人人皆知,楚王風流,天下無雙,可誰知,其實楚王善武,尤其是他身邊那柄秋水青峰劍,更是天下無雙。”
“楚王會劍?”臺下有人疑惑。
“豈止是善劍?!”說書人當即繪聲繪色地將楚王描述成一個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無所不能武力超強武功蓋世的超人。臺下之人,個個充滿了憧憬和崇拜,聽得津津有味聚精會神。
木梓衿轉頭看了看寧無憂,他又慢慢地爲自己斟了一杯茶,茶香幽浮,輕煙嫋嫋,他看向窗外,不遠處,皇城巍巍,宮牆重重,竟不知他到底在看什麼。
木梓衿只好又去聽那說書人將楚王平藩。
說書人滔滔不覺得講述起三年前楚王平藩之事,簡直舌燦蓮花,說得跌宕起伏,險象環生,又把楚王率領的大軍說成天兵天將,直把雲南王的大軍打得落花流水。期間竟還有神仙下凡相助楚王,最後講到楚王與雲南王大戰三百回合,戰了三天三夜,最後那雲南王不敵,被楚王打落下馬,被生擒。
“雲南王被楚王擒住,心中憤恨不甘,臨死前,竟對楚王下了詛咒!”說書人越說越離譜!
“下了什麼詛咒?”有人好奇地問。
“那雲南王最後一刻,竟靈魂出竅,化作厲鬼,在戰場之上大喊:‘楚王歸京、大成將亡;楚王不死,江山易主!’”
鴉雀無聲!一霎寂靜!衆人愣住,許久之後,纔有人狠狠地道:“一派胡言,定是那雲南王要陷害楚王殿下!”
“事有些稀奇,”說書人不妨將故事說得更離奇一些,“楚王當即斬下雲南王頭顱!雲南王惡靈當即灰飛煙滅!”
“好!”衆人拍手稱快,“那雲南王,害死了那麼多百姓,本就該死!楚王這是爲民除害。”
“話雖如此,可楚王大勝,京城之中便傳來先帝病危的消息。渾天監察院又測出大成將危的消息來。”說書人接著說道,“楚王大勝回京,卻在回京路途之中受了重傷。”
衆人津津有味地聽著,木梓衿的隨著說書人的話心中一起一伏的。那說書人將楚王回京受傷的事情說有些誇張,竟然是因爲雲南王惡靈未散,害了楚王。
她嘆口氣,轉頭問寧無憂,“那日,你斬下雲南王頭顱,可真的見到他靈魂出竅,化作惡靈了?”
寧無憂嗤然一笑,說道:“我斬下他頭顱之時,只嫌他的血髒了我的戰甲和劍。”他慢慢的將茶盞放下,說道,“所以我令人將他的頭顱掛在城牆上,掛了三天三夜。”
心裡打了一個寒噤,她又聽見樓下說書人又說到近日的怪事。
“話說,近日異端怪象也不少。”說話人繼續滔滔頓挫地說道,“那日,大家可知紫蘭殿行宮之中的火光與爆炸?”
這事自然是京中之人都知道,只是官方封鎖消息,百姓雖然好奇,卻不知內情。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事情,衆人更加好奇,連忙讓這說書人將一遍。
說書人立刻將那日行宮之中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彷彿親身經歷過一般。只是,難免帶著主觀臆測和故意誇張,說到煙花爆炸,竟說成是雷公降怒,天降詛咒。最後說到蝴蝶圍繞著屍體飛舞,竟說成是那雲南王的惡靈化作蝴蝶飛回來了。
木梓衿越聽越覺得好笑,“就算是惡靈,化作蝴蝶也太美了吧,怎麼說也要變成毛毛蟲或者其他恐怖的東西才嚇人。”
“什麼惡靈啊,說不定是那些被燒死的人覺得冤屈,靈魂不願散去,所以變作蝴蝶,想要讓楚王爲其伸冤吧?”樓下有觀衆是楚王的忠實追崇者,大聲地爲楚王辯解道。
“精彩,果然精彩。”木梓衿輕輕地扣著桌面,“看來這說書人講的,比我們親身經歷的還要精彩絕倫,王爺,您今日帶我出來,難道就是想讓我聽這些?”
寧無憂淡笑,“說不定,就聽出答案了呢?”
“答案?”她有些無奈,“難道真的要解釋成惡靈作祟,或者是天降詛咒?”
“我看啊,得把那說書的人抓來問問,到底是誰教他這麼說的。”寧濤有些不虞,慍怒地說道。
“抓什麼?”寧無憂若無其事,絲毫不被那些抹黑他的流言所影響,“抓來了,人們不就少了很多樂趣了嗎?”
木梓衿點點頭,“也是,那說書的人我也認識的,就是宜水鎮……”話音未落,寧無憂及時塞了一塊糕點在她口中,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嗯?王爺……”她嚼著糕點,疑惑不解地看著他。
“好吃嗎?”他竟然問道。
她回味了一下,點點頭。
“既然好吃,就多吃點。”他冷冷地說道。
“紅線,你剛纔說什麼?你認識誰?”寧浚聽她剛纔說了一半就被寧無憂打斷了,連忙又問道。
她這才反應過來爲什麼寧無憂會塞一塊糕點給自己,心突突地跳了跳,剛纔自己一時疏漏,差點說漏了自己的身份。
急急忙忙吞下糕點,她笑著解釋道:“那說書人很多人都認識,把他抓起來了,沒人說書說得那麼精彩了,很可惜哦。”她一本正經地說道。
“也是。”寧浚點點頭,“他說得好,說不定可以考慮讓他去我府上說幾段。”
樓下說書人說完了兩段,得夠了賞錢之後,便收拾東西離去了,臺子上換了其他的戲耍藝人,寧無憂也沒有離去的意思,顯然是要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了。
寧濤又讓小二上了熱菜,幾人邊吃邊聊,偶爾聽聽曲兒,看看戲。樓外日影漸斜,花影燈搖,白晝換了夜幕,千家萬戶亮起燈火,京城街道燈火通明,猶如白晝,夜幕之下,燈海萬里,連綿不絕,燈光將京城籠罩得繁華綺麗,猶如天上宮闕。
木梓衿吃得肚皮發漲,起身到街邊窗前看街上的行人。寧浚也跟著擠了過來。
“雜耍的藝人出來了,好熱鬧啊。”他興致勃勃地伸手指著樓下滿街的雜耍,說道。
木梓衿當然也看見了,樓下的雜耍藝人精彩的表演吸引了無數的人,人們將藝人圍在中央,圍得人山人海的,靠後的人甚至踮著腳,或者一跳一跳的伸著脖子往裡看,有的小孩兒騎在大人的肩膀上,看得連連拍手,興奮不已。
頂碗的,拋大缸的,變戲法的,還有指揮動物表演、算術的,木梓衿被一個指揮著狗鑽火圈,讓鸚鵡唱歌,八哥算術的雜耍藝人吸引,看得津津有味。
“神了,這人會馴獸。”寧浚說道,“最近京中倒是沒有見過這等稀奇!”
大街中央,那會馴獸的人被人圍擁著,那人從籠子裡拿出一隻八哥,報了一個簡單的算術,那八哥扯起嗓子說出了答案連續報了好幾個算術之後,八哥竟沒有一次出錯的。衆人嘖嘖稱奇,有人發表了自己的疑惑,那馴獸的人也不惱,直笑道:“這位客官,若是不信俺家八哥的神奇,可自己出道算術來,我家八哥不僅可以算術,還會背詩。”
“是嗎?”那懷疑的觀衆立即出了幾道難一點的,還背了幾首詩,想不到那八哥都答出來了。
“簡直是神鳥啊!”有人讚歎。
“紅線,你喜不喜歡那八哥,你若是喜歡,我給你買回來!”寧浚靠在木梓衿身邊,討好地說道。
“王爺,這是人家吃飯的飯碗,你這樣做,好像有些缺德啊。”木梓衿白了他一眼。
接下來,那馴獸的人又擺出一個水缸,水缸之中放了幾條魚,然後敲鑼,聽到敲鑼聲,那些魚竟然按照那人的口令游出許多花樣來。這更是讓人驚歎!
“此人還有一個本事,便是弄蟲蟻。”耳邊忽然傳來寧無憂的聲音,她轉頭,燈火闌珊之處,他依窗而立,宛若謫仙。
她轉開眼睛,看向那馴獸人,問道:“何爲弄蟲蟻?”
卻不想,他伸手輕輕地點了點她的額頭,帶著戲謔的鄙視,笑道:“你猜。”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的京城佈局是效仿的唐朝長安城佈局。
唐朝長安城有一百一十個裡坊,北方爲皇城、大明宮,其餘地方便是百姓生活的裡坊。除了普通的裡坊之外,商業活動最爲繁華的地方,便是西市和東市。西市和東市相當於如今的百貨商場或者大超市,那裡什麼都可以買到。唐朝時期,商業發達,西市上可見各國流通來的商品。尤其是胡人和胡商,更是不少見。
除此之外,比較有名的,便是平康坊。
平康坊之中最有名的,便是其中的妓院之類的地方。唐朝時期的官員,大多都會在平康坊有個“紅顏知己”,咱們的大詩人李白以及杜甫,許多的名詩名句,便是在這種地方誕生。
比如“豆蔻梢頭二月初”,便是杜牧爲這坊間之中的某位“紅顏知己”所作。想想人家才豆蔻年華,杜牧老人家的口味也很挑的。
閒話不多說啦,祝大家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