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滿目都是那些粘稠的液體,淅淅瀝瀝的印在瞳孔上,像是百年前凝結(jié)在師兄衣袍上的污穢。
白將離眨了眨眼睛,混沌的腦海忽然空白一片,竟似乎連什么都想不起來了,只能看向鮮紅的前方,然后輕輕拔出了煌光,頃刻之間,滿目猩紅的白將離身側(cè)泛起了濃郁的黑霧,化作一條蒼龍,瞬間侵吞了整座雪無涯。
那些晶瑩剔透的冰壁也被絲絲縷縷的魔氣纏上,化作了黑晶石。身后捧著劍的劍靈似乎在說些什么,卻無法傳入耳中。
他不見了……
白將離縱身一躍,登上了山壁,身側(cè)的黑霧愈發(fā)濃郁,方圓百里的生物似乎都在他的靈力下鮮活的生存著,而他的思緒卻忽然有了片刻的停滯。
望天機!
很快,心中仿佛溢出了什么一樣,叫人冷得發(fā)起顫來。白將離只覺得眼睛疼的厲害,卻好像及不上胸口的傷口,明明毫無痕跡,但被人在內(nèi)里剖開了,痛苦與憎恨反復(fù)的將傷口催發(fā)的血肉模糊,時間一久長,似乎都要被這折磨的叫人癲狂起來。
連你也騙我……你也騙我!
沸騰的殺意似乎再也壓抑不住,白將離收緊了手心,但煌光不安的在他的掌心響動著,劍鳴清厲,貫徹九霄。
雪無涯的靈怪妖精無法抵抗四處蔓延的魔霧,竟慌慌張張的往唯一的清氣處奔來。但凡修為稍低一些,速度稍慢一些,便立刻慘死霧中。
被魔霧侵吞的精怪凄厲的慘叫近在耳邊,白將離幾近殘酷的彎起唇角來,浩然正氣覆于煌光之上,清氣蕩蕩。他猩紅雙眸再度緊閉,鴉睫微闔,看起來竟純凈如新生稚兒一般。可每當(dāng)他一抬手,劍鋒過處,便是一陣凄慘哀鳴,早早凝出實體的精怪被一劍穿心,噴涌而出的鮮血冰冷入骨,滴落在白將離面頰上,緩緩滴落,腥臭難當(dāng)。
殺了它們!!!
殺殺殺!!!
殺!!!
血脈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叫囂著,那樣渴望的力量幾乎要碾碎筋骨,破出肌膚,卻令人恐懼于一旦釋放,便再不能夠束縛。
白將離毫無遲疑的往前行進,一路的鮮血染上了他素凈的衣裳,銀絲勾描的云錦暗紋像是他面頰上顯現(xiàn)出的詭異魔印。
……
“哈哈哈哈!!!!!!”
雪女凄冷的笑聲如泣如訴,她抬起頭看著這個出塵飄渺的殺神,握住了刺穿精魄的劍鋒,近乎惡意的輕柔出聲:“你是不是想知道你的同伴去哪兒了?咳……哈……咳咳……”
她嫵媚的眨了眨眼,幾乎癡迷的看著這個男人,然后便猝不及防被對方扯了起來,那張俊美的臉蛋靠得太近,令雪女幾乎都覺得自己是否溫暖的快要死去。
“他在哪兒?”
對方的聲音比之行為要過分的清雅,好似冷月寒泉,卻又因那一絲絲的愛意柔化做春江碧波。
雪女苦楚的看著他,像是看自己久未相逢而變心的情郎,又因?qū)Ψ矫加铋g淡去的殺意而生起一股刻意的憎恨與快意來:“他要死了……就好像你殺的那些精怪一樣……咯咯……”她看著這個男人變得驚慌的臉龐,忍不住笑了起來,身體好似輕飄飄起來一樣,愈發(fā)的冷,“他被瘋子帶去了神殿……大概已經(jīng)……咳咳……死干——啊!!!!!!!!”
劍幾乎送到了盡頭,對方毫無忌憚的劃破了她的胸腔,疾若風(fēng)雷,鮮血更為迅猛的從這具柔軟美艷的肉軀中肆無忌憚的奔涌出來,雪女睜大了眼睛,只能模糊的看見對方毫無遲疑離開的背影,她努力伸出手去,卻只能摸到一片虛無,冰晶一般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郎君……
有身著古老裙袍的女子翩然越過她的身側(cè),風(fēng)姿綽約,看向她的那一眼,似有不屑與憐憫。
…………
跟我來,我知道怎么去神殿。
面貌恭敬的女子伸出手來,成功令白將離停下了腳步,她的身姿優(yōu)雅窈窕,牽引著他前往神殿的方向。
兩人走的都很快,不消片刻,神殿便出現(xiàn)在了視野之中。走得越進,白將離就發(fā)覺那些難以抑制的殺念,卻似乎慢慢的褪去,身側(cè)縈繞著的幾乎凝成實體的魔霧也在緩緩消散。
是殊明妙華……
這般浩然剛正的佛氣,于惡尸的記憶而言,幾乎可說是熟悉至極。
“這是什么……?”
但當(dāng)白將離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佛者與殺戮便皆從他的腦海中消失了,心中無時無刻不在翻涌的恐慌也在瞬間平息,黑暗的世界中仿佛只剩下了聲音的主人。
白將離毫無遲疑的從女子手中抽回了手,沖進了神殿。
“將離。”
對方吃驚而又溫柔的聲音由遠而近時,白將離卻連分毫也不敢動,生怕只是幻夢一場,就好似他百年來日日夢見的過往,與師兄師妹一同在宗內(nèi)賞花論道的場景。縱然美好、縱然令人暢快無比,卻不過是南柯一夢,醒來便是更深的寒冷。
但望天機溫?zé)岬氖仲N上面頰的時候,白將離才松懈了下來,伸出手來想要緊緊抱住他,卻又舍不得面頰上的溫暖,便只是虛虛摟著腰,待他將手放下了,才將他禁錮在懷中。徐岫也任由他抱著,只是用過分溫柔的聲音在他耳畔說道:“我在這兒。”
徐岫的手很修長,但指關(guān)節(jié)很粗,他微微彎起手指細細揩過白將離鬢角的汗滴時,就好像是安慰與撫摸一樣。
“嗯……”
白將離忍不住抱得更緊了一些,腦中那些因雪女話語而產(chǎn)生的畫面也盡數(shù)消散了,幾乎歡喜的要落下淚來:“我絕不會再與你分開。”
“好。”對方順從柔軟的答應(yīng)了他。
徐岫并非是不在意白將離這一身的血跡與血腥味,但他看見對方近乎惶恐的面孔與汗涔涔的臉龐時,卻難以抑制的感覺到了愧疚與自責(zé)。他從未對這段感情抱有過任何懷疑,在這件事上也多是采取主動,甚至于耍些小心機。可白將離的的確確是這個世界上徐岫唯一愛著的人,所以白將離承受的所有痛苦,也同時折磨著徐岫。
曾經(jīng)筆下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孤傲霸道的逆天之子,如今卻化為如今淡漠清冷、寡言黯然的仙人。
徐岫在他額間輕輕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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